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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湿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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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小时感觉自己被玄学给抛弃了。
  
  “请问……您家祖师爷是哪位?”
  老头跟电风扇似得摇手:“不能说不能说。”
  
  少女想了想,果断改变策略。
  “咱不能算命,那就咨询几个问题成不成?”
  
  卫老瞎子思考了几秒钟,伸手挡住二维码:“问问题可以,你别给钱。”
  这年头居然有抢着不让给钱的人……
  
  蒲小时这会儿有种面试的错觉,在小马扎上正襟危坐道:“爷爷,您看我身上有仙家吗?”
  老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有仙缘。”
  “那我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老爷子点头,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又去护那两块茭杯:“这个不能给你算的。”
  “小姑娘啊,你这些问题以后都会明白的,”他怕她误会,放缓语气道:“你压根用不着找我们这行的人算,机缘到了自己自然就明白了。”
  
  蒲小时特别配合,还往后坐了一点。
  “那我最后问一句,”她停顿几秒,问道:“您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卫老瞎子心想这姑娘是个聪明的,眯着眼扬了个笑,慢吞吞道:“广积善缘,功成不居。”
  话讲到这一步,离戳破窗户纸就差那么一点了。
  
  蒲小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对着他的小香炉拜了三拜,就此告辞。
  再回到家,敖珀还在那边削梨子边看电影。
  放的是《海底总动员2》。
  
  小白鼬本来伸长爪子在接梨子皮儿,门打开的一瞬间蹿回兜里。
  “嗨,”蒲小时挥了挥手:“我回来了。”
  租客应了一声,眼睛还在看翻滚的鲸鱼:“午饭叫个外卖?”
  蒲小时很理解这种放松方式,走了两步去换拖鞋,突然又不想瞒着他了。
  
  “其实我今天出去是有点事。”她想和他熟悉一些,自己找了个话题:“前些天,我不是做梦梦见他们中奖和家里着火,今天特意想找老先生算一算。”
  敖珀按了暂停,看向她时啃了口酸梨:“然后呢?”
  小白鼬探出脑袋,悄悄卷了一截梨子皮叼进兜里。
  
  “什么都没算出来。”她叹气道:“就让我广积善缘,多做好事。”
  敖珀眸中笑意浅浅,从旁侧拿出一个手环。
  “这个送你。”
  
  是用绞股银线拴着的一截赤血珊瑚。
  这珊瑚和书本电视上那些品类都不一样,竟泛着略有些透明的玻璃质感,质感光滑又明亮。
  
  一小截刚刚与她手腕一般长,分岔两端犹如龙角,单是看多看几眼它的温润光色,心里都会莫名温暖许多。
  赤血珊瑚稀有到只能打磨作圆珠或戒面,成色稍可都能卖出天价,颜色越深就越罕见昂贵。
  
  蒲小时并不熟这些,仍旧处事谨慎:“礼物就不用了吧?”
  “以前潜水时随便捡的,不值多少。”敖珀把手环放到她的掌心,温和道:“珊瑚可以祛翳明目,安神镇惊,对你的睡眠有好处。”
  蒲小时听见睡眠两个字有点心动,轻轻摸了一下它的光洁边缘。
  可能是塑料做的,应该不贵吧。
  
  “午饭我来做吧,”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啦。”
  
  二中对学生服装衣饰都管得很严,明令禁止佩戴任何挂坠。
  一方面是怕滋生出攀比炫耀的风气,二也是怕学生在跑跳追逐时被勒到窒息。
  
  但手串这种,只要藏在校服袖子里,一般都没有人管。
  蒲小时去厨房以后才卷起袖子,动作小心地把珊瑚枝戴在手腕上,脸有点红。
  
  第一次被男生送这样的小礼物……好好看诶。
  
  当晚一夜香沉无梦,仿佛有神明温柔抚触过她的额头。
  
  春意正盛,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周一再上学的时候,好些男生都换成了短袖,上课时闷着了还拿本子摇风。
  褚老师看得直摇头:“年轻人贪凉不好啊——”
  有人笑出声:“操场太阳都快把我晒化了,老师你还穿着长外套呢!”
  
  转到老冯上数学课的时候,班里状态愈发明显。
  也说不清是课太难还是大伙儿都等着吃饭,教室里一半人在走神,一半人在间接性听课。
  扇扇子的嘬柠檬汁的画小人的不亦乐乎,还有个人在挠胳膊。
  
  老冯自己也饿得慌,扛着食堂方向传来的香味继续讲课,没讲几句又看见那同学在挠胳膊。
  “首先这里画两条辅助线,然后我们来看线段OA——陶安陆你怎么回事?!挠的整条胳膊都红了自己控制一点!”
  大伙儿哄笑起来,被点名的同学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线段OA和线段BO是什么关系?看这里有个夹角,先前课本第七十二页那道题讲过,要——陶安陆!”老冯脾气又上来了:“你自己管不住手别影响别的同学,皮屑乱飞传染了怎么办?!下了课自己去校医室看看,不行中午去医院化验下!”
  “老师……我这个不传染……”一米九二的大男生弱弱道:“我这个是季节性湿疹……绝对不传染……就是太痒了……”
  “他刚才擦药三遍了。”旁边同桌的戴眼镜男生冷静道:“我现在整个人都被薄荷味儿腌透了。”
  “哈哈哈哈哈——”
  “许哥好惨哈哈哈哈——”
  
  蒲小时悄咪咪睡了一小会儿,听见笑声才醒过来。
  “他们在笑什么?”
  敖珀给她推了块柠檬糖,继续拿尺子画辅助线:“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蒲小时剥糖纸时侧头一望,忽然啊了一声。
  “是他啊,”她小声道:“陶安陆人特别好,高一的时候还救过我。”
  敖珀瞥她一眼,像给小抄般又提了一句:“他有湿疹。”
  
  蒲小时其实和陶安陆不熟。
  她会本能地躲避很多体型过于庞大的男生。
  
  高一刚刚入学的时候,她因为个子太矮被保安和老师盘问过很多次,总被误认成混进来玩的初中部学生。
  虽然二中是重点学校,但校霸这种存在总是会飘忽出现,多半是靠背景进来的关系户。
  其中有男有女,抽烟接吻玩手机冠冕堂皇,会被老师集中塞进一个班里,离火箭班的学生越远越好。
  
  这些学生基本都不缺钱,勾肩搭背走路有时是为了种虚幻的荣誉感。
  校霸之所以称为霸,要么是喜欢打架斗殴,要么是以欺凌他人为乐,上课玩手机的那搓都只能算叛逆期到了,不是一种类型。
  
  蒲小时习惯一个人走夜路回家,有时候会刚好碰到那帮人从KTV回来。
  第一次第二次都没出事,第三次突然就被拽着衣领提起来,双脚都跟着高高离地。
  
  “哟,穿着高中部校服诶,”为首的高个子男生笑道:“看着像个读小学的。”
  旁边泛着酒气的女生嬉笑着伸手摸她的头,仿佛被拎起来的不是什么同龄人,而是可以随意亵玩的动物。
  蒲小时在被提起来的一瞬间已经慌到大脑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眼泪本能地淌出来。
  “哪个班的?长得蛮可爱。”另一个男生叼着烟笑道:“叫声哥哥,明天带你出去玩。”
  蒲小时慌乱摇头,抓紧那人的手腕想要逃脱控制,在半空中蹬腿的样子更显滑稽。
  “对不起对不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金属拉链就卡在喉咙口,刺的好疼:“拜托了……放开我……”
  
  “道歉干嘛?”女生吊着眼睛道:“城哥问你话呢,哪个班的?”
  没等蒲小时再开口,远处突然有个爽朗的男生大声道:“这不是城哥吗,好久没见了啊?”
  
  众人转头看过去,提着她的男生也跟着松了手。
  “陶子,你终于下晚自习了?”
  蒲小时冷不丁摔在地上,呛得咳了好几声。
  陶安陆笑着走近寒暄,看着也是个大块头。
  “这小朋友有心脏病,你们也别逗她玩,出了事不好说。”他看了眼蒲小时,做了个快走的手势:“咱几个好久没打球了,咋了,不跟哥们玩了?”
  蒲小时忙不迭接了这幌子,捂着胸口就往外跑。
  领头两男生很遗憾地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女生,继续跟他往下聊:“哪儿有,抽烟不,这爆珠可带劲了。”
  “哈哈哈哈我爹要闻见得打断我的腿——”
  
  后来她再遇到这帮纨绔子弟,一群人都会自动分开个豁口,一脸关爱先天心脏病人人有责。
  
  高二文理分科以后,蒲小时再见到这男生时还特意过去道了声谢。
  后者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后脑勺哈哈大笑。
  “那帮人找乐子起来没轻没重,你以后记得找个朋友一起回家啊。”
  
  她确实有被暖到。
  
  午休时间一过照常上课,上着上着陶安陆又挠了起来,幅度大到阮老师都吓了一跳。
  “陶安陆,你怎么胳膊大腿都是红的?去医院看过了吗?”
  “每年都这样,”大男生表情窘迫道:“抱歉啊,我真擦过药了,就是痒的不行……”
  这回他左右两边的男生都跟着点头:“我作证,我们都腌入味儿了。”
  
  蒲小时侧头看向那几个人,突然间福至心灵,伸手摸了摸兜。
  她校服里揣了根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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