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断臂将军 一

　　黄河中下游有个大河村，民风淳朴，世代安宁。村头是个风口，正好长着一棵三人合抱大榕树，村民农忙时候，常会在此歇息。大榕树底下摆着个大磨盘，闲暇之时，总会有大群小孩子搬来板凳，围坐在一旁，听着一个老乞丐，坐在磨盘上，摇着扇子，吃着肉，讲着新奇的故事。老乞丐不是天天来，但每个月天气好，村民不忙的那几天，他都会来，待上半天，讲完上次没说完的故事。
　　村民见他神神秘秘，疯疯癫癫，平时讨饭都是在镇子上，只在村头讲故事的时候，才会偶遇到，便叫他“癫子”。小孩子心里知道大人口中的癫子是谁，但每次都会当面称呼老乞丐“先生”，哪怕有时大人听到了，提醒他们小心，不许他们这么叫，也终究没有改变这种叫法。
　　夏日炎炎，农忙刚过，村民大都在家打着谷子，休养生息。这天，老乞丐果然还是趁着早晨的微风凉意，腰间挂着快散架的蒲扇，手里提着个黑色酒葫芦，不紧不慢，一深一浅，坐到磨盘上。饮两口酒来，扇两下风，偷瞄一眼，没了村民，二十一个娃娃凑齐了，这才开始说话。
　　“娃娃们，今天来得真早。小老儿我，还没来得及洗脸打扮打扮。”
　　“先生又忘了？今日要讲新故事的，不好听的话，下次我们就来晚点。”
　　紫衣少年站起身，提醒先生。
　　“先生的脚肿起来了，快看，快看。”
　　蓝衣少年凑到近处，指着先生的右脚。
　　“别看别看，小老儿命苦哟。今早，东边的王员外赏了俩大肉包，本着菩萨心肠，小老儿的早饭也有了着落。谁料到，那地痞刘全来收保护费，要我交出三枚铜钱。我这老叫花子还需要啥保护的，自然是一个子也不会给的。这恶霸对着我的这只腿狠踢俩脚，悻悻走开。这种坏心肠狠命大恶人，早晚会有报应的。入不了小老儿这清明法眼。”
　　先生哈哈大笑，趁机拿蒲扇盖起了右腿，再饮了两口酒，性情高涨。
　　“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断臂将军”的故事。你们可知这大河村巧云山断臂大将军庙的来历？”
　　紫衣少年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娓娓道来。
　　“听说那还是唐朝武宗时期，黄河水患严重，大将军跳入河底，与那一众河妖大战七天七夜，断失一臂，大胜而归，黄河水患遂止，此地百年再无大患。后人为纪念断臂将军的神威，才于此地建庙。”
　　“不错不错，我今天要讲的，便是这断臂将军的传奇一生。娃娃们，听我慢慢道来。”
　　唐会昌元年，武宗刚刚即位，开始整顿寺院，教人还俗。断臂将军姓柴名达，字文显，初登平东大将军位，正自鸣得意，为人专横跋扈，骄躁冒进，但还算忠义正直。武宗派他去东都洛阳执行僧侣还俗任务，柴文显领了圣旨和王印，连夜出发，随身只带三十名轻骑。
　　星夜赶路，争取两天能够到达东都。人困马乏，一行人在一处偏僻破旧的山神庙留宿。庙内香火不断，灯火通明，却不见半个人影。柴文显还没有倦意，让将士们打下地铺，早早睡下，自己则去庙外烧了个火堆，烤下火，负责守夜。约摸过去了两三个时辰，微微有了倦意，刚想打个盹，隐隐听到一阵急切的啾啾声传过来。四处找寻时，定睛一看，一个全身火红的小狐狸，正在火堆前不远处，偷偷瞄着自己，甚是可爱。又听得一声短促的狼叫声，小狐狸一溜烟窜到一旁的山路上去了。柴文显还从未见过这等稀有颜色的狐狸，拿了一根柴火，追了过去。
　　来到一片野树林，顺着月光，刚好看到那只火红狐狸，正被三匹狼包围，逼到了池塘边。中间那只狼个头稍大，估计是狼王之类的，前脚在地上扒拉着泥土，舔了舔舌头，洒出一嘴的口水。两只狼从侧面包抄过来，小狐狸就这样无路可退，无助、绝望。
　　柴文显在不远处站定，换成左手拿柴火，右手慢慢碰到腰间的剑鞘，缓缓抽出宝剑。刚露出一点宝剑的影子，三匹狼忽然转身朝他走来。两狼准备绕到背后，狼王则正面威慑，慢慢靠近，一步步向前，保持警戒，随时都在盯着他。
　　柴文显没有改变自己抽出宝剑的节奏，仍然站在原地，保持镇定。当两狼在自己的左右架好阵势，他果断抽出宝剑，喝止住了正前方的狼王。小狐狸已经被吓住，缩成一团，偷偷看着这场人狼大战将如何上演。.
　　三狼向天嚎叫，十分悲壮，似有与人决一生死之感。两狼踱到柴文显的背后，他习惯性地回头挥了下柴火，这时，狼王发动了攻击，迅速扑了过来。他瞬间反应过来，将宝剑调转头来挥舞着，两狼趁机同时飞奔而来。情况危急，便也顾不得使用什么招式，顺势往一旁滚了过去。真真的惊险，只是剑鞘被狼王狠命拽了下来。三狼不等他回过神来，发动了连续攻势，刀光剑影之间，他只能多半是左突右闪。
　　只听得一声哀嚎，狼王的爪子被剑刺伤，一只狼也被自己踢下了坡，此时正值精疲力尽，不料，竟被第三只狼偷袭，咬住了拿剑的手臂，狼嘴死死咬住，不能轻易令其松开。柴文显扯下腰带，往那狼头上一套，再将整只狼压在身下，一只脚踩住腰带一头，剩下只手扯住另一头，用力往外扯，终于还是把这狼给勒死了。趁着狼快断气的时候，撬开狼嘴，总算解决了大麻烦。剩下两只，站在远处，只是胆怯地看着这里，不敢上前，他拿起宝剑和柴火，冲着狼大声咆哮而过。再看时，双狼已早不见了踪影。
　　观察了许久，见那狼不会再回来时，终于还是累到不行，瘫坐在地，宝剑和柴火都散落一旁。小狐狸靠近了他，在两三米远处踟蹰不前，眼里满是感激和惊吓的泪水。柴文显正好瞧见，甚是惊奇，从今多年，自是也见过一些奇闻异事，这等通灵狐狸，怕不是早就成精了吧。突然，小狐狸冲了过来，叼起那柄宝剑，顺着上坡，消失在夜色中。
　　那可是自己沙场斩敌无数，与自己同患难共荣耀的如同兄弟般情谊的幸运之剑，急忙拿了柴火，追了过去。没走两步，火光尽处，竟是那个小狐狸，在不远处正转身看着他，火光刚至，小狐狸又窜进了旁边的树林。文显只能抓紧追了过去。小狐狸消失的地方是一个一人多高的草丛，遮挡住了前方的路。他撩开那层薄薄的草，见不远处似乎有一处人家，此时正灯火通明。正值自己手臂疼痛难忍，流血不止，想着前去讨点草药，就着清水，洗洗伤口。
　　走进看时，竟是一个酒庄，屋外的桌子、凳子还没收进去。大门虚掩，屋内传来一阵阵喝酒划拳的声音。想着里面人多，怕泄了自己行踪，坐在凳子上歇息下。丢下柴火，将剑插在地上，撑着那只手臂，独自闭眼凝神，忍受着疼痛。。
　　“这位军爷可是被野狼咬伤？”
　　柴文显睁眼看时，才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