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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说着话,到了雍门大街路口左转,走过北宫北边宫墙,就到了东市。汉时的长安城初始格局是丞相萧何所定。东市,主要是供奉宫内、官府等商户的交易场所,所营多是高档物件;西市,主要是百姓日常所需,粮食、牲畜、蔬果等。
这一路走过去,先进了东市。以前中国一直有日中而市的规则,这主要是为了照顾路远的百姓来回方便,不致在外耽搁过夜。长安作为京城,常住人口众多,百姓日常所需也多,市场甚是繁荣,生意人也如农人一般,大致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制度。但市场毕竟也有五、十大市、日中人多的特点,今天正好是初五,又是中午时分,市场里好不热闹,人山人海。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以萧何之贤,造了这么大的长安城,还是想不到二百年后能够繁荣如斯,人口达到百万。虽然大部分的百姓住在皇陵邑,但仅只长安城内人口已是不下三、四十万。市场本身就有赢者通吃的特性,热闹了只会更热闹,加之人都爱凑热闹,比如刘秀四人,就只是为了逛街而来。
四人沿着市内店家一家家看过去。萧何创立之初,市场里商品都是严格分区陈列买卖的,布匹、珠宝、皮革、铜铁器等,互不混杂,主要还是为了便于管理和收税。但现在商家竞争激烈,官府管制也松了许多,东西二市交易物品多有混杂。
四人边看边聊,遇有自己喜欢需要的,也买了一些在身。市场里的商品一概以小钱标价,从一把蔬菜、到一斗米麦,再到价值剧万的珠宝首饰,都是如此。小额商品倒也罢了,以小钱支付,并无异议,但大额商品,很多人用大钱支付时,必得讨价还价一番。此时,王莽实行大小钱制度,小钱重一铢,值一钱,大钱重十二铢,值五十钱。老百姓宁肯不嫌麻烦用小钱,也不愿按照币面标注的价值来使用大钱。官府号称能按照币面价值兑换小钱,实际做不到,尤其这一、二年来,国家内外用度日渐浩繁,多造大钱以足国用,造成物价腾涌,老百姓日常使用大钱时,几乎就按照实际重量定价,只在和官府交往上,才不得以使用。
市场里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东市更多供应官府的商品,各种奢侈品,精致日用品,来此采买的富家仕女也是不少,摩肩接踵,说说笑笑,男女不禁。
不一时,刘秀四人来到一家珠宝店门前。就见柜台上放着一些做工精致的金银钏钿首饰,镶嵌了各种海贝珍珠宝石,还有些各种式样的玉佩。这家店门前人倒不多,刘秀等人便随意看了看。朱祐和李轶家里都有老婆,便随手挑了一、二件饰物,都是一千钱以内的物件,带回去当礼物。邓禹小官不好意思,主动表示没人可送,买了没用,只是随便看看。刘秀倒是认真地看来看去,只是没有中意的,引得其他三人盯着问送给哪个相好的,刘秀厚脸皮,笑而不答,只问老板:“就这些东西?有好点的吗?“
掌柜五十多岁,为人和气,忙点头道:“随我来。”
四人一起跟着进了店里,上了楼梯,来到二楼。二楼上有二个老师傅正在靠窗一边制作首饰。掌柜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一个柜门,从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子,又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一把小锁,里面一个锦面小包袱,一层层地掀开锦面,里面放着四件首饰。一粒小指指节大小的珍珠,一支黄金凤钗缀满米粒珠,一股和阗玉的玉钏,一架缀满各色宝石的凤冠。
掌柜递给刘秀一块锦帕,让他托在手上看。珍珠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觉莹润异常,另外三件首饰则做工极为精巧。刘秀把这几件物事把玩一会,最后指着那颗珍珠问价。掌柜道:“客官好眼力。这四件宝物里,这颗珠子最贵。要说珍珠价格只和成色、大小有关。你看这颗珠,这么大了,而且成色莹润,你这么看,还能看到一圈毫光,就不是一般的串珠了,已经入了珍宝级了。”
这人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通,就是不报价格。朱祐先耐不住了:“谁要听你这许多废话,多少钱,说个价。”
掌柜的连忙道:“三万钱,三万钱。”
“太贵了,太贵了。”四人一起起哄。
掌柜急了:“不贵,不贵,良心价。你们看,这支凤钗八千钱,这架凤冠做工最为繁复,也就一万二千钱,你们掂掂分量,这材料钱在这呢,也就赚点手工钱辛苦费。这股玉钏就要值一万钱,你们看这和阗玉的成色,再看这花式,为了做这一股,不知道废了多少料,才得做成。你们再来看这颗珍珠,真正的合浦珠,我敢说,今朝整个市场你去问问看,这么大的珍珠,就我这里有。”
“我这里的贵重珠宝都是供奉功崇公府的,加上给买办的抽成,无论怎么,都得是这个价了。”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手掌:“本来这珠子是不卖的,今天那府里的王采办说好要来的,可巧还没来,还不知道有这颗珠子,你们来看,珠子又正好放在匣子里面,再说不卖的话,有违生意人待客一视同仁的道理,所以才开了个价。”
“你不想卖,所以故意开个高价,好赶我们走。”李轶刁钻,回道。
掌柜的老脸霎地红了:“上门都是客,怎么能这么做呢。”
掌柜的话不尽不实,买办来了要抽成是没错,价格高也没错,可那都是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他们生意人被人揉着搓着,这种生意也不好做。
刘秀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左右知道行情,也不多说,最后竖着二根手指,和老板达成了交易。自己身上却没带了这么多钱,向三人拼拼凑凑,付了钱。
四人出了店门,继续逛着进了西市。
长安的市场实在是大,方圆几有五里。西市较之东市要更加热闹些,粮食、蔬果、牛马等百姓日常用品都在这里交易。路过牲畜市时,在旁边也看到了单独的奴婢市,里面站着十个奴婢待卖,脖子上都挂着一块价牌。便宜的,价格低至五万钱,一般都是老弱和幼小的,年轻体壮的,价格可以达到十五万到二十万钱。
在王莽新朝以前,这里也是奴婢的交易场所,与牲畜同栏,关在一起出卖。王莽即位后,于心不忍,曾经废止过奴婢买卖,但这严重侵害了有钱人家的财产权益,引起强烈的反弹,几年后实在推行不下去,只得又撤销。不过奴婢买卖现在虽然恢复了,交易过程总还是略有改进,不再像过去一样,把奴婢和牲畜都放在一个畜栏里,现在二者分开了,奴婢市里的卫生条件好了许多。
奴婢市一向是吸引最多观众的地方,有诸多闲人看着发呆,刘秀等人左右无事,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奴婢市前面是一道木栏,拦住围观的群众,木栏后面十步,是一个四面无墙的木棚,再后面是四间大屋。市场管理人员从后面的大屋中,每次放出十名待售的奴婢在木棚下,让木栏外的客人看货,有要购买的客人,才会被放进去交易。一般客人看着哪个奴婢合适,进去后都会仔细检视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看看牙口,摸捏身体,当场再讨价还价一番。但价格一般都有市场管理人员参与制定,能还价的余地也不大。有些粗俗的买家,会当场脱下奴婢们的衣服来查看,此时,就会引起人群的一片哄嚷声。这种做法,王莽时也曾禁止,但现在又变得合法,只是这样做的人少了些。
奴婢们被这样一批批地放出来沽卖,成交的,买卖双方被带进一间后面大屋里签订相关的文书契约,交付价款;不成交的,奴婢还会被带回原来的屋子。
今天的买卖已近尾声,这时一名年轻奴隶被单独带出来卖。负责售卖的人员大声嚷道:“三十万钱。”
人群中立即响起一片惊呼声,不知怎么随之而来又是一片掌声。众人见那名奴隶,年纪大约在十六七岁,身高九尺,长得眉目英朗,下唇有微微的髭,满身肌肉虬结,手脚粗壮修长,果然是一副好身坯。
那名售卖人员又大声叫道:“三十万钱,一文不减。还是一匹儿马子呢。”
围观群众听罢,尽皆哈哈大笑。人群里有个淫猥的男人叫道:“杜二娘,你男人去了西海,你肚子空了好多年了,要不你买下来,回去配配种,明年再养一个,你也不寂寞。”
那杜二娘夫妇本是市场里的商户,老公犯了挟铜及私铸铜钱之罪,被流放到西海郡屯田有几年了,自己也曾被株连,呆过长安城外的劳改营,营里的管事乱配夫妇,使天下人尽皆诟病这一紊乱伦常之弊,是王莽的一大乱政,所幸她没有被一起发配。杜二娘是经历过的人,哪会怕这些泼皮无赖,当即厉声回击道:“牛三赖,你家老婆肚子也空着呢,还有你老娘和你女儿,肚子都空着呢,我就让给你带回家配种。我最多只能生一个,你家一下生三个杂种,你可比我赚大了。”
这话说罢,众人狂笑不已,那牛三赖灰溜溜躲在人群里,再不敢出声。
外面众人只顾自己说笑,里面那个年轻奴隶表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愠色。刘秀看着他眼里的倔强神色,心中怃然,想着此人若是自由身,长大了必是一条好汉,如今却是为奴为婢,不过是一头健壮的牲口。
忽地一人分开人群叫道:“我买了。”
那奴婢买卖的管事认得这人:“王采办,你真是贵人,又来照顾我们生意了,这儿马子能到功崇公府里去,不知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原来这就是功崇公府里的采办,没去那家珠宝店,倒跑到这儿来买奴婢了。
只听那名管事又对王采办道:“今天你来巧了,我们这儿还有一件好货,一匹小母驹子,是个雏儿,足足值这个数,既然你来了,我就先不带出来,你先到里面去看了再说,你要不要,我再拉出来卖。”说着举起四个指头。
“你个老货,把我当傻子了吧,什么货,能到这个价。”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后面的大屋,再不出来,这里另外换了个管事,继续主持剩下奴婢的买卖,不过后面再无出色的,众人看着渐渐无趣,陆续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