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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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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庆皇帝,好久不见。”
  “是你?叶轻眉?你不是已经难产而死了吗?”
  前线战场,南庆国的征讨大军连破三城,已然逼近至北齐天牢关下。
  天牢关城头,除了护城士兵外,正中并列三人,左侧是北齐的小皇帝,右侧是四大宗师之一的苦荷,而正中,则是一位年过三十,却依旧风姿卓越、貌似天仙的女子。
  这女子站在城头俯视着城下的南庆大军,她的双眸中没有任何光彩,视野内也没有那兵临城下的百万雄师,她眼中独独只有一人,便是南庆国的皇帝,那位俊朗不凡,心志坚定,狠毒至极的南庆皇帝。
  她嘴角上扬,面露轻笑,似是玩味,似是淡薄。
  庆帝面露惊恐,不可思议,当年明明是他亲眼所见叶轻眉惨死,如今怎么可能又活了过来?
  难道?
  庆帝的脑子里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她当真是不死之躯?是传说中的天启者?
  往事如烟,在这场还未燃起的战争前夕,在那高高城头上的美貌女子脸上,时间好似回到了数年之前。
  那时,他还不是庆帝,那时,她也才十九年华。
  庆国322年,最年轻、最英俊的三王爷在“天启者”叶轻眉的助力下,成功击败太子,夺得帝位,此后,天下共称其为:庆帝!
  成为庆帝不到三年,在叶轻眉生子当晚,他不在京都,监察院院长陈萍萍亦不在京都,就连那位官居只有三品的户部侍郎也不在京都。
  那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几只蝙蝠在庆国的皇宫上方盘旋,一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男子潜入内院,在皇妃叶轻眉的院子外,五竹与他交上了手。
  这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大宗师,一时间,五竹竟落了下风。
  “啊!痛死老娘了!”
  皇妃的屋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十几个经验老道的产婆在屋内忙的不可开交,她们从业几十年,从未见过生孩子有这般艰辛的。
  足足两个时辰了,叶轻眉还未将腹中孩子产下,而此刻,无数蒙面刺客已经将皇宫内院的巡防侍卫全部杀光,整座皇妃院落已被刺客围住。
  刺客们冲入屋内,产婆们无一幸免,就在这些刺客准备一刀砍死因为疼痛昏厥过去的叶皇妃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啼哭声自皇妃屋内传出,响彻了整座皇城。
  院子内与五竹交手的黑衣人在听到这道啼哭声时,突然愣住了,五竹抓住这个间隙,一掌将其击退,转身冲入皇妃屋内。
  刺客虽也生出恻隐之心,但犹豫再三之下,他们仍旧扬起了尖刀,月光照射在亮锃锃的尖刀上,折射出的白光照映在新生婴儿的脸庞,这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接下来的一瞬间,那扬起的尖刀没能落下,屋内所有的持刀者皆在电光火石之间被五竹一击必杀。
  不断有黑衣刺客冲入皇妃屋内,或是窗口、或是屋顶,后来,他们竟直接从正门闯入。
  整整半个时辰,喊杀声、惨叫声没有听过,屋子里的尸体堆满,犹如一座小山,遍地的鲜血从屋内流到屋外,从院子流到皇城的每个角落。
  终于,喊杀声停了,惨叫声也停了,似是畏惧那位武功高强,杀了整整半个时辰也不见疲累的黑衣少年,刺客们不敢再莽撞的冲入屋内,他们将皇妃的屋子团团围住,围的水泄不通。
  五竹站在皇妃的床榻前,看着叶轻眉满是汗水、已无血色的脸,他竟然抽搐了一下,似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小竹竹。”叶轻眉突然发出一丝呼唤,声音轻且柔,似那万千秋水,又似冰窖寒冬。
  “小姐,我在。”五竹用机械般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
  “带他走,不要相信任何人!”
  “好!”
  五竹没有丝毫犹豫,他从屋内翻出一个竹篮,将婴儿包裹住放在竹篮内,转身踏出屋外。
  屋外,成千上万的尖刀、弩箭对准了他,八品、七品的高手足有百余,正中是那位大宗师,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带着面罩,似是不愿被人看出样貌。
  五竹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身上早已沾满了那些刺客的鲜血,用粗布将竹篮紧紧绑在背上,他一跃而起。
  “咻咻咻!”
  弩箭的破空之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五竹却好似身轻如燕,潇洒的穿过了万箭齐发后,逃出了皇城,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城外的高墙之下,还有三千黑衣刺客。
  “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皇城内外的合围将五竹的路全部封死,除非他能一直在空中飞,否则便是末路。
  “既然没有了路,那我便杀出一条路!”
  五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出手狠辣,几乎都是一击毙命,无论七品还是八品,唯有那位大宗师能与他过上几招,但此时的五竹,并非是那位大宗师能够抗衡的。
  一条血路终是被他踏出,由内而外,一眼望去,遍地都是死尸。
  五竹挥舞着那柄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武器,一路杀到京都荒野之外,从夜晚一直杀到了清晨,而继续追踪他的刺客,接连不断,好似无穷无尽。
  当夜,五竹逃出皇城,那位身穿夜行衣的大宗师也负了伤,这位大宗师没有继续追杀五竹,而是独自一人来到叶皇妃的屋内,踩过遍地的尸体,他站在凌乱的床榻前,失了神一般的盯着叶轻眉。
  看了好一阵,他才敢放下心中戒备,伸出一指去探叶轻眉的鼻息,确认她当真断了气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掀起一旁的厚棉被,轻轻的帮叶轻眉盖上,盖好后,他娴熟的捂了捂棉被的左右两侧,再紧紧捂了捂脚部让外头的冷风无法侵入这温暖的被褥之内。
  做完这一切后,他在床头坐了下来,丝毫不顾及床榻上已然都是猩红鲜血,他抚摸着叶轻眉的脸,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再慢条斯理的为她清理那凌乱的长发。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怜惜,嘴里呢喃轻语:“这五竹也真是的,待你千般好,却不会帮你打扮,他明知道你最看重的就是这张倾世的脸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五竹的,咱们的儿子也会过得很好,我以后会让他成为天下第一权臣,只要他还认我这个父亲。”
  第二日,叶皇妃难产而死的消息从皇宫传出,一时间,整个庆国,乃至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惊。
  半个月后,陈萍萍率领黑骑从边境回来,那一天,黑骑包围了整座皇城。
  有传闻说,陈萍萍想造反;也有传闻说,是庆帝指示他这么干的。
  虽然那一天并无什么陛下明旨,也无什么真凭实据,但那一天,黑骑偏偏就血染了整个京都,杀光了一切曾与叶轻眉作对过的人,所有有嫌疑的朝中大臣、边关守将、后宫嫔妃皆被当众诛杀。
  乃至庆帝之母,当今太后,在陈萍萍的黑骑威压之下,不得不将手中所有的权力放给了庆帝,并且还被胆大妄为的陈萍萍幽禁后宫三月有余。
  那段日子,皇城内外被黑骑直接诛杀者多达八万之众,所有死者皆无罪名,陈萍萍坐实地狱魔鬼、残暴杀神之名。
  后来户部侍郎范健回京,一向不好权谋、不喜争斗的他开始光明正大的养私兵,对此,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上奏弹劾于他,第二日,这位新上任的尚书大人就被红袍骑士,当街射杀。
  此事再度震惊朝野,只不过在那段时间,叶轻眉死后的那一年,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位户部侍郎,即便是庆帝也只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二品大员被三品侍郎养的私兵当众射杀这样的事,他也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罚范健俸禄三年,不可再犯。”
  再往后的几年,范健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没有了叶轻眉刚死时的那份疯狂、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紧接着,朝中又有传闻,说是户部侍郎范健几年前生了一个私生子,养在澹州。
  叶轻眉死后,庆国最大的权力扎扎实实的抓在了庆帝的手中。
  没有了太后掣肘,后宫再无法干政,陈萍萍和黑骑也被他调离出京,内库归了长公主掌管,这个庆国、这个天下,他都要!
  又过了几年,南庆举国伐齐,庆帝御驾亲征,百万大军长驱直入,连破北齐三座城池,直到天牢关下的那一刻,他慌了神。
  那个死而复生的女人,竟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震惊、恐慌、不安充斥着他的所有思绪。
  站在城头,傲视城下的百万大军,叶轻眉仿佛一位不可直视的天神女皇,令庆帝连指挥大军破城的勇气也没有了。
  她眉梢微翘、轻笑冷语:“怎么?御驾亲征就来你一个人?陈萍萍呢?黑骑呢?”
  庆帝不敢回答,他心生恐惧,他害怕,他怕的不是叶轻眉现在问的这几个问题,他害怕的是叶轻眉接下去会问的那些问题。
  他害怕她会问设计杀她的是谁?害怕她会问那一天自己去了哪里?害怕她会问当年在她面前发下的誓言可都还记得?
  但是他始终不懂叶轻眉,就好像叶轻眉也不懂他一般。
  叶轻眉这种骄傲到心底的人哪里会问这些问题,或许十多年前她会问,毕竟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但是现在不会了。
  见庆帝不敢回答于她,叶轻眉淡然一笑,似是真正的释怀了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她突然仰头冲着天空朗声大喊:“小竹竹!”
  所有人都抬起头去看,他们皆茫然的看着叶轻眉仰头所望的天空,疑惑着她喊的“小竹竹”是为何物?
  “唰!”
  一颗尖锐的子弹从极远处袭来,势不可挡、避无可避,即便修为高达大宗师,武学堪称天下第一的庆帝,也在这一枪之后,从高马上跌了下去。
  “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撤!快撤!”
  庆国大军乱成一团,将士的喊叫声、马群的嘶鸣声接连不断,不知是生是死的庆帝被护在正中,百万大军连退万里,奔回庆国。
  站在叶轻眉左侧的北齐小皇帝恭敬的问道:“不追吗?”
  叶轻眉看着那慌乱败退的百万大军,微笑摇头:“这一枪之后,无论是生是死,我与他,都两清。”
  大军虽乱,但很快便退的无影无踪,叶轻眉忽然抬手按在城墙上,从十余丈高的城头一跃而下。
  裙摆飘扬,宛如仙子,这位传说中的“天启者”仿佛又回到了十余年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
  她潇洒向前,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了左臂朝着城头的小皇帝和苦荷挥了挥以作告别。
  大宗师苦荷在城头跪地叩拜,虔诚的为她祈祷,口中皆是一些神秘莫测的经文祷告。
  她笑靥如花,活泼灵动,空灵悦耳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小竹竹,咱们去别的地方再玩上一玩。”
  话音未落,五竹不知从何处踏空而来,最后在叶轻眉身旁落下,他的容貌与十余年前无异,仍旧似十七少年。
  他与叶轻眉并肩而行,极爱好动的叶轻眉虽已年岁三十,但行为举止却还好似十八少女,她回头冲五竹歪头微笑,用带着命令的语气道:“小竹竹,站好,不许动!”
  “好。”五竹没有任何疑问,直接点头答应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嘿······”
  叶轻眉一阵偷笑,她一路小跑到五竹的背后一丈远,然后“啊”的大叫着加速狂奔,最后猛地一跳,这才跳上了五竹结实的后背。
  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叶轻眉骑在了五竹的背上,她右手高扬,兴奋的大喊道:“小竹竹!冲啊!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五竹虽不理解叶轻眉这话的意思,但他听懂了叶轻眉是要他加速往前冲,于是他大步跨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路狂奔,转瞬出了千里。
  他背上的叶轻眉放肆大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而叶轻眉并未察觉,那常年面无表情的五竹,竟也学着她不由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浅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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