03

　　“这是......”
　　
　　【——饭钱？】
　　
　　小阿凉把里面的硬币倒出来，还用小树枝掏出来了几张纸票。她认真地数了数，有五个一块的硬币，八个五毛的，最多的是一角的，有十五个，然后纸票有一个五块，三个五毛。
　　
　　算了算，一共十七块钱，这对一周零花钱只有五块的卿凉凉来说，算是一笔小巨款了。
　　
　　不过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还有泥巴，大概是不知道在哪里捡的。
　　
　　【但是这么多钱，都够买三四斤小鱼来做小鱼干了。】
　　
　　“哇，谢谢梨花。”
　　
　　因为猫猫们用不了这个，于是小阿凉就认真地道了谢，然后收下了。
　　
　　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然后背起小书包，准备从小路回家。小路都是土和石头，很难走，所以人少，不过也很近，她每次放学都走这里。
　　
　　小阿凉对猫猫们挥了挥手，头上的小揪揪也跟着晃啊晃
　　
　　“别跟过来哦，我爸爸会吓哭的。”
　　
　　“再见——”
　　
　　“喵喵喵~~~”
　　
　　一群大猫们也不跟过去了，它们在水泥管上蹲了一排，伸长了脖子望她，一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喵喵喵地四散开来。
　　
　　已近傍晚，残阳西落，整个天空像是被烈火炙烤一般寸寸龟裂，让人想到被熔岩侵蚀的地表。就连狸花猫身上灰白的条纹也被染成金红色
　　
　　它盯着小孩儿消失的方向看了好半响，然后又转头望了望天边的一片血红，猫眼无意识地眯起来，黑色的竖瞳收缩成了一条尖利的细线。
　　
　　十五分钟后，小阿凉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回家。
　　
　　这是他们租的一套房子，是那种很旧的老式小楼房，位置有些偏，不过有两层还带一个小院子，很干净。因为前主人都搬去城里了，就空了。
　　
　　她匆匆忙忙地拿出钥匙，然后把门口的小板凳搬过来，踩上去开门，一进去就关上门，接着径直跑进浴室。
　　
　　鞋子，袜子，短袖，裙子全部脱掉，除了鞋子之外全丢洗衣机里面。
　　
　　“哦，对，还有书包也得洗。”
　　
　　于是小阿凉又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把课本放到外面，又折回去把空空的小书包也丢进了洗衣机。
　　
　　按下启动键之后，她就踮着脚打开了花洒洗澡。用香皂把全身都抹了一边，然后又把洗发露糊在脑袋上。
　　
　　半个小时后——
　　
　　小阿凉从浴室里面出来，她换了身干净的小裙子，一头短毛裹着小毛巾，乱糟糟的像是个鸟窝。
　　
　　不过现在可没时间吹头，她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到外面，把洗好的衣服全部拿到院子里晒。鞋子用湿毛巾擦擦，也必须得拿到远远的墙垣边上去。
　　
　　最后又给浴室通风，站在椅子上含一口水，喷一喷，就充当空气清新剂了。
　　
　　还没一米高的小豆丁嗒嗒嗒地跑了好几个来回，头上的毛巾跑掉了，就干脆不用了，一起拿到外面晒。原本粉白的小脸都热红了，像是个熟了的小苹果。
　　
　　“终，终于......呼——”
　　
　　小阿凉简直都快累瘫了，她趴在桌子上移动也不想动。再加上现在又是夏天，来来回回跑上几趟简直热得不行。
　　
　　因为她爸爸一点都闻不得猫猫的味道，所以小阿凉每次在外面摸了猫，都必须得来这么一回。
　　
　　——尽管小阿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闻到那么一点点的气味的。
　　
　　这时候，趴在桌子上的小团子忽然听到了男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人还没到，声儿就响了，
　　
　　“小阿凉，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小阿凉，你爸爸我回来啦~~~”
　　
　　“......”
　　
　　小阿凉没理他，只是转了个头，把另一边发烫的脸颊贴到冰凉凉的桌面上，软乎乎的包子脸就跟压扁了的寿桃似的。
　　
　　【好累......不想说话。】
　　
　　男人在门口换了鞋，然后才走进来，有点旧的黑体恤，军绿色的大短裤，看起来灰扑扑脏兮兮的，一身中年老大叔打扮。不过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张脸却出乎意料得年轻
　　
　　栗色的短碎发，眼睛圆圆的，眼瞳比常人稍大一点，脸部轮廓很柔和，一点也不像是个六岁孩子的老父亲，反而倒像是个十八/九岁的俊秀少年。
　　
　　男人走进来，在小孩儿的脑袋上揉了揉，
　　
　　“小阿凉热着啦，等着啊，爸爸买了一个小西瓜，放冰箱里冰一冰就能吃。”
　　
　　说着，卿苍把风扇给她打开，然后又去把西瓜切成两半放好，才去浴室冲澡。十几分钟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团子自己对着风扇玩儿得不亦乐乎。
　　
　　“啊，啊啊啦啦啦啦......”
　　
　　“哦，哦哦呜呜呜呜......”
　　
　　小阿凉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对着风扇正在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字音，快速转动的扇叶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连串的回响。
　　
　　这大概是小孩子最无聊又有趣的游戏之一。
　　
　　原本通红的小脸已经不怎么发烫了，变回了原本的粉白色，看起来软乎乎粉嫩嫩的，就像寿桃似的。于是卿苍没忍住过去捏了捏，
　　
　　“玩可以玩儿，但是记得不要把手指伸进去哦。”
　　
　　“嗯，好啦啦啦啦......”
　　
　　小阿凉对着风扇，声音被拉出了好多回音。不过爸爸的指腹很粗糙，刮的她的脸有点疼，不过小阿凉没有说什么，反而伸出手让爸爸抱，
　　
　　于是男人又把小团子抱起来掂了掂，笑着问
　　
　　“今天在幼稚园玩得怎么样，中午有好好吃饭吗？”
　　
　　“嗯嗯，爸爸，我把每一粒米饭都好好地吃干净了。”
　　
　　小阿凉认真地点点头，也没说过在幼稚园被孤立的事情，因为爸爸每天工作养活她已经够辛苦了，她不想让爸爸担心。
　　
　　听到这样乖巧的回答，男人很明显地心情愉悦了不少，他把小阿凉乱糟糟的短毛用手理顺，然后认真交代说。
　　
　　“那就好，等会我还得出去上夜班，你自己在家锁好门，谁来都不要开。”
　　
　　“嗯。”
　　
　　于是，卿苍穿上围裙进厨房给她炒了个蛋炒饭，做好之后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长串，才拿着钥匙出门了。
　　
　　一个月前他们刚来的时候，小镇上都以为这对长相出色的父女是什么有钱人，直到某天看到那个俊秀的青年在工地搬砖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是真的穷。
　　
　　连房子也是租的一家最便宜的，因为当初那房子里上吊死过一个女人，说是闹鬼，原主人也搬去了城里住，于是房租才很便宜。
　　
　　本以为的有钱人只是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穷小子过后，原先好几个对卿苍献殷勤的女人便统统散了个干净。后来，他们父女就开始成为了好多人的饭后谈资。
　　
　　不过小阿凉已经习惯了，因为自从她有记忆开始，爸爸就带着她不停地搬家，闲言碎语自然听的不少。
　　
　　等到爸爸走了之后，小孩儿就乖乖地去反锁了门，然后自己吃饭，吃完之后，又自己搬了个小凳子，然后踩上去把碗洗干净。
　　
　　小阿凉的动作很熟练，也不觉得累，因为这是她每天的日常。很快，外面的天就黑了，小阿凉给爸爸留了多的那一半西瓜，自己用小勺吃另一小半。
　　
　　外面的蝉鸣蛙叫很大声，屋子里，那台老旧的电扇呼哧呼哧地吹着，电视里放着《猫和老鼠》，西瓜冻得冰冰凉凉，一口咬下去，嘴里满满都是甜甜的汁水，把小孩儿的嘴唇和舌尖都冰得红红的。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吃西瓜，一边认认真真地看动画片，小腰板还挺得笔直。
　　
　　小阿凉觉得里面那个猫猫肯定是喜欢小老鼠的，因为她见过梨花抓老鼠，窜过去一口咬住没几秒就死掉了，怎么可能还会被小老鼠打？
　　
　　虽然这么想，不过小阿凉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这是爸爸前些天给她租来的碟子，后天就要还回去了，她得赶紧看完。
　　
　　因为明天周末，所以小阿凉多看了一个小时，不过等到她准备关掉电视去洗漱睡觉的时候，就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猫叫，接着，旁边老旧的窗户就传来了呲啦呲啦的声音。
　　
　　很刺耳。
　　
　　——像是猫爪子在挠。
　　
　　“诶？”
　　
　　【猫猫？】
　　
　　小阿凉早就跟猫猫们说好了不准来家里找她，因为爸爸怕猫。但是今天却破了例，说不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猫叫声越发地凄异了，小阿凉心口一跳，立刻跳起来就哒哒哒地往窗边跑。
　　
　　“喵嗷！喵嗷嗷——”
　　
　　那叫声隔着玻璃听起来都很凄厉，小阿凉熟练地爬上沙发，刚好站直地时候刚好能够到窗户边，原本干净透明的玻璃上印上好多血色的猫爪印，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借着屋子里的光，她认出了正在挠门的大猫，
　　
　　“花花？！”
　　
　　看到血，小阿凉都快急出眼泪了，她赶紧又爬上沙发的靠背，然后费了好半天的力气，小脸都憋红了，才把锁住的窗户打开一点，
　　
　　花花半个身子都是血，它凄惨地叫着，喉咙都快哑了，窗户刚打开拳头大，它就钻进来一个头，一口咬住小阿凉的衣领，死命地把她往外拖。
　　
　　“喵嗷！喵嗷！！！”
　　
　　【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