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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司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必他昨天熬夜分析案件了。
叮咚——门口想起了门铃声。
我给玄司盖上毛毯后前往玄关,从猫眼望去。门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警察局局长,也就是我的父亲。
我连忙叫醒了玄司,让他去洗漱。
“你一晚上不回家果然在这。”
父亲不怀好意地嘲讽到。
“怎么?我不能在这吗?”
“你跟一个废物在一起我就已经反对了,现在还同居!不给我脸了是吧!”
“这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扣着我的身份证,我早就……”
父亲明显被我的强硬所激怒。
“总之,你现在跟我回家。”
他拽着我的手,使劲把我往外拉。
“这还这是难看啊!叔叔!”
“你说什么?!”
玄司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父亲暂时松开了手。
“你说什么!你个废物!”
“需要我重复吗?叔叔!”
火药味越来越重,感觉我如果插一句嘴就可能引爆了这炸药桶。
“到现在才起床,这么懒的人你配我女儿吗?”
“也对,我昨天通宵帮你们这群废物警察办事,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周光会说你们废物了!”
“哦?难道你破了那件案子?”
“破解不敢说,但起码比你们了解的多!比你们推理的多!”
“那你说说凶手是谁!”
“这我暂时不知道。”
“呵,就你想破解?不可能!放弃吧!乖乖找份正经工作养家糊口吧!”
“如果我破解了呢!”
“如果你解开了,我给你一份工作,我也同意你和我女儿结婚!”
“好,定个期限吧!”
“七天为限,如果七天之后,你没破解,就离我女儿远远的。”父亲转身准备离开。“还有为了公平,我这七天不对你们做任何行动,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把我的身份证扔在地上,门也不关地离开后,只剩下我们四目相对。
“你,真的有把握破解这起悬案吗?”我盯着他刚瞪得像铜铃一样的双眼问到。
“我没把握,只是现在有一点线索罢了,运气好的话,你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我抱着他,感受到了他说话时的紧张。
“你的心跳很快呢!刚才你其实很慌吧!”
“嘛,算是吧!”
他摸了下我的头,转身挣脱了我。
“我要出去几天,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在家待着吧。”
他说话时丧失了刚才的咄咄逼人。我嗫嚅半天,等到看见衣装整齐,身背双肩包的他已经出门后才开口叫道:
“我去!”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乘坐公交车来到了市中心,步行几分钟后就到了一家大酒店。
我们开了一间房间。
他把背包扔下在床上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我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他的背包。包里面全是我给他的案件资料和照片。
我瘫在床上,心里很是担心他到底能不能破案。
不对!我拍了拍两颊,这是我们两的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抗下所以呢!
我打开文件夹开始阅读。
已近傍晚,斜阳穿过玻璃刺在我的背脊上。我转过身对着那份朝气伸个懒腰。
夜逐渐迷漫在东半球,昏黄的月光已在天边亮起,夜晚的霓虹灯竞相争艳,编织起了一道绚丽的风景之城。
下面的步行街到处是步履悠闲的游人,汽车的警鸣声此起彼伏。
一对对情侣有说有笑地逛着拥有五光十色的鲜艳招牌。
我突然心生羡慕,等他回来一起去逛逛吧!但这似乎已成为奢望。
我读完了全部文件时已是亥时。这时我才发现肚子空空如也,忘记吃完饭了啊!
我拨打了电话给玄司!
“喂,玄司你在哪?”
“我在回来的路上。”
从电话那边传来几声鸣笛声。
“那你带些吃的回来吧!”
“你还没吃吗?”
“嗯”
我捂着肚子,默默心疼自己几秒!
“好的,我知道了!”
他到酒店已经近子时,一进门就把吃的给了我。我双手接过后,看着满脸疲倦的他瘫倒在床上,没过多久便响起了鼾声。
星空飒沓,远处了宇宙向地球的灵魂发来问候。
人群散去,街道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酒鬼还游荡在各处,跌跌撞撞的样子像极了惨绿愁红。
给他盖上被子后,我吃起了迟到的晚饭!很是惨淡!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玄司已经整理好了我昨晚翻得乱七八糟文件,但人却无影无踪了。
我决定帮他一把,因为这关乎我们两人,我不忍心让他一人抗下所有,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洗手间的灯还亮着,我记得我昨天是关了灯的啊!难道说,玄司起来时天还没亮!
我匆忙洗漱打扮了一番,就夺门而出。
街上已经繁华再现,人们活在嘈杂的人群中,忍受着来自他人贬语。
周光的嫌疑最大,我决定第一天先去拜访他,但心里还是不敢和大胡子老男人相处一室。
四月的微风,夹杂着花香,轻轻吹拂路人的脸颊与两鬓。
坐着地铁我来到了周光所在的公寓。
“请问有人在吗?”没听到回音,我敲了两下门。
难道不在家吗?还是说仍在酣睡!
周光隔壁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出来一位面庞白皙,秀发及肩的二十多岁女人。
“你在干嘛?”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看来是我打扰了她的宁静!对我我愧疚不已,脸渐渐泛红。
“我来找一位叫作周光的长胡子老人。”我勉强正眼看着她。
她很漂亮,是我不能相媲美的。
“他啊,好久前就搬走了。”
“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看来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我不清楚,但他说过要去离妻子儿子比较近的地方。”
我打开文件夹,翻到了那个名叫玉天堂的墓地。
“那您知道玉天堂在哪吗?”
她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缭绕在她周围,如见仙女下凡似的。
“在xx路……那里。”
道谢后,我打了出租车前往玉天堂,突然发现我问地址是多此一举,看来我还是太稚嫩了,无法在刑侦上有所成就。
到了墓地,我走进管理所,问了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周光的人。
“周光?我知道啊!”
我两眼发光,精神集中,害怕错过任何一个字眼。
“他经常来这里看祭奠他的妻子儿子。”
“那您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吗?”
“我记得他说过就在这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
“能告诉我大致方向吗?”
“你是警察吗?”他开始怀疑起我的身份。“如果你是警察就别打听周光先生了!我看着他这么多年,也觉得挺心酸的。”
我即速否认了我是警察,应该说我本来就不是。
他拿出登记本,摊在桌上,指着其中几个地方。我凑近一看,格子里密密麻麻地写着几月几号,周光,联系方式无。
“你不是警察就好,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老板长叹一口气,仔细端详着我。
“如果你不是去刁难他的,那你就往东北走,看见一条河,从河上的小桥走过,应该能看见一教堂,往教堂左拐,走一两百米应该能看见一间小房子,那里就是他现在居住着的地方。”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来表示我对他的感谢。
照着他给出的方向,我来到了一条名叫死水的小河。一开始我很是好奇,为什么叫死水呢?后来我渐渐地明白了。
河的一侧是小竹林,竹木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显现出来扭曲的一幕。阳光亲切地抚在它们头顶,茂叶似碧绿的华盖,将在它下面长眠的人给予一片恩惠。
墓碑旁的小笋向世界探出脑袋,但它马上就受到了突如其来的鞭炮的惊吓,身材弱小的它无助地仰望这群人,希望人们怜悯它,还它一份寂静。
走过小桥,看到了十字教堂,沿着左侧马路我快步前行。小弄堂的风总是无名骤起,吹过我的耳际,向四周退散。
弄堂的尽头有一间满目疮痍的小屋,墙体斑驳陆离,甚至连门都已破旧到合不拢。
我往里面探头探脑,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只有简陋的生存必需品,可谓是家徒四壁。
突然我嗅觉身后袭来一股烟酒味,一个历经沧桑的声音挨在耳边轻响。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转身一个机灵,把我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请,请问您是周光老先生吗?”
“是我,我听老陈说你找我,就那个墓地管理员。”他仰天把酒往嘴里灌,又有一部分从嘴中漏了出来,打在了衣襟上。“所以,有什么事吗?”
“其实。”我鼓足勇气!“其实我是来调查长孙一案的,但请您放心我不是警察!”
“不是警察你查个屁!”他的语气充塞着不屑。
本以为会拒绝我,但他居然说不嫌弃就到里面来谈吧。这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这不是小女生待的住的地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他一屁股坐下,木椅子吱嘎作响。
“五年前的案子,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是不是杀死长孙的凶手。”
可能被我一脸的严肃逗乐儿了,他哈哈两声。
“我没有杀长孙。”
“但明明那天晚上有人指证你去了夏鸾山。”
“我是去了,但我难道不能去遛弯吗?”
“有谁回去那里遛弯啊!”我气地顿时站立。
“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抓住凶手!”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包劣质烟和打火机,抽了起来。
我告诉了他关于我和男朋友的事,但故意隐瞒了父亲的身份。
“原来是这样啊!”
烟味越来越重,我捂住嘴朝外面轻轻咳了两声。
“我们去外面说吧。”说完他提了块板凳走了出去,并告诉我在床旁边还有一块。
我两坐在胡同里,这是两栋房子的夹缝,凉嗖嗖的。
“既然你不是警察,那我就和你说一下吧。准确的我已经忘了,只能叙个大概。”
“好的,我洗耳恭听。”
他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脚。
“那天,我记得我在墓地给我儿子上香,突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我接通后,电话里面的人说,想要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你想怎样?我可不想惹上官司,你要报仇你自己去!
“他已经被我杀死了!你不想看一眼你的仇人吗?
“你现在在哪,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这还不容易,他住在夏鸾山沁苑庄,四周荒无人烟,只要抓住机会,谁都杀得死他!
“警察不会到吗?
“你是傻吗?这里荒无人烟,死了人谁管啊!如果你想见一眼你仇人的尸体,你就在晚上7点到这里来一趟!你不来我就把你妻子儿子的坟墓全部给掀翻!
“好……吧。那到时候我去哪找你?”
“等着!”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从侧面看他才知道皱纹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他的两鬓斑白,面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黯淡无光,一脸幽怨。
虽已近夏日,风却依旧凛冽,衣着单薄的老人沉浸在凉风中,瘦骨嶙峋的身体使劲抖动着双腿。
“后来,我就到了他说的地方,看到了那人说的山庄,但我并没有进去,其实我也进不去,庄子大门锁死了,但二楼有灯光,我就猜自己难道被耍了?大概在外面游荡了好一会,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踪影,为了防止意外,我回拨了一通电话给那个人,但对方关机了。于是我确信自己被骗了。但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内容我没听清,就算听清了到现在也不见得还能记住。”
“那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听到的那句话。”我掏出小型笔记本和签字笔开始一一记录下来。
“大概是半夜11点30吧!我也不是很确定。”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当时是11点30呢?”
“因为我在12点16分上了出租车,从沁苑庄走到到山脚大概需要半个小时,所以我才猜当时是11点30。”
“好的,我了解了,那给你打电话的人是男是女啊?”
“其实是男是女我也没分清楚,他的声音比较中性吧,又刚好我在工地附近打临工混口饭吃,所以是真的不知道是男是女。”
“谢谢您了!”我起身鞠躬致谢。“那您为什么你把这些告诉当时来拜访您的警察呢!”
“我的孩子其实并不是市长害死的,而是警察!”他深呼一口气。“那天市长其实并没有打算深究的,只是让我们赔偿医药费和让我们好好教育孩子,不要因为自己忙就扔下孩子一个人不管不问,这样不算为人父,为人母。
“我当时很是感激,但没想到的是,警方却揪着这件事不放,说事态很严重,要严惩。我去找了市长,让他帮帮忙,但市长也没办法,因为这是规则,是社会生存的规则。于是没过几天,我儿子被少管所的人强行从学校带走了。
“他自杀前,给我们两废物写了一封信。”他的手哆嗦着从衣服内口袋里拿出了一封被塑料袋包住,边缘已经泛黄的信。
信:
亲爱的父亲母亲:
我知道这次我把事情闹大了,但我就是不服!为什么他们可以横行霸道,其实我也知道是我在单方面地找茬。他们并没有错,错在于我。
我知道这样会对家里造成巨大负担。你们在外打拼不容易,我却总是这样调皮,但就算是这样玩世不恭的我,也有想让你们陪陪我的这种傻愿望。
我实在不懂为人的本质。
我没有见过长生不老的人,也没有见过未曾拥有生命的生命。
我有在这世间赖活着的权利,也有淡然死去的权利。
我一直认为,正义什么的,都是人定义的,大多数人赞同的就成为了道德,少数人称赞的就变成了邪恶。人是顽强的,就算在百般受制的空间也能活着。
我其实没什么本事,但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本事,因为这样就不会为了任何事物殚心竭虑,也不会因为物质去压低脊梁。
我活着,需要空气,水,阳光,食物,空间。
我死了,需要空间。
我想把自己变得粗俗一点,只知道说着多好,但难免被人寄托些高尚的期望。
我开始得意忘形了,因为他们把我捧得很高,说我必成大器。显然,他们说的都是假话,欺骗着我,他们希望未来我真的有所成就后,来好好地“拜托”我一些事。
我不想遇到这些蠢事。
我最后真的变得庸俗,慢慢开始用上了污言秽语。
人们为了地位开始忘我地争夺,但胜者毕竟是少数,失败了的总会被胜利者唾弃,压迫,最后在精神上进行毁灭性打击。
也有些人装腔作势,干着令人作呕的事情。
没有人会懂得一个人为什么要自杀,因为自己不曾品尝过与他一样的绝望。
心生怜悯去安慰一个哮喘病人,说着空气不是很足吗?为什么要自杀?世间不是如此美好吗?这就是自大,没有体验过却去尝试了解他人的痛苦必定是不完全的,必定会伤了对面人的心。
弱肉强食是万世生物的法则,你天生资质聪颖,那你就比他人可以少耗费精力。有些人天生高贵,这不是他自己的实力,却可以为所欲为,这是为什么?因为……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这句话本就是错的,原句是迟到的正义绝非正义,是美国大法官休尼特的名言。它的意思是正义具有时效性,既然迟到了,邪恶在张牙舞爪,那么正义也就丧失了正义的本质,这样的事后补救已一文不值。
某次,我路过酒吧,看着里面的人一副酒池肉林的欢愉场面,就不禁嗤笑他们的庸碌。但反观自己,我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程度深浅的罢了。
酒场的谩骂,碰杯,愚笑不曾静止过。他们的肮脏通过音波向四周肆意蔓延,污染每一块净土。一边蜷缩着身体的乞丐,看着从欢乐门出来的酒鬼,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我不知道这份喧嚣有什么值得拥有的,但我深知这是乞丐的无能为力。客人寥寥无几时,老板经常会借他们的容貌丑陋吓跑客人为由来驱逐他们。他们也像是惊弓之鸟,四下散去。
偶然几次,我会看到地位显赫,目中无人者们坐在女人堆里,左拥右抱。也许是他妻子失去了当年的容颜吧!这种事多得很,女人想要好生活,就得攀附权贵。
多看一眼,我就感觉我的思维在被强奸,侵蚀,甚至同化。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不允许我的绝对精神被亵渎。
你们也许会说我软弱,说我自身品行不正,却在这装高尚,乱说一通。
我本就是个处在叛逆期的少年,唯一不同的就是对人心失去的信任,包括我自己的心。
现在不管你们说我什么,我也只会腼腆地点头微笑默认。
父亲母亲,我知道人失去亲人是痛苦的,我知道你们受不了丧子之痛,但,同时我也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疾苦。
如此沉重的爱我受不起,我辜负了太多人,欺骗了不少人,天谴应该也会到来吧!我希望我在我生命的最后之际,活出放荡不羁的样子,算是对自己短暂一生赋予最好的见证吧。
年少轻狂,可鲜衣怒马祭锦旗,亦可推舟游水撒狂情。
逍遥的生活,一亩田,一适居,一瓢水,一碗食,好像已经不可能存在于此。如果死后我能陶醉在这样的生活,虽死无憾了!
马上天就要亮了,就没有在宁静中死去的机会了!
最后,父母在上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的脆弱,我的不孝!一直以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再见了,来生愿将繁华唱遍!
我是悲剧的使者!对不起!
爱你们!
他的字迹很工整。听他父亲说,这是他见过他儿子最行云流水的一次!仅此一次!
看完这封信,我的内心也为这位早逝的少年感到可惜!
我本以为他在这一面已完成所有字笔,但后来发现纸的背面还有一首诗:
常旭漫人了事空,古年相劝恨旗人。
自导碑刻千古密,满城花絮鬓相白。
“我能拍照吗?”我望向他,一脸恳切。
“可以!”
虽然我未有将这诗一字一句斟酌猜透,不过也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触。
旁边的老人,深邃的双眼中泪光闪烁。
我在一旁静静得等着。
沉默许久,老男人开始颤抖,说受了寒。
我顿时心头一怔,连忙把他搀扶入屋,让他平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
“日子不久了啊!”他的双眼瞬时变得空洞无比。“能把心头的秘密说出来,已经很满足了,感谢你帮我完成了这个心愿。”
“您照顾好自己啊!”
“你回去吧!我已经无所谓能否知道真相了。”
“不行,您得去医院!”
“我可没有闲钱去医院了。”他的语气平淡,似乎看破了生死。
“我已经叫了出租车,你必须跟我去医院,医疗费我会想办法的!”
“那真是麻烦你了!”他从床上撑了起来,浅笑安然。
把他送到医院后,交付了药费,我就拜别了周光先生。
此时已是午后2时,太阳高高挂起,但未生一丝热意,心的冰冷把光的温暖彻底冰化。
回程的地铁上,我拨了玄司的电话,得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吃什么呢!
我在中途下了车,去面包店买了吐司和果酱作为明天的早餐,顺便买了一些衣服和洗漱品。
再次踏上回旅馆的路,星星已闪耀在银河,花瓣在风中凌乱,高楼大厦开始亮起彩灯来吸引人群。
回到旅馆,玄司坐在床上跟打坐一样。
“我回来了!”我把东西放在电视机旁,朝他走了过去。
“嗯!你出去干什么了!”他面无表情。
“我去见了周光。”我坐到他身边,靠在他的肩上。
“有什么线索吗?”他轻轻抚摸了我的头。
心里其实很高兴!
“嗯,我全记在笔记本里的,这就给你看!”
他点了点头,眉头渐渐紧缩。
“对了,还有一封信,我拍了照片。”
我把这些交给了他,就进了浴室洗澡。
等我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下了,我浅浅地给了他一晚安之吻。
把他身子翻过去正准备盖被子的时间,从他口袋里掉出了一小本子,里面写着:
周光只是个“替死鬼”,凶手不会是他。
死者欧阳南康死前强暴了林淮祁,只是因为高中时喜欢她吗?还是说有更深层次的渊源。
既然照写给警局的恶魔告白是长孙吴雪写的!那为什么吴雪要刻意不留指纹在刀具或其他物件上,这根本就没有必要隐藏了吧!难道还想把警察引入歧途吗?难道还有设好的陷阱?为什么死者死前还要往别处爬动?这封信究竟是不是吴雪写的!
那个囚犯有动机,但貌似没有人能指证他那天的的确确去了沁苑庄,就算他去了夏鸾山,我也没办法仅凭这就认定他是凶手!
长孙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死者?如果是因为他离楼梯近方便事情败露后逃跑我是不信的!难道是欧阳杀了他吗?但他杀了长孙只是为了获得和林淮祁的一夜情吗?显然这点不大可能!婚外情什么时候都能有,无需急于一时,没必要杀人,而且还伪装成出了密室!如果是第三人杀了长孙易哲,那伪装出密室,惊醒其余两人的用意又是什么?这明显打草惊蛇了。在他们睡觉时杀死他们不是会更容易吗?为什么要冒着失败的风险?
接下来就是周光为何要与吴雪走在一起?难道这两人有合作关系?但我觉得这不可能啊!周光根本没打算复仇,就算他想复仇,他又是怎样知道那天欧阳回来的!巧合吗?还是吴雪说的?
最关键的还是那群跟欧阳发生过争执的人!吴雪从小受尽了虐待,如果他们和吴雪达成共识的话,那就有可能是他们逼迫吴雪去死。但他们和欧阳有仇,应该和长孙也有仇,就算直接去杀了长孙,应该也没人会发现的啊!为什么一定要编织这样一个牢笼呢?
那天我去了山庄,窥看了死者们的衣柜,察觉到了一件事——衣服很少,而且大多都是已被人蓄意破坏的残破碎片。
晚上九点,飞机的航灯点缀夜色,人群信步在街上。欢喜,赌气,爱恋,无忧虑的样子着实让我打心底里嫉妒,累了!睡吧!明天得再去一趟周光那!
早上,玄司给我留了条短信就出了旅馆。我的吐司一点用也没派上,心中有些自责。但明明从前的他会睡到七点才会不情愿的关闹钟,现在六点未到就已伴剑前行。他认真了!
短信里写到:
我看了你昨天的笔记。
他不愿意跟别人说的话,那你替我跑一趟,去问他跟吴雪到底什么关系,说过些什么!
玄司
我打起万分精神,前往周光家,第一是帮助玄司询问他的疑惑,第二是看下他老人家的身体。
胡同的风相比昨日收敛了些许,但吹过皮肤还是觉得干燥无比。
周光的皮肤皴裂不堪想必也是这风所赐的吧!
周光他与上次一样不在家。
我前往墓地,一进入园林,就看见他在儿子的坟前读者那封信,这也许是不想忘记儿子的愿望吧。
儿子生前自己没能给予足够的爱和陪伴,死后则执着地履行着作为父亲的职责。
没人会苛责他的过错,也没人有资格去评论这样一位老人。
我在一旁看着,未敢靠近半步,半小时后,他站了起来,看向了我。
“还有什么事吗,小姐。”他粗糙且颤抖的双手缓缓将信包起来,塞进了衣服内口袋。
“我今天是来问您关于吴雪的事情。”
“这事有点复杂。”他又拿出了那包劣质香烟,吸了起来。
“那您现在若有空,去咖啡厅聊会可以吗?”我恳求到。
他拎了拎他破旧不堪的夹克衫。“可以是可以,但我这身打扮,去了岂不是招人唾弃。”
“不会的。”
“那好吧。”
我也听不出他究竟是不是情愿的,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就算是强人所难我也要问个清楚。
在墓地半公里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咖啡店,我们步行接近。
咖啡厅的气氛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柔和的音乐沁人心脾,音符欢快得撒入心窝,优美的曲调把烦心事通通卷走,可以来一场无忧虑的洽谈。
我们面对面坐下。
“您和长孙吴雪认识吧!”
“认识的。”他掏出了烟。
“十分抱歉,咖啡厅里不许抽烟的。”我伸手阻止了他不知的尴尬。
他则微微颦蹙,像是在对我找的地方表示不满。
“不许抽烟的话就快点说完吧。”
我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提拉米苏。
“我和吴雪是7年前认识的。在她的学校门口,是我主动去找她的。那几天,我打零工的地方恰巧是她的学校,一次我被她学校的老师撞倒在地,其实责任不在老师,而是我在神游。他把我扶到办公室,给我倒了杯热茶,就顾自聊起了关于学生的话题。因为那天很冷的关系,那老师并没有哄我走,他甚至很怜惜我,给我倒了好几次水。但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一个姓氏——长孙。”
服务员把甜点都端了上来。他的反应让我情不自禁,但丝毫也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我不自量力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他父亲是长孙易哲吗?那个老师朝我点了点头,面露惊讶。然后他就问我:您怎么知道的?是吴雪的亲戚吗?还是他父亲的朋友?我当然没敢从这两个选项中选用一个来冒充真正的关系,而是回到:姑且认识。但老师的口无遮拦也是让我眼前一亮,直接对我说出了关于吴雪身上的伤疤一事,还问我知道不知道。我听了大惊。他也从我的微表情里读出了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事实,失落地再次转向那些老师。之后我了解到,吴雪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内心,她不想让家人们进入监狱,只身扛下了所有的来自恶魔的撕咬。”
“大概十五分钟后,我离开了办公室,但我没有放弃插手这一件事的打算。星期五傍晚吴雪放学时,我在校门口等到了她。至于我为什么认出是她,那是因为我看过她的照片,也认得出那个仇人的基因。吴雪的美貌让我看了一眼就记在了心里。如果她不是仇人的女儿,我一定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吴雪,你身上的伤是你父亲干的吧!他像是被我满脸胡茬的样子吓到了,不!也有可能是我说出了这一不争的事实,所以她才如此瞠目。她柔弱的声音说了两个字——是的!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告上法庭,她的回答反倒另我哑口无言。一句如果我把他们告上了法庭,那我就和自己的亲生父母无缘了,也许我会在其他地方获得更好的生活,但苦痛是必定要经历的挫败。如果说还有其他的,失败,悲伤,离别,堕落……那我先选择苦痛。因为这能让我成熟,在未来面对其他比这更沉重更无情更残酷的挫败时,我就能坦然面对,独挡八面来风,驾舟而行。”
嘬了一小口咖啡,继续道:
“那你就真的打算这样到成年再离开他们的魔爪?她点了点头。我身为失去了儿子的人,知道她此刻的无助。我主动提出了帮助她。她却冷冷地说,你有什么阴谋,你是恶魔还是天使,我不接受怜悯,把你那没用的感情给你自己吧。他说的没错,我那时衣衫褴褛,破旧的鞋子即将磨穿。”
我插嘴道:
“难道她说的天使是您吗?”
“这我不知道。”他再次抽出一根烟,但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地收了回去。“那天,我和她没再说过话了。第二次说话已是三天后,我再次来到她学校打零工,放学时又在校门口等着,她走了出来,我上前叫住了她。她转头嗔视我一眼,并说了句:我好得很,不劳您费心。我也没干等着拒绝,在她耳边说了句:恶魔和天使,你选择不了,只有被选择的命运。她空洞的眼瞳中罕见地放出了短暂的光芒。虽然那句话是我编造的,但我却厚着脸皮给她讲了一堆神话里的故事,这些故事我也讲给过我儿子。当初阿俊要听,在他还小的时候,我还不忙,给他讲了许多希腊神话。”
周光的眼眶渐渐湿润,强忍着回忆的痛涌上心尖,给我讲着本可以藏一辈子的话语。
“她告诉了我俄狄浦斯,梅塔特隆和西西弗斯。还告诉我她就像上帝,身旁拥有九大天使——阿姆拉,诃息,基德·鳞,莫迪,犹大·辛多,瑰洱,瓦耶,库勒,欧亚。她们分别掌管命运,智慧,苦难,情感,奇迹,梦,微笑,时间,力量。她之所以说像的原因是——这是他身上的九大恶魔。她们不是天使她们是让所有痛苦放到最大魔鬼。她在学校也被人说成切西亚,仅仅是因为他的美貌,和无意间在作业本上写了切西亚。
“她则回击她的同学称他们为利维坦——嫉妒的海怪。当她第一次对同学说出这个海兽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我眼里,她的同学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只会打闹嬉戏,完全不会去阅读书本以外的知识。无知有时候也是种罪孽。”
“后来的某天,她突然问了个让我张口结舌的问题——你是天使吗?”
“我知道她说的是天使的最高权位——炽天使撒拉弗。但我无法给予她希望,温暖。”
“她的眼瞳又变得暗淡无光,抬头向天空嘶吼一声。我问她:你绝望吗?她答道:绝望啊,但我终究是工具,无需奢求爱意和温情。”
周光抹去眼角的泪珠。。
“我啊,有一次想跟踪她去搜集证据,好在吴雪受不了的时刻帮助他起诉长孙易哲和林淮祁。不过,这孩子的反侦查能力太厉害了,刚出学校三百米就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我躲在后面的那面墙。我知道她发现了我,就不用躲躲藏藏了,直接跟她说出了我的目的,她无情地否决了我的打算。”
“我不需要你管,你是天使,只要安心对抗恶魔就行了,至于恶魔对我的暴行,我自然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