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案 六

　　鬼谷刚刚走进这老刘家的大门，便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
　　他撇头看着陈子殷，发现他也察觉了这一点，不禁笑了笑，朝着卧房走过去。只见这村民们一个个全都堵在门外，脸上满是惊吓之色。
　　别说，这村民怕归怕，该起哄的那还是照样起哄。鬼谷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堆在门口的人群，打了个响指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了好了！各位居士，麻烦让开一下，让贫道来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很整齐的让出了一条路，鬼谷道了几声谢往里走，见这卧房里仅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有一个被捆上的男人。
　　床边的窗户洒进来微弱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的灰尘被照射的熠熠生辉。阳光下的这个男人身体抽搐，眼睛翻白，龇着牙齿不停低吼，嘴巴边儿上挂着一道白沫。时不时的对着村民们露出一嘴獠牙，像极了鬼怪。
　　鬼谷走上前蹲下仔细看了看男人的情况，突然一回头，环视众人，眼中掠过一丝光芒：“谁是他的亲人？”
　　“……那个，是……是我……”一名女子怯生生的站出来回答，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头发散乱脸上满是锅灰。
　　鬼谷又看回男人，一边按住男人的脖子，一边开口问道：“这是你父亲吗？他是老刘？”
　　“啊?哦……是……”
　　“嗯……”鬼谷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慢慢抬起手，在老刘的身上迅速点了几下。这时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仿佛这鬼谷对老刘做了什么，只见这老刘突然表情一呆，慢慢闭上双眼，身体的抽搐也缓缓停滞，就像睡着了一样。
　　鬼谷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老刘的女儿好一会儿，才舒缓神色。
　　“好啦！”鬼谷一拍手看着村民们，笑着说：“这老刘啊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各位就先回去吧！不是什么闹鬼放心吧！”
　　这村民们相互之间看了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个一个退去。
　　老刘的女儿看着众人都走了，嘴巴一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跟着往外走，鬼谷见状一喊：“那姑娘，你走什么啊？这不你家吗？”
　　“啊……是哦……”女子紧张的笑起来，神色有点慌乱：“我就是……出去跟你搞杯水喝……”说罢逃窜似的跑出去了。
　　鬼谷看着她跑出去，什么都没说。
　　“大师，这刘居士并无妖邪缠身，也非巫蛊作祟，可刚刚那副样子却像极了恶鬼。怪哉！怪哉！”
　　鬼谷看见陈子殷坐在床沿上一边看着老刘，一边无奈摇头。
　　鬼谷这下乐了，他捏着陈子殷的脸戏谑道：“哦？什么都没看出来？你这青城山的功夫，是不是没学全啊？”
　　陈子殷淡定的把鬼谷的手给扒了下来，一脸从容：“大师此言不无道理，不过这降妖除魔，本就非贫道所长。贫道不才，虽是只会一点望气探药之说，但也不足道尔。”
　　鬼谷没想到这小道士还会藏拙，也不戏弄他，问道：“望气探药亦是一门高端学问，正所谓知识就是力量，可千万不要小看任何学问。”
　　陈子殷听到这话仿佛顿悟了什么，恭谨的向鬼谷施了一礼，正色道：“大师一言发人深省，却是贫道肤浅了。倒也不瞒大师，其实刚刚，贫道并非是毫无察觉。”
　　“哦？”鬼谷看着他，目光深邃：“你说说看。”
　　小道士一点头，娓娓道来：“这刘居士虽是通体并无异常，可却是有一点让贫道抱有疑惑。以贫道之见，他并非是邪祟作怪，反倒像是，一种自身的原因。虽然贫道并没有接触过他，但我从刚刚他醒着时候的眼神看得出来，他是有理智的。一个有理智的人，却满是一副毫无理智的模样，本身就是一种相悖之论。他确确实实不似伪装，即便是现在他的？模样也……嗯？”
　　陈子殷惊奇的发现，老刘的样子跟刚刚开始有了很大的不同。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大师……这？”陈子殷不禁看向鬼谷，一脸疑惑。
　　“传说，这世界上有一种病症，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分为两种状态。”鬼谷把老刘翻过身解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这种病症所带来的后果并非只是品性上的改变，就连人的身体，容貌甚至是力量也会有一定的差异。先祖们认为，这可能是上古先民们身上所残留的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潜伏在血液里一代代的传承。”
　　鬼谷将老刘翻回来躺好，看着陈子殷的眼睛。
　　“而且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潜伏着这样的东西，哪怕是死亡之后，也无法让他消逝……”鬼谷冲着小道士笑了笑，近在咫尺的脸却让陈子殷越发看不清。
　　陈子殷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靠，这时鬼谷站了起来自顾自的出门了。
　　陈子殷摆正心态，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出门看见鬼谷正看着老刘的女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病症，并非能够人为控制的，是吧？”陈子殷给鬼谷提来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又问道：“贫道认为，这世间一切的病症，无非是遭受一定刺激之物方才浮现。您所说这症状，应该也是如此。”
　　“嗯，确实如此。”鬼谷盯着老刘女儿，直到她有些受不了才转过头：“既然是潜伏，那就肯定是有诱导物。仔细想一下，一个潜伏了多年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自己暴露身份？”
　　“猎物上钩？”
　　鬼谷笑着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呢？”
　　“还有……对！还有生命威胁！”陈子殷恍然大悟。
　　“没错！”鬼谷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意思：“一个人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哪怕再怎么冷静，也会做出与平常不相符的事情。这潜伏的东西也是如此，当它感觉到老刘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它就会不惜暴露自己，也要让老刘安全。”
　　“可是，大师您先前说，这潜伏之物即便是在人死之后都能活动，它又何必在乎刘居士的生命呢？”陈子殷有些不解。
　　鬼谷朝他勾了勾手，陈子殷低下身子把头凑过去，鬼谷伏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死了的东西，不见得比活着的，更有价值。你说呢？”
　　陈子殷眼神闪烁，开始思考这句话的含义。这时鬼谷可没工夫给他去瞎琢磨，和老刘女儿亲切的告了别，一手提溜着小道士的后领朝着门外走。
　　“得了得了别想了！今晚咱们还得干活呢！先跟我一起去准备一下。”鬼谷撇了撇嘴。
　　“大师您松开，贫道自己能走。”陈子殷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羞恼。
　　“哎哟哟，你能走，好棒棒哦……”。
　　“……大师，你们除仙师都是这么性格别致的吗？”
　　“呵呵呵……那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