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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走南闯北之刘宋遗胄 / 第一章 蕲水风声

第一章 蕲水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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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州①弟五涉②无术,路人皆知。尝落魄于街头行乞,众皆鄙弃,无以施之。
  此时正值酷暑之际,横日当空,草木蔫然。群峰竞秀,云彩悠然。烟霖和风,何日俱来?世道荒凉,民皆忧叹。
  这日,尤涉饥渴难耐,却未有分文。正寻烦恼,忽又见两人争执不休。路人避而远视,不敢相论。
  涉四处寻因,无人相顾。惟一人悄然离至寂地,方与诉之。原来此处有一老父,买弓求生。偏来一恶少,百般刁难。老父新至,不知此人,生性又倔强顽固,实气不过,自然就争闹起来。又劝远离,以免造事。
  涉乞水,其人递与一壶。饮久,未辞谢,取壶藏于兜中,径而返之。那人止而未果,亦顾自去也。及市上,争未休。恶少夺其弓,曰:“老匹夫何不纵我一试?”老父见弓已夺去,恐他不还,曰:“俺需卖了这弓糊口,济与家小,汝又不买,何必试之?”恶少气曰:“汝辈也这般啰嗦,我试了便还,经你一说,到也扫兴,何人买之?”老父道:“此弓可有三百斤重,你有怎能拉动?”恶少叹道:“正是狗眼看人低。”又招呼众人道:“大伙且看我一试。”言罢,使出全身力气,拉弓至尽,只闻一声霹雳巨响,震如雷鸣,众人愕然,相顾疑望。
  那少曰:“匹夫安敢小瞧我,是出何心?你又拉不动这把破弓,留着又有屁用?定这般高价,何人来买?倒不如送我,我便可饶了你。”
  老父怒曰:“丈夫怎能出尔反尔,汝言试之便还,这般无理,何曾视我为人?”
  恶少大怒,登时掀起老父的衣襟,对着脑袋就是一拳,只一拳,便把老父打趴在地,头破血流。又一拳,打得他鼻子肿扁,面颊下陷,脸上布满了血痕。众人无不称好,惟涉不语。
  恶少骂道:“混蛋东西,也配得上来教训老子吗?今日你便是死了,也无人为你收尸,不吓唬你,就是观音菩萨,也得让我三分,你算什么狗屁东西,也要我视你为人吗?现在在我眼前的不过是一条狗!不,说你是狗,还侮辱了狗。我本想饶了你,可你又不想,我便成全你。”说完便攥了攥拳头,似乎是要让老父跪在自已面前求饶。
  然而那恶少的威胁对那老父却丝毫没有效果,只见那老父冷笑道:“是侮辱了你吧?”言罢,一口鲜血啐到那恶少的脸上,那围近的路人见血喷了出来,怕污了一身自己高贵的身体,均厌恶至极,纷纷后退,一边臭骂老父不要脸,并撺掇恶少把老父打死。
  那恶少原本已是火冒三丈,见老父又在自己心里的伤口上抹盐,还侮辱自己,瞬时雷霆大怒,挥起铁拳对准老父就是一通毒打。老父被恶少按到在地,挣扎不起,张开嘴便破口大骂。旁边几个路人还添油加醋地给那恶少鼓劲,恶少于是愈加愤怒,打得是愈发狠了。没多时老父的骂声淡了,原来老父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却依然声嘶力竭地止不住骂,恶少便到街上最近的屠夫那里夺了把细锡铁刀,又怒啸着旋风般急驰而来,分明是想就此了结老父的性命。此时老父挣脱起来,托起微抖的手掌想扇他耳光,却被他一脚踹到在地,揣着他背上的伤口上。老父虽然痛不堪言,却仍然不屈服地叫着,恶少便拔刀砍去。
  眼看恶少就要结果了老父的性命,一个石块突然飞来,将那把细锡铁刀飞到十码之外,再当恶少想要怒揍那个扔石子的人时,却再也找不到了,惟有那个已经全身血淋淋的老父依然试图着挣扎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众人们立刻用手指向此时神情依然镇定自若的小乞丐,恶少于是迅速抽起刀子,然后饿狼似地向那小乞丐扑过来。谁料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乞丐退了几步,立刻从兜里捧出块令牌来,厉声喝道:“站住!”
  这一声令下,别说众人都吓破了胆,就连那恶少也着实受了一惊。但是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小乞丐的那声命令,而是他手中的令牌,因为那块令牌赫然写着:丹阳府。
  丹阳王刘昶的令牌怎么会落到他手上呢?难不成,那块令牌是假的?当然不是,众人看时,分明看见它依然熠熠生辉,古色古香。牌面上只见几条青龙缠绕在云雾中潇洒快活,使人心情愉悦。再见那皇室的印章,又摆明了地刻在牌面的右下角。令牌有棱有角,条纹清晰,显然是真的。
  那这位小乞丐又是如何获得这块令牌的呢?恶少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听爷爷曾经跟他讲过,说当年南方的宋国被齐国篡位的时候,宋国开国皇帝刘裕的子孙后代全被齐国皇帝萧道成杀光了,但就剩宋文帝刘义隆九子刘昶还活着。当时恶少连忙问爷爷为什么,他爷爷说,刘昶幼年时皇室间的斗争就没有停止过,刘昶早就知道自己在宋国难以立足,于是趁宋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就投奔到我们北方的魏国来了,被魏国封为丹阳王。恶少这时却省悟地很快,他对爷爷说:“这叫做有道则从,无道则避。投奔有道之君必定会得到他的器重,投奔无道之君就算精力交瘁,也难免暴尸横野,使自己受到血光之灾,因此明智的人就应该学习刘昶。”他爷爷笑着劝道:“你还是学好自己的书吧。”恶少于是不理他,哼了一声,自顾着玩去了,留下他爷爷的一声“哎!这孩子……”
  回过神想来,恶少依旧纳闷,这小乞丐跟刘昶究竟什么关系。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看了看那挣扎着起来的老父,先望望那小乞丐,猛地火起来。他心想道:“一时半会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牲畜毕竟坏了自己的好事,得先找他算账。丹阳王又算什么狗屁东西,当今魏国皇上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全身浑然有些害怕,于是怒吼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拿石子砸老子?”小乞丐厉声喝道:“你不过是看我乞丐,以为我好欺负吗?可你也不翻翻镜子照照,自己长着怎样一副蛤蟆脸?”
  恶少大怒,一把夺过小乞丐的令牌,强作镇静地质疑道:“一张破牌能证明什么?就敢凭着它辱骂老子?这块破牌,一定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给偷来的,今天我就替众人打死你这个小偷,为民除害!”
  小乞丐理直气壮地辩解道:“我不是小偷,快把令牌还给我!”恶少咆哮道:“还给你?笑话。你今天就和它一块下地狱吧!”恶少一面说着,一面顺手将令牌掷进附近的一个废水道里,随着废水冲走了。停顿了一会,他又直指着小乞丐的鼻子骂道:“敢骂老子蛤蟆脸?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说着,滚圆一道火辣辣的巴掌就掴了过去,谁料那小乞丐侧身一转,灵巧地翻了个跟头,竟然躲了过去,众人无不惊讶,就连那恶少也禁不住冒出冷汗来。恶少假装镇定,紧接着又对着小乞丐的肚膛又是一踹好脚,谁料那小乞丐又又硬生生地接住了,但觉得手掌一阵麻痛。众人无不看呆了,纷纷以为看倦了这世间的俗物愚蠢的模样,总算有场好戏可以看了。
  那恶少登时疯了,揪住小乞丐的衣襟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小乞丐拼进全身力气挣脱开来,赶忙飞也似地玩命得逃。那恶少瞬时怒气冲天,连头发怒得都直立起来,立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过来,那小乞丐眼见自己就要被他给逮住,灵机一动,他拿出兜中藏的壶子拧开盖头朝地下溅出一滩水来,那恶少完全丧失了理智,竟跌了一跤,脑袋上撞出个斗大的坑来,血哗啦啦地留个不停。众人们纷纷为那恶少抱不平,竟为这样一个小偷险些丧命,于是其中一些人群聚起来,将那小乞丐逮了个正着,那小乞丐忙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那恶少勃然大怒,怒气爆发到了极点,此时他脸上的怒气甚至可以吞没整个宇宙,爬在小乞丐身上,对准小乞丐的脑袋如疯狮般一阵猛打,打得自己的手指直发怵,留气都不敢喘半口。小乞丐知道自己此时只有等死的分了,头比炸了还难受,双眼直冒金星,痛得连声哀嚎,比杀猪还惨。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有的甚至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那恶少身后飞窜过来,一把紧紧地攒住恶少的两只拳,使它们不能在砸下去,恶少破口道:“敢管老子的闲事,小心我把你也打死!”谁料那人就立马给了那恶少火辣辣的一巴掌,恶少大怒,正想也扇他一巴掌,谁知那恶少刚别过脸去,就不禁跪下,嘴里含糊地支吾着:“大……大大大……大哥!”那人气愤不已,又给那恶少一记神掌,这一掌扇得那恶少耳鸣目眩,横到在地,登时口吐白沫,神志全无。众人叫着此状,无不失色,有得甚至觉得心里暗暗出气。那人又忙搀起那小乞丐,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那小乞丐应道:“没……没事。”那人指着那恶少道:“此人是我的干弟,在下管教不严,致使他整日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我屡次劝诫他都不听,今日我非得好好整治他,绝不能再让他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停顿了会,他又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小乞丐,说:“这是抚慰金,不成敬意,还请笑纳,刚才我弟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小乞丐收下十两银子,说:“我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位老父。”那人似乎这才意识过来。小乞丐说完指了指依然躺在地上血淋淋的那位老父,紧接着说:“你弟无理取闹,不付钱就硬要抢走那位老父用来养家糊口的弓,还把他打成重伤,还恳请您能够负责到底。”
  那人连忙反应过来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正是您救了那位老父,才使我那干弟还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在下替这位老父、替天下苍生感激您的侠义之举。”又连忙叫来身边一人说:“孙腾,快给这位老父请位大夫,问下他家在何处,就到他家里去休养吧。”老父透露自己家中的地址后,那人又拿出袋子的一些银子说:“这些是备用的银子,你拿去吧。”孙腾于是背着老父匆匆地走了。那人也令人押着那恶少神色匆匆地走了。
  小乞丐连忙叫住那人道:“请先生留步。先生救了我一命,但我依然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家在何处。来日定要亲自登门拜访,以答谢先生今日对我的救命之恩。”那人回过来道:“公子客气了,我只不过为我这位弟弟赎罪罢了,又何需报答。在下贺六浑,祖籍渤海蓨县人,家住怀朔镇,因时运不佳寄居于此,只是不知公子姓甚名啥?”
  听到那人叫自己公子,小乞丐受宠若惊,自从自己流亡后大多数都叫自己乞丐、要饭的,此时还没有人这般称呼自己。但细细一想,小乞丐觉得有些蹊跷,但仍向那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尤涉,是丹阳王的义子,现住彭城。”那人道:“原来是当今皇上的亲信,不知为何沦落于此?”尤涉道:“义父过后,我素与其子辉不和,今年被他逐出宫门,方至于此。”
  那人笑道:“不如到我府上坐几日如何?”尤涉道:“不必了。”那人也从兜中掏出一块门牌道:“这是通往魏国朝廷的门牌,还望公子好好珍重。”尤涉接过门牌道:“多谢。”那人也拍了拍尤涉肩膀道:“保重。”临行,尤涉道:“待会我去老父家中照顾老父,可妥?”那人道:“甚妥。”于是分散。等到那人和身边的人走了,尤涉回头走了几步路,前面突然蹦出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尤涉看时,方知是给他水喝的那家伙,自己还拿着他的壶子,没还。故而以为那家伙是向自己讨回壶子的。
  谁知那家伙却道:“刚才我解你救命之渴,你还没有好好答谢我呢?”尤涉道:“滚开,我不认识你!”那家伙道:“诶……别翻脸不认人。我现在认出你了。十三年前你还是婴儿的时候我还抱过你,你难道忘了?”停顿了会又说:“也对,那时你根本没印象。”尤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又做了让路的指示道:“请你离开。”那人又道;“我不认识也就罢了,但我的父亲范缜,你总该认识吧。”
  尤涉道:“别逗了,你是他儿子,谁信啊?快给我滚开。”那人神色黯然道:“你竟敢对我这般无礼!你记不得我没关系,难道你连范缜的救命之恩都忘了吗?早知道如此,十三年前,我和我父亲就不该拼死拼活地把你救出来,让你死在齐贼手里得了。”回头望望已经灰暗下来的天空道:“早知现实如此灰暗,还不如归隐田园去得了,什么昭烈帝(刘备)之志,都是些骗人的谎言!”尤涉闻话也放下拳头朝着天空呆望了一会,突然觉得那人很不可思议。
  尤涉道:“昭烈帝之志?匡扶正义,救民于水火。这是我的志向啊?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家伙道:“什么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从我那倒霉的家父口中得知的,还要我好好辅佐,结果这么快就要跟我反目为仇。我苦苦寻觅,为什么光明的日子永远也到不了。上苍啊上苍!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说着就把着苦瓜脸懊丧地走去。
  尤涉道:“等一等!”连忙支住那家伙道:“你有避邪符吗,里面是不是刻着一个用金线丝织的“礼”字?”那家伙闻之,连忙把兜中的避邪符翻出来给尤涉看,果然有一个刻着用金线丝刻的“礼”字。
  那家伙突然惊喜道:“你认出我了?”结果尤涉道:“不,我还没有。我的师傅破五韩告诉我,避邪符里带着个“礼”字的那个人,将来就是能帮我解破身世之谜的那个人,跟着他肯定没错。”那家伙道:“我叫范仲礼,难道我父亲难道没提过我吗?那么你愿意跟着我喽?”尤涉道:“嗯,我还是不能确定你是谁,但我愿意相信师傅。”然后又道:“我跟救我的那个人有言在先,要去照看老父的?”那家伙道:“哪个人?”尤涉道:“贺六浑。我刚才跟那恶少争吵,是他救了我,并且自称是他大哥。”
  那家伙道:“不认识,刚才那闹事的家伙我到知道他叫侯景,是这地方有名的恶霸,他有个大哥叫高欢,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劝你吸取教训,还是别去趟这次浑水了。”但尤涉不听他,径直往老父家里走。
  虽是这般走着,但此时尤涉却想道:“大哥?难道还不止一个?或者说,贺六浑的名字是假的,可是那人为什么甘愿惹怒那恶少也要救我,为什么?难道这里会有什么阴谋吗?不,不可能,人家好心救了我,我怎能随意怀疑吧,是这家伙跟他有过什么仇恨吧?然后趁机挑拨离间想让我为他报仇,一定是这样。不行,虽然师傅的话可信,但这人的来头却很可疑,我必须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能任由这家伙摆布。”
  高府里,贺六浑同僚孙腾从老父家里赶回来,正劝贺六浑道:“我知道您今日所为,是想积累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好震慑镇里的愚民,可是您为什么不派人暗杀了尤涉那小子,否则侯兄弟一时气不过,只怕以后不能再效力于您了。”贺六浑道:“尤涉此人暂时不能杀,此人乃是丹阳王的义子,留着对于我们还有用,我必须考虑大局。”孙腾道:“为什么?”贺六浑道:“难道我们得终身寄居在这里吗?不,我们必须走出一条出路。”孙腾道:“那么我们何时才能杀了他,你又如何给侯兄弟一个交代?”贺六浑道:“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就在这时,一个探子忽然慌张失措地跑来,道:“大……大……大事不好了。”贺六浑皱着眉头道:“什么事,你不能慢慢说嘛?”那探子拱手道:“启禀高校尉,侯兄弟声称要找那小子报仇,已经带着一批人持着棍棒去找他了。”探子应道,于是匆匆忙忙地走了。贺六浑对孙腾道:“你看看你贤弟,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接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呡了口茶,筋疲力尽地躺在坐椅上。
  那探子带着一批人马满大街地找侯景,找了良久,终于在一个阴暗的十字岔口给找着了,那探子叹了口气道:“高校尉特意吩咐,您这批人可以走,但您必须回去。”侯景质疑道:“凭什么?我今天白挨了大哥两记巴掌。”又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又被那臭王八蛋害得头砸到地上,摔出这么大坑,我今日不杀那小子,我誓不为人。”那探子又道:“您今日已挨了您大哥两记巴掌,难不成还想挨几巴掌不成?”侯景愤道:“你别以为仗着大哥的支持就敢威胁我,我连你一块打。”说起就举起拳头吓唬那探子,那探子见状斗胆进言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您大哥着想,更何况您就算自己不出面,让这伙兄弟去一样能把仇给报了。”
  侯景发飙道:“不行,我非得把那牲畜给亲手解决掉。”探子道:“侯郎您有所不知,这小子是丹阳王的义子,您大哥想利用他进一步亲近皇上。故今天您派人去不管那小子被打成啥样子都得留口气。只要您不出面,高参谋自然就能把那事脱掉,您大哥费了如此苦心,您就依了他吧。”侯景道:“难道想亲近皇上,就非得靠这混蛋不可?这难道会不损大哥的威严?”那探子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要不是大哥一直没有机会,不然大哥也不至于多年沦落到这般境地啊!”侯景沉思了会,叹道:“好吧。”
  尤涉和范仲礼来到了老父的屋子正照顾重伤的老父(老父妻、子均不在家。)突然门外来了一群闹事的人喊着开门,不然就把门踹破。
  老父对尤、范两人劝道:“一定是今天白天那个泼皮无赖来了,快,跟我来,(来到后院的一头枯井,枯井在草坪中央),快躲进去。”
  尤涉道:“不,还是您先躲进去吧。”范仲礼看尤涉没下去,也不敢下去,只是愣愣地站着。老夫道:“少废话,你们难道都不想要性命了吗?”又单独对尤涉道:“小子,你今天救了我。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总算遇到你一个好人,也算是值了。我就算豁了命也要救你们。”老父刚说完这话。老父刚说完这话尤涉眼泪就流了下来,说完话老父关上了枯井的盖子,又盖了些野草,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向门口,并开了门。
  老父怒道:“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你们想要干什么?”其中一个头道:“干什么?”用手指了指老父的心继续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说,你把那臭小子藏哪了?我可是听说他在这照料你。快点把他给我揪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老父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那头用力地推了下了老父肩膀,老父由于伤重无力,一下子被推到在地,他又紧接着骂道:“老家伙,少来跟我装蒜,高校尉特意让那小子照料你,这回怎么没人了。这小子今天当众羞辱我大哥,还害得他额头上摔出了坑,今个儿,非得打死这小子,替我大哥报仇。”尤涉在枯井听到此闻,不禁诧异道:“高校尉,难道真的是贺六浑?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那伙人进了老父的屋子,又摔又砸,连最后才查到的十两银子也给没收了,那十两银子,正是尤涉偷偷放在老父屋子里的。老父看见那十两银子,像丧家之犬般受了一惊,然后又猛地清醒过来。
  那头骂道:“他娘的,就这点儿破钱,还不够我一刻吃喝嫖赌的呢。”那老父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阻止他们,又立刻被那头按住,动弹不得。老父哀嚎道:“那是我最后点积蓄,今晚可是要给妻儿混口饭吃的,求你们发发善心,饶了我吧。”
  那头一脚狠狠地将那老父踹到在地,脚正踩在老父背上的伤口上,老父疼得嗷嗷大叫,那头冷笑道:“饶了你,那谁饶了我们啊。今个儿若不能把那臭小子的头颅献给大哥,别说今晚没饭吃,还要活生生挨几十鞭子。”
  那群人搜了半天再没搜出什么结果来,均道:“那臭小子跑了。”那头道:“跑了?都搜查仔细了没有,”众人皆道:“搜查仔细了,连茅厕的坑都没放过。”那头狠狠对准老父就是一脚,登时一口鲜血吐出,就吐到那头脸上,老父笑道:“呵,你们就是翻遍整个院子都找不到他了,他已经被魏军救走了。”那头立马青筋暴起,怒跳道:“混蛋,给我往死里打。”一伙人拽起木棍来对准那老父就是一顿好打。可老父为了不牵连尤涉,惹着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不喊,以免尤涉听到自己的呻吟声,一时性起,要来救自己,可谁知那呻吟声自是没听到,众人用木棍杖打老父的声音确实听得一清二楚,登时怒发冲冠,攀上井杆就要去救老父,范仲礼见状连忙把他死死的按住。
  范仲礼道:“你不要命了,难道你想白白送死去吗?”尤涉低声悲愤道:“嗯。”范仲礼道:“你不要命也就罢了,可是你自己不想活,我还想活呢。老父为了我们牺牲自己,甘愿舍命,我们才能活下去。我们却又去白白地送死,岂不荒唐?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只有好好地珍惜自己的性命,才不能让老父白死。”尤涉道:“我不连累你,现在后院没人,你赶紧爬上后院的栏杆逃跑去吧。”范仲礼道:“逃跑?可笑,这有可能吗?你就不想想,这究竟要冒多大的风险吗?”尤涉道:“胆小鬼,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若真是认我这个朋友,现在就让我上去。我去引开他们,你再设法把老父救走,我想也许贺六浑不久就会来救我的。”说完就欲挣脱上去,范仲礼索性就把他按在地上。
  尤涉想要努力挣脱开来,可是范仲礼用力过猛,况且自己也比他小了七岁,今年不过十五岁,并非他的对手。范仲礼道:“你冷静点好不好,侯景横行霸道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那贺六浑既然自称是他大哥,如果想整治他,为什么早些时候不治治,非得到这时候?此人实在居心匪测,我劝你还是早些时候远离为好。”
  尤涉道:“那你说,他究竟有何阴谋?”范仲礼道:“这个暂时还无法预测,凡事还是小心好。”尤涉道:“我看你分明是想挑拨我和他的关系,然后趁中盈利?是不是?”范仲礼道:“你这么想?”范仲礼很吃惊,生怕自己没有听错,但仍摆出份沉稳的样子道,以表示自己还承受得住,他道:“可是你不想想我为什么屡次救你,刚才给你喝水解了你救命之渴是一次,现在不许你出井则又是一次,你难道就不觉得很奇怪吗?同样是救人,为什么你对那人的印象为什么这么好,对我却这么差。”
  尤涉从地上挣扎起来,斥道:“你再啰嗦,老父就死了,我今天就是白救了他一命。”范仲礼冷笑道:“只怕他已经死了。”谁料话音刚落,井外传来一声:“他妈的,这么不禁打,就这么死了?”一个又附和道:“诶,算是便宜他了。”那头叹道:“算了,算了,都走吧……”于是一哄而散。尤涉听次噩耗,眼泪泉涌而出,一时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范仲礼用力推拍着他的肩膀,可是尤涉就是没应。是装死?还是真的昏过去?范仲礼一时也判断不出来。知道井外静了半晌,仲礼才背着尤涉攀栏而上,出了井,而见那老父被打得七窍出血,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仲礼靠近老父的鼻子和心脏仔仔细细地听了听,方知老父真的已经死了。刚才还镇定自若的范仲礼一下子就吓呆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个如暴雷般的消息不但严重地打击了尤涉幼小的心灵,更是突然间无情地摧残了范仲礼的内心。他开始清醒过来,他终于发觉,是自己的懦弱和胆怯间接害死了老父。假如一开始他就替老父挺身而出,凭他的灵活机动,或许还能挽救老父的性命,可是他毕竟太畏惧死亡,太渴望生存了。他曾经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场景,他能深刻地体会到生的重要性。不久,他又变得格外冷静,他意识到,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保护好尤涉,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有这样,他才对得起他父亲临终前的托嘱,对得起老父,对得起尤涉,也对得起他自己。
  范仲礼擦干自己的眼泪,想了想之后的决策,他想到,在这儿,自己已经是唯一没有暴露貌相、暴露身份的人了,也只有他能救尤涉了。他灵机一动,觉得把尤涉扮装成妇女以免被人发现是顶好的注意,可是他翻了翻衣兜,惊奇地发觉自己的衣兜里,早已是两袋空空。正无可奈何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衣兜里有个洞,原来自己衣服穿得太久,给穿破了。他把手指伸进衣兜里,果然掏出几两银子来。他想到,南方齐国又被梁国给篡位后,父亲就从魏国又返回到了梁国。自从父亲病逝,他就被族人给赶出梁国,此后一年一直在魏国漂泊,身上的银两这时也应该花得差不多了,没想还能腾出两银子,他大喜,大呼,他简直疯了,他以为这是他流亡魏国以来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了。
  夜色愈加黑了,他突然镇住了,发呆了良久。他想到此时出去,别说服装店,只恐药店都已关了,再言这晚上再遇到什么强盗土匪,至少像侯景这样的,岂不让自己丧命。正想着,问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大惊,以为侯景那伙人又回来了,赶忙把那貌似昏迷的尤涉藏到枯井里,然后盖上野草,犹豫了会,才壮着胆子开了门。看到一对母子乞丐攥着几个铜板,才松了口气,然后告诉他们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老父是怎么被救的,又是怎么死的等等前龙后脉说了一通。
  那妇人闻讯,伏在老父尸体上痛苦道:“夫君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要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范仲礼也是一闷,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不说话。那孩子起先也是一阵痛苦,后来突然向范仲礼射来一束仇恨的目光,大吼道:“是你害死了我爹爹,你还我爹爹,偿我爹爹命来!”说完对着范仲礼又踢又踹,又哭又闹,范仲礼起先看他人小,没反应过来,再看那妇人正也仇恨地看着自己,连忙躲闪开来,先去枯井背尤涉,然后呼溜似地跑了,那妇人一面大怒道:“给我滚。”一面又顺势抢起厨房菜板上的菜刀砸向范仲礼,范仲礼见状连忙闪开,才没被击中。逃跑后,那小孩又跑出家门夺起菜刀追杀他,他用了招调虎离山之计就把他给甩了。
  魏国义阳府内,义阳王刘襄州正在重温三年前养母彭城公主给他写的遗书,内容大体上是教他如何在朝廷上安身立命,并且希望他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宋室遗胄刘子巷。想起彭城公主,刘襄州不禁想起自己生出来后为了避祸在寺庙中度日如年的日子和之后被她接回去的情景。养母临终前告诉他的真实身份是丹阳王刘昶的弃子,并安慰他不要沮丧,要振作起来,要敢于面对生活,不要记恨自己的父亲,想到这儿,刘襄州痛哭流涕,他暗自语道:“儿一定不负重任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第二天,一位长得水灵冰清的女官人来参见刘襄州,她对刘襄州说道:“启禀义阳王,我们的人在蕲水下游发现了这个。”说完把一块门牌递给他,刘襄州看时,虽见上面有水流的痕迹,却清清楚楚刻着“丹阳王”三个字,下面是皇室的印章。
  那位女官人接着说道:“这是公子身上可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唯一信物,据水利专家推测,公子此时身在蕲水城方圆百里之内。”刘襄州道:“我知道了,霜儿,暂时不要走漏风声,以免公子遭有不测。”女官人道:“是。”
  过了不久,刘襄州招大臣茹节义进谏,襄州道:“军队在搜查过程中在蕲水下游发现了公子的信物,不知茹参谋有何看法?”茹节义道:“请义阳王恕贱臣的罪,臣才敢说。”襄州道:“好好好,本王恕你无罪,说吧。”节义道:“第一种可能是公子已经溺水身亡,蕲水接连黄河,水流湍急,若掉入水中不能及时被营救,必死无疑。”襄州道:“那么第二种可能呢?”茹节义道:“公子的门牌被人夺走,然后被人丢入水中。”襄州道:“既然是要抢他的牌,为什么又要把它丢入水中呢?”节义道:“臣想也许是抢牌过程中与公子或是与其他人发生争斗,又身在河边,故而掉入水中。”襄州道:“那么茹参谋打算怎么办呢?”节义道:“派一队人乔装成渔夫,与河中寻找公子下落;派一队人乔装成农夫,在城中秘密打听并搜寻公子的下落。”又补充道:“工作重点是在河附近寻人,因此要把主力队伍安插在蕲水沿岸及附近。”襄州道:“这个本王明白。”茹参谋道:“臣还有一不情之求。”襄州道:“茹参谋请讲。”节义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女茹霜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还未出嫁,如果果真能找到公子,可否将小女许配给公子,用来负责公子的安全?”襄州道:“令媛精明能干,机智过人,能识清大局,临危不乱,此招甚妥,本王应允了,到时择一黄道吉日,让他们趁早成婚吧。”节义道:“多谢义阳王,老臣告退。”。
  ①原名刘襄州,刘昶的弃子,被彭城公主抚养,后为北魏皇上封为义阳王。因行事优柔寡断,故江湖上称其为“尤豫州”,此处是绰号简称。
  ②原名刘子巷,刘裕族弟刘遵考的孙子,齐灭宋后其父刘澄之因司空褚渊求情侥存,其父病死后北朝的魏国接着替刘昶复仇的借口跟南朝的齐国打了一仗,澄之的友人范缜也借着去少数民族柔然求援的借口带着刘子巷逃亡魏国,同时也带着次子范仲礼,被齐国识破后遭到追杀,半路上子巷被侠客破五韩劫走,不久拜五韩为师,后巧遇范缜,又被收养,但没见过他的次子范仲礼。因为仲礼为求得功名已远走他乡,落魄回乡父亲已死,又被族人赶出故乡。子巷总希望自己能想汉武帝刘彻那样干一番事业,故自取名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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