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与死

　　天启元年春天，太宗皇帝驾崩的第二年，帝后姬氏凤吟即位的第一年，京都里飘着鹅毛大雪，满天雪花纷飞，整个地面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素裹。
　　这样的季节里下雪，对于整个京都来说完全是件稀罕事，城里的街道上早就没了行人，百姓都躲在家里取暖。
　　一群士兵忽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出了京都。
　　在满天积雪里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正直风华的男子，穿着一袭紫色圆领袍，他骑着马，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般压在马上，无论马匹怎么颠簸，他的身形没有丝毫的抖动，对，就是一点抖动都没有，然而面对这不同寻常的现象，他身后跟着的四个身穿玄甲的将领和士兵们似乎都已经习惯。
　　所有人都只是安静的向前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士兵们的步伐出奇的一致，甚至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是相同，这是一支世所罕见的精锐之师。
　　不多时，一座破旧的农院出现在这支队伍的视线里。
　　“来俊城你确定在这？”
　　最前方坐在马上的男子问了一句。
　　“将军，根据情报，陈王旧部军师李策之就在这里。”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玄甲将军抬头说道。他就是来俊城，玄甲军四飞将之首。
　　最前方的风华男子忽然仰天看了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今年京都的雪下的真大，不知道又埋掉了多少英骨。”
　　没人答话，男子自顾的嗤笑一声，他的表情略带一丝嘲讽，双眼里却透着一种绝对的睿智，这是一个生的极美而又有些矛盾的男子。
　　来到农院门口，四飞将带着士兵将将农院围住，然而却并没有进入的意思，反而像是在为农院做着戒备。
　　男子走下马，弹了弹身上的风雪，然后闲庭信步的向着农院走进去。
　　在这人登岸之后，六名官员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沉默的分散跟在了身后。
　　农院里，一个身穿白衣的，头发梳的很是整齐的中年人正在煮茶。
　　白衣男子面色清秀，像个文弱的书生，桌上的炉火烧的很大，茶壶口正冒着一溜烟的白气。
　　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顿时一股清香便从茶水里迸发出来，沁人心脾，他端起茶杯正准备喝。
　　“河东的碧螺春自然是这时间最好的茶，只是放在这时喝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紫色园袍的风华男子走到门口说了一句。
　　“来都来了，不如先喝杯茶？”
　　书生模样的样子也不管紫袍男子是否会答应，只是又拿了一个杯子倒满了茶水，这才自顾的喝了起来。
　　“好茶，陈王最爱这河东的碧螺春。”
　　白衣男子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紫袍男子没有进屋，只是依旧站在门口，然后说了一句：“茶再好，现在不也喝不到了？所以为如果人死了，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人死并非如灯灭，终究还是会留下一些东西，只是现在看不见，并不代表以后不会看见。”
　　白衣男子看着人紫袍男子说道。
　　“都说陈王坐下白衣军师李策之有着惊天骇俗的才华，原本我以为是个人物，如今看来，不过是个朽木，愚不可及，所以你要不要降？。”
　　“生死自由天命，这是早就注定的，你我的路本就不同，所以看法自然会有差别，以前我就跟陈王说过，相比上将陈汤，姬氏风吟最为重要的一张牌应该就是你，百越之将独孤柃羽。”
　　独孤柃羽微微挑眉，他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对他极高的评价，可是此刻他却不想被主人这样评价，因为今天他是客人，还是位找麻烦的客人，所以并不想以主人为主。
　　李策之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十七岁进陈王府，见过太宗一剑定江山，也见过陈王血染漠北，差点命丧当场，亦见过三十万儿郎永埋雪兰关，陈王更是亲自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我见过太多生死，所以知道，死亡未必就是结束。”
　　“我更清楚有些东西，原本就有主人，哪怕最终它被别人拿去，但是我在我看来，这人不过是强盗而已，所以哪怕这人做太多我都不会喜欢，何况这人本身跟我就有大仇，所以自然不可能与这人公事。”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所以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失败者重头来过，至少我没遇见过。”
　　说完这句，独孤柃羽才走进屋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茶我还是喜欢喝冷的。”
　　他的话说的从容惬意，没有丝毫的忸怩感，就像此刻他是在自己家喝茶，而不是在外面，这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从容，所以他自然极为自信。
　　而自信，往往意味着实力。
　　“茶也喝了，话也谈了，既然说不通，那就只能打了。”
　　白衣男子站起身，看了看独孤柃羽，然后走到了外面。
　　独孤柃羽感觉到了变化，李策之脸上的表情在此时收敛，一股恐怖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开始充斥这个小院。
　　独孤柃羽眉头一邹，他还在想李策之先前那话的意思，然后说了一句：“陈王都死了，就算有变化也跟他没关系了。”
　　李策之闻言，眉宇之中出现了一缕深深的哀愁，但在下一刻，他扫除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平静的看着独孤柃羽。
　　“请！”
　　这一刻，独孤柃羽的心中只有剑意。
　　“陈王坐下军师李策之，领教独孤将军秋百越之剑！”
　　他的话音落后，整个人就如同一炳剑一样射出无数条锋锐的劲气。
　　轰！
　　整个农院在这些气劲的切割轰然坍塌，烟尘大作，农院化作残垣断壁。
　　李策之和独孤柃羽在这烟尘了里四目对视。
　　二人手中都多出了一炳剑，李策之的剑是一炳白色的透明小剑，而独孤柃羽手里是一炳黑色的剑，剑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缺口，仿佛下一秒这炳剑就会被折断。
　　无数的风雪开始在李策之身前汇聚，形成一团巨大的雪球遮住了李策之的身影，然后透明的小剑如同在挑着这一颗巨大的雪球，元气开始疯狂的从李策之身体里流淌出来。
　　接着雪球开始极速的旋转起来，化作一面残影般的墙如同这炳剑置身在一场冰雪风暴里，下一秒，透明的小剑带着这团冰雪风暴发出锐利的破空声向着独孤柃羽斩去。
　　独孤柃羽看着刺来的剑，身上冒起一阵乌黑的厌恶，手中的黑色残剑凌空飞起，化作一团更加诡秘的黑烟，如同流沙般四下流窜。
　　流沙般的黑色烟雾轻易地钻进了雪球里。
　　然后雪球停止了前进，这团雪球构筑的冰雪风暴开始滴落出一种漆黑的水滴，水滴落在地上，如墨般醒目，这样的画面甚是诡异。
　　一阵细密的声音从雪球里传出，吱吱吱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片刻之后。
　　“哄!”
　　伴随着一声惊天的诈响，空中的雪球爆炸开来，冰雪四处激射出去，落在外面的士兵身上，不少士兵被砸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抹黑色烟雾穿过满天飞雪如同流光一般刺穿李策之的胸膛。
　　四飞将看着农院里满天肆虐的天地元气，正准备进去，却看见独孤柃羽走了出来，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独孤柃羽翻身上马，只说了两个字。
　　“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