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案 三

　　所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鬼谷深知观察角度的迥异带来的错误，所以朝着地势明显偏高的地方查探。但命运也不总是对他满意，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白费功夫。
　　他眉头紧皱，沿着自己做的标记一路返回到起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明白，但又不得不想。
　　“我隐约记得，先前诵读《碧落》的声音是从东南方传来的……想必那儿会有答案。”鬼谷下意识的看向东南方向，仍旧是一片青葱翠玉的竹林。
　　他不是很肯定，并不是觉得想法不对，而是对先前的声音心有余悸。
　　历代除仙师都深谙行事稳，做事快的道理，从不肯兵行险着。这《碧落》给他心里留下了一丝阴影，即便是自己的祖师爷太己，也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首歌。
　　要不要去呢？鬼谷纠结了很久，既有对前方的好奇，又有对死亡的恐惧。除仙师也是人，不是神仙，是人就会怕死。
　　“罢了！哪有什么仙魔鬼怪的！”他咬牙切齿：“若真是一些超出预计的东西，大不了老子两枪崩了他！看是你的邪术快还是老子枪子儿快！”
　　说走就走，他收拾好行装，快步朝着东南方走去，堪堪度过半小时左右，他就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些不一样了。
　　鬼谷看了看四周，又抬头望天，发现这里的竹子比先前的要更高更粗。
　　“嗯……”他摸出匕首，对着一根竹子大力一划，把竹子给削了下来。
　　“从切割手感来看比外面的竹子要硬上一些，但外面的那片竹林都是毛竹，这是什么品种我却前所未见……”
　　他不再揣摩，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伸手摸向左边的竹子。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浑身不太自在，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作甚？”鬼谷大声问道，眼神横扫，捏住竹子的左手慢慢用力，发出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我……我不想作甚……”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男人从不远处的竹子后面探出头，紧张的回答。
　　鬼谷微微一笑，放开被掐断的竹子，对着男人调侃：“你说，你跟踪我是不是太嚣张了？躲在竹子后边儿？当我瞎子吗？”
　　男人脸色窘的通红，连连晃头：“不是不是！我就是看到你在这青竹山里荡了有一会儿了，肯定是迷路了，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我带你出去……”
　　“青竹山？”鬼谷眉头一挑，零陵还有这个地方？他怎么不知道？
　　“这么说，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你叫什么，离这儿最近的县城在哪儿？”鬼谷递给他一枚银元后才问道。
　　“县城？没有莫子县城。”男人摇头，随手把银元别进腰缝：“我叫罗三六，我们村子就在山下，这里是青竹山。是当年湘夫人哭湘君的地方，又叫湘夫人山，是整个零陵最大的山！地方又偏，又莫得什么人，要不是罗尔木土司，我们早就死了……”
　　“慢着！罗尔木土司？”鬼谷急忙打断他的话，惊疑的问他。
　　罗三六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不确定的回答：“对啊……有莫子问题吗……”
　　鬼谷眼睛一闭，低着声音问他：“现在是哪一年……”
　　“嘉靖八年，有莫子问题迈？”罗三六睁着一双大眼布灵布灵的看着鬼谷。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鬼谷睁开眼睛朝着罗三六笑了笑，看上去有些无力，还有些生无可恋。
　　罗三六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奇怪的兄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再问一遍：“那个，这位……？”
　　“叫我鬼谷就行。”
　　“啊……那个鬼谷兄弟，你那个……你要跟我回村迈？”罗三六笑的太久脸都笑僵了。
　　鬼谷盯着罗三六好一会儿，值到罗三六害羞的转过头，并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取向的时候才说道：“带路。”
　　罗三六如释重负，指了个方向低声说话：“往这个方向走就可以出去了，鬼谷兄弟，你千万莫要乱走。”
　　鬼谷把他的道袍又披回身上，检查了一下两把手枪的状态，这才跟罗三六一块儿往前走。
　　“……那个，鬼谷兄弟……你是仙家弟子迈？”
　　“何出此言。”
　　“那个……我看你穿的也不像个普通老百姓……”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哎呀那你就是承认了！老天显灵啊！没想到我罗三六今朝能撞到一位大仙！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
　　——
　　经过了两三个钟头的行程，我们的主人公，鬼谷终于来到了这片明朝嘉靖八年的村落。端的是一副依山傍水仙人居，阡陌交通好人家的模样。这男人倒是没见着几个，估摸都在地里边儿忙活呢！他大致数了一下，拢共八户人家，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村子了。一路进村，不光是本地人看他的眼神奇怪，他自己现在的脑子里边儿还是有些凌乱。看着眼前一个个忙碌的身影，他终于回忆起了初见罗三六时的那股子奇怪劲儿，原来是没穿古装。
　　可怜我们的除仙师魁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赶上穿越这种稀奇事儿。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越发觉得，这次的仙缘定然不简单。
　　“六子！你这才出去没一会儿，怎么还带回来一个人？”一位大娘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鬼谷，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怀疑。
　　鬼谷这一看，这大娘约摸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抱着一个装着湿衣服的竹篮，估计是刚刚洗完衣服。
　　鬼谷稍微思量一下便露出了笑容：“大娘啊，我是白云观的道士，是从京城云游至此。偶遇三六居士，便想求个安歇之地。”
　　罗三六噗嗤一声，没成想这大仙还有两副面孔，先前那股凶神恶煞的劲儿倒是丝毫不见得。
　　大娘半信半疑的看了看鬼谷，嘴里嘟囔着：“我看你这扮相也不像是个正经道士啊……”
　　这倒是把鬼谷给窘了一下，没想到这大娘这么会聊天。
　　“啊哈哈哈……请大娘宽心，贫道就待一晚，绝不多留！必然不会给村子的居士们带来麻烦。”
　　大娘看他这么诚恳，也只好答应，随口嘱咐了罗三六几句便离开了。
　　鬼谷揉了揉脑袋，回头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村长让他同意吗，什么时候去。”
　　“村长？你不刚见吗？”罗三六回答。
　　鬼谷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会他。
　　罗三六的房子是村里最明显的一座，因为他家离河边儿最近。一个堂屋一个卧房，炊器灶具都在屋外头。鬼谷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也不是嫌弃，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这四百多年前的人民群众是个什么生活环境。
　　“诶大仙，您站着干嘛呢？坐呗！我给您去弄餐饭！”罗三六凑过来给鬼谷搬了把椅子，准备去忙活。
　　鬼谷一把拉住他，让他先别急，随后开口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村子，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儿？”
　　“大仙，我哪儿……”
　　“停！叫我鬼谷就可以了。”
　　“好的鬼谷大仙！”。
　　“……”
　　“鬼谷大仙，你要说着奇怪的事儿吧，那我还真没啥头绪……”罗三六看着明显脾气越发暴躁的鬼谷，脸上的褶子都吓没了！连忙改了话头：“不过呢！最近倒是没啥事儿，可要是说起几年前，那可就有的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