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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乱世安魂歌 / 第一章 父子

第一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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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赵长乐八年,雍凉二洲大旱
  烈日当空,以天地为火炉,炙烤着芸芸众生。赤地千里,灾民百万,承受这天地的无情,饱尝这人间的冷暖。在凉州龙门府平坦的官道上,有父子二人却走得步履艰难。这二人衣衫偻烂,蓬乱的头发用木棍挽了个发髻,两人瘦得两眼突出,身上没有二两肉,只剩下一张皮包在骨头上,一看便是从雍州因旱灾而逃荒而来的灾民。从雍州到凉州这一路上,父子二人不知经历了多少坎坷与磨难。父亲左手柱了跟木棍,右手端着个破碗。走在后面用疲惫的步伐追赶着前面的儿子,饥饿让他的步伐缓慢沉重,边走边对走在前面的儿子说着话。只听他用沙哑而又微弱的声音对儿子说道:“荡儿,再走两日便到了龙门关,听说官军正在龙门关外修筑堡垒,正需要大量的民夫。到了那里,阿爹便去看看能不能找份活干,有活干便有饭吃,有饭吃,便能活下去。还有啊荡儿,你那倔脾气也要改一改。别人若骂你,你便低头认错,别人若要打你,你便忍着。别人若要杀你,你便能跑则跑。切不可意气用事顶撞别人。谁叫我们是蝼蚁般的贱民呢,要想在这个世道活下去,除了忍气吞声,还能怎么办呢。”那孩子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嘴角不时泛起冷笑,似对父亲的话不屑一顾。
  官道的另一头,一辆牛车正缓缓而来。装了满满一车皮毛山货和干粮的牛车上座着父子二人。父亲名叫鲁铁牛,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普通的容貌,身材却极为魁梧。儿子鲁横长得极为丑恶。一对连心眉,两只豹环眼,塌鼻阔唇,脸上全是皱褶。才六七岁的年纪,身上却全是黑黑的体****大概是第一次出远门,一双环眼充满了好奇,四处张望。嘴里也叽叽喳喳的向父亲问个不停。只听那孩子问道:“阿爹,为何这外面的树木花草和村子中的不一样啊。这个季节村中的草还绿油油的,此处为何都变黄了,有的还枯死了呢?”那父亲回道:“横儿啊,这外面是遭了天灾啊,听说好几个月都没有下雨,禾苗都枯死了,这人啊,恐怕饿死的也不少呀。哎........也亏得老天爷庇佑龙门关方圆两百里地,下了几场雨,更兼我卧虎村背山靠水,村后龙盘山山深林密,野物极多。可以打猎补充食物。不然的话,就要像三十年前你爷爷他们一样,拖家带口的逃荒去了。”孩子听了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逃荒啊?”父亲回道:“逃荒啊,就是原来的地方遇到了灾年活不下去了,只好到别的地方求活路。”:“那阿爹你也跟着爷爷逃过荒吗?”孩子又问道。这次父亲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回道:“是啊,三十年前我们的祖籍徐州遭了蝗灾,所种粮食颗粒无收,官府又来催粮催税。活活逼死了你太爷爷。没办法,你爷爷便带着阿爹一共十七口人和乡亲们一起逃荒。那时阿爹八岁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小,跟着你爷爷一路穿州过府,啃树皮,嚼草根,后来树皮草根没了,便吃观音土,吃死尸。那观音土吃多了,拉不出大便,便被活活胀死。有的人啊,走着走着就饿死了,倒在路边上。也没个人埋。有后边的人饿得疯了,便吃路边倒下的死尸。死尸吃多了,便得了瘟疫,一死一大片。哎......惨啊。”说道这里父亲抹了抹眼泪,梗咽着继续说道:“那时一家十七口最后活到这龙门府的便只剩下了你爷爷和阿爹两人,惨啊。”
  饥肠辘辘的灾民父亲继续对孩子唠叨着:“荡儿啊,阿爹知道你恨我,怪我。但这世道是这样,阿爹也无能为力啊。不管怎样,你恨阿爹也好,怪阿爹也好。你都要给阿爹好好的活下去,等以后长大了,讨一房媳妇多生几个娃,为我嬴家把香火传下去。”说着说着,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倒在了路上。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望着继续往前走的儿子,越走越远的儿子。用最后的力气缓缓的说道:“孩子,以后的路很艰难,很坎坷,但再艰难,再坎坷你都只能自己走了。阿爹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个叫嬴老实的父亲,成为了千千万万被饿死的灾民中的一人。若不是他的儿子日后扬名立万,他会像千千万万被饿死的路倒一样,尸体被野兽或后面的灾民吃掉。骸骨被风沙掩埋。成为历史中的沙硕,消失于时间的长河中。那个叫嬴荡的孩子始终一脸冷漠的自顾自走着,听到后面父亲倒下的声音,只是略微停顿了下脚步,然后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走了几十步仍然没听到父亲追上来的脚步声,才霍然停住。转身向倒下的父亲跑去。
  牛车从远处缓缓驶来,车上的父亲还在对儿子说着当年逃荒的凄苦。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小孩跪在一具饿倒在路边的尸体旁。脸上没有悲伤,只有孑然于世的冷漠。深邃如湖泊的眼中没有泪,没有希望。那赶车的鲁大山见此,叹息一声。将牛车停下,从牛车上拿下袋干粮和一个水囊走过去递给那孩子,说道:“孩子,这有点干粮拿去吃吧。吃饱后再往前走半天,便是马家庄,马大善人撘了粥棚,正在施粥。到了那里便能活下去。”那孩子没有去接干粮和水,只是用空洞的眼睛盯着死去的父亲尸体,一言不发。鲁大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将干粮和水囊放在孩子身旁,然后走上牛车,扬鞭而去。座在车上的鲁横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那孩子看,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悲伤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孩子冷漠和空洞的眼神深处,隐藏着他所不能理解的悲伤、痛苦和倔强。直到牛车渐行渐远,那孩子在鲁横的目光中渐渐变成黑点。鲁横再也忍不住,对父亲说道:“阿爹,要不我们把那个小哥哥带回去吧,他这样下去会死的。”
  中州,永安城,皇宫。继位八年的长乐帝李承平在这天立年满六岁的长子李永福为太子,并大宴群臣。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桌上奇珍异果、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太子李永福喜食雪马胆。此雪马数量稀少,活动于极寒之地的西极山,能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乃是极为难得的战马。更兼其肉鲜美,其胆极为甘甜,且有异香。故太子极为喜食雪马胆。长乐帝对太子甚为宠爱,便命三千人往西极山猎取雪马胆。用时半年,其中摔死冻死者无数。方才取回六枚雪马胆,博得太子欢颜。君臣同乐日,花天酒地时。却有那大司农诸葛文直不识时务,向皇帝奏报雍凉二洲的灾情。言两地自去年九月起便滴雨未降,赤地千里,树皮草根已被灾民啃光,灾民无以为食,每日饿死者达数万。长乐帝听闻奏报,愕然问道:“既无饭食,何不食肉糜?”
  待鲁铁牛父子调头回到刚才路边孩子那里时,那孩子已经晕倒在了父亲的尸体旁。父子二人下车,给那孩子灌了点水,将他抱在了牛车上。鲁铁牛又草草挖了个坑,将那孩子的父亲尸体掩埋。对于赢老实这样的大赵帝国草芥而言,能在灾年能有一坑埋骨,已是幸事。鲁铁牛在坟堆旁默然半晌,然后起身对鲁横道:“今天不去县城了,这就回家吧。”。
  却说长乐帝问出何不食肉糜后,太子李永福起身奏道:“父皇,既然灾民没有吃的,那儿臣便少吃两颗雪马胆,将那剩下的两颗雪马胆赐予灾民充饥。”群臣皆言太子宅心仁厚,有明君之相。长乐帝也面露满意之色。这时燕国公、太子太师、丞相慕容卓群奏道:“太子不可起妇人之仁。岂不闻贵贱有别,尊卑有序。虎狼吃肉,牛羊食草。各行其道,则天下安也。君王乃人间真龙,受命于天,替天牧狩万民。则天子储君吃山珍海味,臣等食肉,贱民吃草,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也。若太子滥起仁心,赐贱民以君王之食,贱民不知感恩,反生妄念,则天下乱矣。”长乐帝抚须赞道:“丞相言之有理,不愧世代公侯,真国朝柱石也。”长乐帝正赞赏间,却听大司农诸葛文直怒道:“一派胡言,慕容卓群当诛。丞相者:上辅君王,下安黎庶。慕容卓群身为太子太师,丞相。不思教导储君,济世安民。反而出此祸国殃民之言,实乃乱臣贼子;慕容卓群,我且问你:若灾民无粮可食,揭竿而起。凉州又地处边关,到时雍凉二州遍地烽烟,外有匈奴虎视眈眈。你当如何?”不等众人开口议论。慕容卓群长子、汉水亭候、建章骑尉、年仅十六岁的慕容龙城起身奏道:“天下若有不臣,微臣愿提本部人马,替陛下与储君荡平乱贼。“话音刚落,慕容卓群次子、天水亭候、起居郎、东宫伴读、年仅十四岁的慕容龙渊道:“大司农何出此言?方才丞相所奏,乃是教导太子维护纲常礼数。试想若贱民吃了君王食物,生出僭越之心。到时民用君器,民使君权,礼乐崩坏。天下岂能不乱!诚如大司农所言,灾民无粮造反,陛下自有精兵良将镇压。贱民如草芥,冬死春生。饿死一批,自会生出下一批,自古至今如此。灾民造反,乃是疥癣小疾。礼乐崩坏,失了纲常,人心思乱才是心腹大患。话虽如此,然太子仁厚,不可不奖。东宫年久失修,已不堪住人。微臣建议调拨钱粮为太子新建东宫。”长乐帝哈哈大笑道:“就依起居郎所奏。克日调拨钱粮为太子新建东宫。朕有丞相老成谋国,太子有慕容家的两匹千里驹驱策。朕与太子俱无忧矣。”
  大赵长乐八年五月初四,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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