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岬

　　“以及灯塔酒吧为私人领地，只对会员开放，非会员禁入，擅入者后果自负。”海岬入口的告示，口吻强硬，但是你要是仔细再看，告示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写着：
　　“Ps.如果认同酒吧可以没有酒，那么恭喜你，你将自动成为会员。”
　　“PPs.由于酒吧设计失误，建议穿裙子的女士在一楼就坐。”
　　“PPPs.周边拥有本地最昂贵的水上救援队，如果你选择在此地跳海，请做好支付巨额救援费的准备。”
　　“PPPPs.本酒吧不定期营业，但是永久免费参观。”
　　陈溪摇下车窗探出头，看到自己当年拟的告示，充满恶作剧似的口吻，不禁哑然失笑。他朝告示牌边上一个球形哑光金属球招了招手，入口旁一块被劈开的巨石，打开了一扇门，地上闪着荧光的箭头，陈溪沿着箭头指示开了进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停车场停着两辆车，他认出了酒保们上班的通勤车，另一辆不用猜也知道是谢元的了，他不紧不慢地从车上下来，嘴里有节奏地哼着小学声母表，听着像一首奇怪的歌，哼完声母似乎突然忘记了歌词，转而顺着旋律吹起了口哨，走到地下停车场电梯，冷光指示牌上画着两个箭头，左边写着“通往尽头”，右边写着“通往灯塔酒吧”，他走进左边电梯，打算先去海岬的尽头看看日落。
　　电梯在上升，陈溪看到自己倒映在电梯的环形玻璃上，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忍不住捋了捋垂到额头的几根乱发，忽然前方万丈霞光，远处海天连接处，一个通体橘红的咸蛋黄正被海面慢慢吞食。当年他母亲说父亲为她买下这个海岬，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随口说了一句喜欢这里的日出日落，在陈溪出生的那一年，他们为他取名“陈溪”，为这个海岬改名为“晨光”。
　　海岬的尽头，谢元倚靠在峭壁顶的防护栏上，吹着海风，眺望远方。
　　“你这地方真不错，我15岁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现在10多年过去了，依旧能感受到浩瀚大海的震撼。”他没有回头，仍然盯着天边，似乎那里有让他寻找的东西。
　　“要不建几个房子给你住下？”陈溪朝他走去，伸手和他击掌。
　　“那样的话我就变成了住海景房的土鳖了。”
　　“你别老拐着弯骂人行不？”
　　“那我先谢谢你的好意，记得把房子建得隐秘一些，你家里的地下室就不错，到时候要是我有什么事要避难了，上你这来面朝大海也不错。”谢元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意思啊？你犯事了吗？”
　　“你想什么呢？也就随口一说，还能不能开玩笑了？对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他赶紧转移了话题，生怕说多了，会一语成谶似的。
　　“走吧，边喝边聊。”
　　说完两人并肩朝远处的灯塔走去，灯塔外形十分奇特，与钢筋水泥造的普通灯塔不同，它用金属做主要支撑骨架，表面用玻璃包裹起来，通体透明，能清楚地看见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倒映在灯塔上，和它两侧的海平面连成一线，仿佛东边也有一场日落。此时，塔顶的探照灯和酒吧的灯都已经被打开，提醒过往的船只，小心绕过这个陆地伸出到海面的犄角。
　　灯塔酒吧内温度宜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楝木的香气，酒保三人在一楼的吧台前闲聊，见老板和朋友走进来，赶忙起身迎接，陈溪一脸严肃地说：“怎么就只有你们三个？老吴人呢？今天没来吗？”
　　“在塔顶值班呢。”
　　“噢，知道了，先给我和谢医生来两杯冷饮，送到三层卡座。”说完把谢元让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被内外玻璃立面夹在中间的雕花木质楼梯。第三层的卡座视野很好，再往上，平台的活动空间变小，陈溪不喜欢太逼仄的空间，因此改建时把原灯塔的建地面积扩大了一倍；棕色牛皮表面的沙发贴着灯塔环形内立面摆了一圈，正中央一条可单手环抱的管道直通塔顶。
　　“我现在还想问你，为什么立面用玻璃，隔层你也要用玻璃？是没考虑到会有女士来这里游玩吗？”谢元坏笑道。
　　“确实没想到，光想着通透的玻璃能让空间显得大一点。”
　　说话间，中间的管道打开了一扇小窗，陈溪从里面取出两杯冰镇的饮料，递给谢元一杯，自己端起一杯靠在沙发上。
　　“聊点正经的吧，人的意识可以独立存在于大脑之外吗？就像计算机硬盘一样，不管换到那哪台电脑都能运行。”
　　“目前主流学派认为大脑主要是通过神经元放电对信息进行编码存储，从这个角度来说，探索大脑的编码方式，是有可能提取人类意识的。”
　　“会不会存在某些未知的，尺度极小的物质，携带这些编码？”
　　“那是你们物理研究的领域，医学大多数时候只研究它们的工作方式和工作原理，但是我并不排斥你的想法。”谢元啜了一小口冷饮，眼睛从海面移到陈溪身上，继续说道：“难道你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是的，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我发现了一团尺度极小的物质，它的学习能力超强，这么说吧，它能在短时间内学习0到9。”
　　“你是说动物园教猩猩数数那种学习吗？”
　　“它比猩猩学得更快，仿佛它天生就已经知道了这些知识，我只要通过技术手段给它发送一个数字，它立刻就能反馈出一段独特稳定的编码，而且这段编码不会随着时间改变。”
　　“感觉我已经是多余的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他只反馈你给它传送的信息，还是它有主动给你传送额外的信息？”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记录了它反馈的0-100的数字编码，后来无意中它重复了一组奇怪的数字：26，25，15，21，25，21。”
　　“入职考试里的行测题吗？”谢元调侃道。
　　“我尝试去寻找了很多数学领域里的数字，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一首歌，开头是用声母念的rap，于是我就想这会不会指向的字母表？英文字母表中刚好26个字母。”
　　“YOUYU？”
　　“对的，是不是只有人类才会有这种简单的思考方式？”
　　“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我想弄清楚它是不是人类意识，它到底是谁，你有没有兴趣加入？”
　　“算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