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十六杀

　　王柳生危在旦夕。
　　正在应付两名强盗前后包夹的崔练，心中大急。当下把心一横，任凭身前的长刀落下，砍在肩胛骨之上，自己也是趁机扑了上去，长剑也顺势插进了敌人的胸膛里。但身后的长刀又尾随而至，从崔练头上看过来。崔练只来得及微微一偏脑袋，长刀顺着头皮滑落，深深的陷入崔练的肩膀里。
　　崔练放掉敌人胸膛里的长剑，一手反按着卡在肩头里的刀背，另一手抽出腰中短刀，身子往前一躬，拖着敌人身子向前一倾，反转手中短刀，从下而上插入了敌人喉咙里。崔练觉得，今天以一敌三，简直就是四十年的人生中，最为帅气无敌的时刻。
　　还在地上爬行的王柳生，感觉到腰被一只大脚踩住了，当即是肝胆俱裂，心如死灰，没想到今日居然死在了这里。崔练刚在电光火石之间解决了敌人，便看到那盗贼双手举刀，就要朝王柳生头上砍下去。来不及取出短刀的崔练，也顾不得其他，拼着口中的最后一口气，往那强盗扑去。正要看下去的强盗看到黑影扑来，当即是长刀微微一偏，就朝崔练砍去。受了重伤崔练全力扑来，再也躲闪不开敌人的长刀，但他反而鼓足了最后的力气，朝着敌人的长刀扑去，顺势把敌人压在了身下，强盗一时之间，不能爬起身。
　　王柳生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捡起掉落的长剑，指着想要推开崔练身体站起来的强盗的面颊。强盗顿时停止了挣扎，反而不屑一顾的看着王柳生的眼睛，咧着满口黄牙奸笑，王柳生居然有些胆寒，不敢和敌人对视。
　　正面的风王，最终没有能突破镖局众人的防御，丢下了数具尸体后，大叫了一声风扯紧呼，就四散逃走了，于飞自然也不敢再独自迎战，翻墙逃命去了。被崔练压着的强盗，在王大铁赶过来之后，就成了唯一的俘虏。王柳生觉得有些脱力，在父亲到了之后，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崔练死了，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
　　李练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度过第二次的生命。经历过知识大爆炸的李练，在这个蛮荒无知的时代，自认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面对还处在男耕女织放牧打猎的落后社会生产力，更是自认为高人数等，根本就不屑于和这些愚昧落后的人打交道；自认为等到自己成年之时，便可以破茧成蝶龙翔九天，注定要飞上青天的巨龙，怎么会在意地上的蝼蚁。可是没想到，这一趟草原之行，自己是如此的懦弱无力，无论是凶悍的恶狼，还是残忍的盗贼，自己都像一个弱鸡一般，毫无抵抗之力，那五年所谓的苦念，现在看起来只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常常洋洋得意的满身的腱子肉，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样子货而已，最终连毛贼的一刀都没有抵挡住，就被打趴在了地上，沦为了待宰的肥羊。
　　今日这巨大的现实，彻底打碎了王柳生秉天地之气而生的无知幻想，自己的这条小命，随时都有可能交代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就像是蝼蚁一般，被碾碎得四分五裂，位面之子，不过是笑话而已。原来，自己才是蝼蚁。
　　马大地死了，崔练也死了，自己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可怜虫。小白马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矮着头，舔着王柳生脸上的泪痕。王柳生搂着小白马的脖子，两人如今是同病相怜，一旦没有了家人的保护，不过是待宰的猎物而已。
　　除了崔练战死，还有一名镖师也死在了盗贼的刀下。幸运的是，这里离木柳关只有百余里的路程，战死的同袍，不会再葬在他乡了。
　　两天之后，凄凄惨惨的商队，回到了木柳关之中。王家镖局损伤惨重，商队死伤殆尽的消息，刹那之间就传便了木柳关。
　　王家镖局大门紧闭，任凭城内无数的流言飞传，也绝没有人出来。只是镖局里不绝于耳的哭声，证明了传说的事情是真正的发生了。王大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从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变成了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镖局之内，人人带伤，家家戴孝，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手足兄弟，如今却有一大半，客死他乡，尸骨不还，这叫他如何承受得住，老幼妇孺的哭声，就是那扎心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到了他的心上。
　　王柳生最近今日总是做噩梦，梦到的都是龙门镇里，崔练看着自己的目光，自己那绝望爬行，面目狰狞的劫匪，裂口大笑，举着弯刀，朝着自己砍下来。然后自己就从梦里惊醒，背上头上都是汗水。
　　王柳生再也睡不着了，心神不定之间，突然看到了那本被扔在地上的武林秘籍，天外飞仙。王柳生捡起这皱巴巴的破书，想起了那个骗了人还留下地址的乞丐。王柳生早就翻过了，这破书上，什么绝世剑谱也没有，连个凑数的画也没有，显然就是个骗人的玩意。这足足二三十页的厚度，每页上就写了一个大字，杀，不过字形各不相同，王柳生以为这是恶作剧。
　　但现在翻看起来，王柳生突然觉得，书上的每一个杀字，都仿佛要从纸上跳跃出来，这是非常熟悉的味道，王柳生思索许久，这是杀气！王柳生在经历过这一趟恐怖的草原之旅后，经历了无数的杀戮，看见了无数的生死，才终于感觉到，那本剑谱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杀气，不同的杀气，有的诀然，有的温和，有的惨烈，有的悲壮。王柳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感受到，书上的每一个杀字，体现出如此众多的意境，数了数书页，共三十六页。
　　难道那个乞丐，真的是隐藏的绝世高手。王柳生心里冒起了这个念头，便再也按耐不住，趁着黎明的微光，出门外城外枯禅寺而去。
　　枯禅寺是木柳关外一座前朝古寺，此时早已经是破败多年，寺门掉落，枝丫满墙，平时是根本没有人会往这里来。王柳生一个人踩着嘎吱嘎吱的落叶，寻了好久，终于发现了即将坠落的枯禅牌匾。
　　王柳生轻手轻脚的进得寺门，还没来得及寻找高人，变见一道银色闪电，自半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自己额头劈来。王柳生这回，连滚地逃命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仿佛是被闪电锁住了魂魄，只能乖乖闭眼等死。
　　闪电刹那之间就在王柳生的额头上停住了，那是一柄银色的长剑，剑身反射着皎洁的月光。王柳生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持剑站着的，就是那面容干净的乞丐，只是此时脸上没有了那日半点猥琐狡黠，静静的盯着王柳生。
　　“前辈，请教我绝世武功！”王柳生感觉这乞丐并没有杀意，刚刚这一剑，绝对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使得出来，王大铁虽然厉害，但跟他对战无数次的王柳生知道，自己的父亲远远不如眼前的乞丐，于是他就壮着胆子开门见山的说到！
　　“凭什么？”乞丐收了剑，转身反问到。
　　“那日我二十文钱，买得了前辈的剑谱，可是却一个字也看不懂？”
　　“看不懂？那是你的问题！”
　　“前辈既然告诉晚辈，晚辈能通过此书习得绝世武功，但前辈的书晚辈一个字都看不懂。莫不是前辈欺骗晚辈不识字？”反正自己绝不可能是这乞丐的对手，倒不如光棍一点，看这乞丐如何才能教自己绝世的剑术？？
　　“那我问你，何为绝世剑术？习得绝世剑术，又为何？”乞丐转过了身，看着王柳生问道。
　　王柳生这才看清乞丐的容貌，约莫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但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头发虽然蓬乱，但并不邋遢，模样和气质倒是有些像86版的桃花岛主，或许只有绝世的大侠，才有这样独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