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不是兄弟

　　夜色渐笼。
　　烛光柔和的房间。
　　姚战面带温和微笑，如最温柔的邻家大哥，平静地看着云霄白净面部迅速污化，什么也没说。
　　云霄还在闭着眼睛，专心致志牵引金色灵力结晶，涌入心脏。
　　“咚——”
　　当第一粒金色灵力结晶，涌入心脏的刹那，云霄忽然毛孔齐张，舌底发麻，瞳孔皱缩。
　　他预感到不妙。
　　大大的不妙。
　　像是有一把刀，插入自己心脏，虽然没有痛感，却有一种死难临头的真切。
　　这种巨大的危机感，让他停了下来，吞咽一口口水，喃喃道：“感觉不太对劲啊。”
　　“怎么了？”姚战问道，笑容依旧温和。
　　“不知道，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云霄感觉到一股难以言明的躁动，在胸口处鼓荡。
　　越来越多金色灵力结晶，连同血液流入心脏，那里仿佛有一头暴躁狂戾的猛兽，正在慢慢苏醒。
　　这种情绪失控非常明显。
　　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然后眼观鼻，鼻观……
　　等等，自己鼻子上是什么？
　　云霄发现鼻子上有许多黑斑，用手去擦，结果非但没有擦掉，还看到手上不知何时浮现大片大片的黑污，如同白癜风患者肌肤上的白斑。
　　“嘭——”
　　云霄一下子跳了起来，心头狂震。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污化。
　　一个所有人类都要经历的过程。
　　普通人修为低微，通常在三百年左右彻底污化，选择结束生命，或者没入云海成为浊妖。
　　但自己还这么年轻，衣服上、鞋子上、玉冠上全部刻有‘避尘天纹’，怎么会在这短短一刹的功夫，被污化的如此严重？
　　是……是那颗金蜜丸？
　　一瞬间，云霄头皮发炸，心头软肉像是被插了千把钢刀。
　　他瞪视向自己的好兄弟，好大哥，面目变得狰狞，嘴唇颤抖，胡乱扒拉双颊，搓挠双手，急声吼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他妈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姚战收敛笑容，平静说出三个字：
　　“金污血。”
　　霎时间，如五雷轰顶，云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就像突然听闻被宣布死讯，全身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金污血，又称云血，是一种使用秘法炼制而成的血液，只在某些修行岛才存在。
　　修行岛会在不得已之时，选一些修士，怀着必死之志，吞服御敌。
　　服用者在一个时辰内，修为暴增。
　　而一个时辰后，修为开始跌落，身体迅速污化，最多活不过三个月，圣人难救。
　　云霄目眦俱裂。
　　照现在身体状况，自己直接跳过‘实力大增’那一步，身体开始迅速污化，修为下跌。
　　他忙用灵力控制那些所谓的‘灵力结晶’，远离心脏。
　　但想要将它们逼出血管，却是不能。
　　“为什么？”云霄瞪着姚战，咬牙切齿道：“我云霄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如此加害于我？”
　　直到现在，他还是难以相信。
　　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明天就是会选。”姚战平静说道：“我想赢。”
　　云霄闻言，心中绞痛。
　　就为了这个？
　　枉自己一片赤诚好意，之前竟然还想着要放弃会选名额，让给这个实力比自己弱的‘好大哥’。
　　结果这位好大哥，却骗自己服用金污血，修为削弱不说，还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不会问？不会说吗？
　　他又怎知自己不会将名额相让？
　　云霄眼底血丝如蛛网般浮现，心寒至极，但事已至此，追问也是徒劳。
　　“呼——”
　　云霄身后，一圈金芒骤然绽放，凌冽杀机肆虐。
　　那是他的耀环。
　　在这个世界，修行者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身后会凝聚显化金光璀璨的耀环，那是实力的象征，最多可以达到九个。
　　云霄天赋绝佳，半年前便凝出两圈耀环，现在受金污血侵蚀，实力大跌，只剩一圈。
　　“现在动手，只会让你的血液加速流动，死在这里。”
　　姚战感受到云霄的杀机和战意，‘好意’提醒，“不如回家早点去，再多陪陪云叔、婶婶。”
　　“闭嘴，你不配这样叫他们。”云霄怒火中烧，双目通红。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在权衡怎样才能以剩余的生命及力量，给予姚战最大打击。
　　现在出手，发泄怒火，显然是个不理智的决定。
　　目前自己的修为已经等于、甚至弱于姚战，没有精密战术规划，很难在短时间内重伤他，更别说杀掉他。
　　况且，姚战早早而来，肯定做足防备，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贸然出手，吃亏受辱的只能是自己。
　　最终，理智战胜情绪。
　　云霄身后，璀璨的金色耀环渐渐消散。
　　烛火明亮的房间，变得有些凄冷。
　　“其实我知道……”姚战起身，面色平淡道：“若我开口，你应该会把名额让给我。”
　　他平静的面色在烛光中扭动一下，露出些许痛苦之色，继续道：
　　“但我不想让你让着我，不想在你所谓天才的光环下，带着羞辱感进入紫炎岛，我更想以后的三人聚会，再不用看到你的身形。”
　　云霄心中震动。
　　姚战藏得太深，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对方的心意。
　　原来他是喜欢风婉清的。
　　可是为了一个女人，难道就要杀害手足兄弟吗？
　　不，再不是兄弟了。
　　明日会武，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云霄双目死寂，冷厉地望了一眼姚战，心中已有决断，漠然转身，踹开窗户，踏云而去，片刻不想停留。
　　他怕再多看一眼那人的脸，自己会忍不住呕吐、会忍不住出手，白白浪费掉仅有的一次机会。
　　云霄离开之后，姚战神色变得复杂，喃喃道：“关键时刻，还是心软了啊。如果选择激他，而不是劝他就好了。”
　　他本以为，以云霄的性格，接下来肯定会不计后果，大打出手。
　　没想到，那家伙却选择夹着尾巴逃走。
　　枉费自己精心准备下的台词，还有在这个房间，布下的一十八重天纹大阵。
　　那可都是压制金属性灵力的天纹，一旦云霄选择出手，便只有死路一条，并且死后名声坏尽。
　　“啪——”
　　姚战突然给了自己重重一巴掌，微笑告诉自己，“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别再妇人之仁了，你们之间，再不是兄弟。”
　　夜幕降临。
　　风中有了几分凉意。
　　云霄踏云飞行中，拉起衣襟，遮住黑污斑驳的面庞，从天井落入家中，迅速钻进房中。
　　屋内。
　　云灯点燃，幽光照亮昏暗的房间。
　　云霄抬起双手查看自身污化状况，黑斑看起来丑陋而狰狞，又让人绝望，像是横在脖颈的一把快刀，已经切入喉管。
　　母亲听到自己回来，在外面呼唤过去吃饭，有自己最爱吃的甜粉面。
　　云霄说不吃。
　　明日上午就要开始会武，自己的时间已然不多。
　　他立刻收起双手，在书架上找到一本‘洗瑕功’和一本‘清心咒’。
　　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这两样功法，如今看来，不禁让人唏嘘。
　　洗瑕功是老人们用来抵御污化，延长生命的。清心咒是保持神智清醒，减弱浊素污化心境的速度。
　　两者效果并不显著，现在却聊胜于无。
　　云霄一心三用，行功念咒的同时，谋划明日会选之事。。
　　明日，他要以弱打强。
　　不，他要以弱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