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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级……在说科研工作之前，那边的军队能保住我们的安全吗？普通百姓的安全呢？”
“都还尚未可知。”
金佳伟扶了扶眼镜框，继续说道:
“一只帝王级天启者，只要一个有现代化军械的团就可以解决，但是问题在于，天启往往是大规模出现的，除了用于斩首行动的一个团之外，热河境内几乎没有多余兵力。现在热河驻军自身难保，何况百姓了……”
“而且更主要的是，前线传来了消息，物理学上公认的真理:能量守恒定律，这次真的是站不住脚了。”
“意料之中。毕竟天启者这东西就没遵守过现有的物理学规律。不也正是因此，我们才提出了虚数内能假说嘛。”
“但是我们把虚数内能想的太简单了。它似乎并不只是由虚数侧跌落为实数而可以在实数世界中被观测利用的能量这么简单。根据我们都推倒，虚数内能的单位会是‘焦耳’，同一单位的虚数内能对外做功的能力应该和同一单位的机械能内能等常规实数能量是一样的。”
“那必然。”
白夜歪了歪头，试图去思索老师这话用意何在。
“但是实战数据表明，一焦耳的虚数内能可以抵消一定量的常规能量，就像酸碱中和一样，两者不是转化成其他能量，而是化成了物质——天启病毒，我们姑且先这么称呼它。”
“天启病毒？”
“先等等再聊这个。虚数内能的特殊性最早发现在一个特化破城级天启者身上——对了，还没跟你解释。普通的四足硅基天启生物都是破城级天启者。——那个特化破城级天启者体表有一层虚数内能薄膜。根据军方给出的数据，所有攻击手段应用在防护膜上，其破坏力都会衰减为原有破坏力的1/3，并且会产生使人神经中枢产生幻觉的气体。”
“不是，等一下！破坏力仅为原有的三分之一？没道理啊！那虚数内能损耗量呢？”
“为受到攻击能量的三分之一。”
白夜陷入了沉思。
虚数内能和常规能量不等效。
白夜脑中迅速出现几种可能性，但又被他一一否定。但是无论怎么假设，有一条是不变的:必须定义新的物理量，并证明它。
“那天启病毒呢？”
白夜双手托着下巴，又一次发问。
“是天启把死去的人侵蚀成天启生物的媒介……你可以具体理解为丧尸病毒，但不同的是它不会人传人，只会通过能量感染。”
“二位，”直升机飞行员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还请注意自己的安全，前方进入战区，请集中注意力，提防来自各个地区的袭击。”
直升机引擎突突地响着，飞机座舱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半个小时之后，直升机早已飞跃了半个冀州，从常石市一路向东北，跨过了军方在热和设置的警戒线，天空逐渐从蓝色变成黄昏一样的天色。
零星的枪炮声响彻高空，不时传来类似机械设备运转的嚎叫声。
直升机飞的很低，速度也很快。驾驶员说这是为了防止高空的空战特化型斥候级天启者袭击飞机，所以故意拉低了高度。也正因如此，白夜得以在昏黄的背景色下发现那个小县城。
直升机几乎是擦着城市的帽子飞过去的。
摩天楼依旧傲然屹立着，只是县城已不复往日的喧闹。飞行员的高度保持得很别扭，让人往下看的时候感觉亦真亦幻的。
黑色的线条是柏油马路，没有往日的金属光泽在流动，只有几辆巡逻的墨绿色的装甲车。这一部分城区相当完好，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天启者与人类交战的前线。
“这里还是那个十四亿人口的神州吗？才几个小时啊，人口就疏散完毕了？”
白夜还在心里暗自称赞神州疏散工作做的到位，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把百姓安抚好了，甚至完成了疏散工作。
几秒钟后，白夜眼皮一抬，把视线从正下方的城郊移向了在稍微靠前点的县城中心区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收到的刺激。他们没有被疏散，而是去了些其他的什么地方。
前方本该完整的道路铺满了楼体的残骸，成形的建筑物已经几乎找不到了。再往前看，是昔日种满了庄稼的郊区耕地，而现在，绿色的玉米幼苗下面露出的不再是肥沃丰腴的黄土，而是像南方地区一样的红壤。
他知道这一带没有红壤。是什么东西把土地改变了颜色。
“他们并不是活了下来，得到了军队的庇佑，而是走向了另一边的路途，走进了名唤‘黄泉’的单行路，路的那边，是个叫做地狱的地方。”
即使是中低空飞行，白夜也可以清晰的看到倾颓的建筑物，钢铁的废墟，还有水泥的乱坟岗。
白夜不知道死没死人，他看不见，只能去猜。
他不难想象天启者们刚刚降临的那一瞬间。
街道是繁忙的，建筑是完好的，人们是毫无防备的。
或许某位主妇在高楼倒塌的那一刻正在厨房里煮饭，等待中午下班归来的丈夫。
飞机里诡异的沉默还在持续着。飞行员全神贯注地操作着运输直升机，金佳伟把头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
白夜把头靠在窗户上，陷入了呆滞。
半晌，白夜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不是空军飞行员吗，不是军队内部人员吗，你们统计出普通市民的死亡率了吗？”
前面的飞行员一改硬气的语气，用有些自责的声音回答道:“具体的还没统计出来，但是据上头说，乐观估计……存活率不超过百分之五……”
乐观估计，存活率，百分之五。
那是百分之九十五的死亡率啊。也就是说，这座不过十万人口的小县城的废墟，埋葬了九点五万不安而痛苦的灵魂。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农民也有工人，有商人也有服务人员。谁会是谁的丈夫？谁会是谁的妻子？谁会是谁的父亲？谁又是谁的母亲？谁又是谁的孩子……
或许他们中的有些人连坟墓都不会有，因为记得他们的人早已全部去世了。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是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暴行吗？不，没有。他们都在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地生活，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于他们而言，杀身不是罪有应得的刑罚，而是天降的灾祸。自此以后，即使再艰难也向着希望而生的他们，永久的丧失了追逐属于自己的光明的权利。甚至他们穷尽一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没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这是何等的可悲啊……
这就是战争，种族战争，不是谁输谁赢的战争，也不是谁死谁活的战争，而是谁延续，谁灭绝的战争。没人会在意你是否有威胁，是否投降，是军人亦或是平民，天启者只在意一件事:你是人类，而不是天启生物，所以你必须死。
飞机掠过一个长达二十多米的天启者尸体，硅原子特有的光泽闪耀着黑金色的光芒。
它只是众多天启者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只特化型天启者。但是在军队的炮火到达之前，几只和它一模一样的天启生物把这座城在几分钟之内砸了个稀巴烂。
“隆县，这是烈士长眠之所，是我神州英烈的安眠之地，岂容异族肆意践踏！”
或许白夜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那一瞬间，他的瞳孔自动化为了金色。
昏黄的天空充斥着虚数内能，白夜在那一刻清晰地看见了能量转化转移的轨迹，同时，外界虚数内能向他传递了一股信息:
我们是你的人。
大概就这个意思，总而言之，就是说自己人云云，听命于白夜云云……
最后还署上了名，全体天启者。
行了行了，实锤了实锤了，我是天启骑士。连天启者自己都主动联系我了，说要认我当总元帅呢，我还有啥可狡辩的。
于是白夜默默的吸收着外界浓郁的虚数内能，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白夜在别人视线所不能及的飞机尾部构造出一片片纸钱，用白磷涂在它们表面，让它们纷纷扬扬的从高空染着火飘落到地上。
在半空燃尽的纸钱并没有惊动地上的巡逻部队，也没有让金佳伟或者飞行员看见，这是属于白夜自己与亡魂们的祭礼，是白夜作为虚数天启侧成员对曾经的，也是永远的人类同胞们的哀悼。
灰烬安抚着不安的亡魂们，雪花一样白花花的纸钱从空中路过人间，径直飘进酆都。
“安息吧。”
白夜默念。
“不管你们生前如何，但是现在，你们的意志，就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继承下去吧。”
白夜自己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已经有目的地用泛着金光的瞳孔盯住了地上的一支作战编队。
“99式主战坦克，自行火箭炮，军用装甲运兵车，自行榴弹炮，轮式火箭炮，车载无人机发射平台……”
白夜将眼中所见的一切在脑中利用天启之理的算力拆分成零件，分解成物质，原子，分子，又原原本本的组装回来。
这样，白夜就算“理解”了这支作战编队，以后需要用到军事力量的时候，便可以大规模复制。
为人类存亡而战，哪怕是白夜，一介科研人员，在工作之前也要和同事们集体宣誓这个口号。当时白夜以为这句话并不会落实在他的身上，但是今天，在热河，他理解了这句话的意义。
“为人类存亡而战，各种意义上。”
在这个时期，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备战。
不想因看到同类死亡而不适，就去挽救同类。
不想失去自己的文明，不想丧失自己生存的权力，就去和敌人搏个你死我活。
从战术战略到武装研发，战争，并不只是“军人”这一特定群体的事，而是全社会都有参与的集体行动。
武器的设计稿出自科研人员之手，装配是由工厂工人完成的。战争本身离不开武器，离不开科研人员和工人。战场是文职指挥人员运筹帷幄的棋盘，他们使用士兵，正如士兵使用科研人员与工人一样。
“战争从来都不是军人的独角戏，他们有属于他们的责任，而我，也有属于我的责任。”
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此时的白夜，自认为是人类中的“最能者”。他要在乱世之中扯起人类文明的大旗，将包括他在内的一切天启生物搞死，死绝。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军事力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