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洞**的人们

　　灯光在贫民窟前黯淡了下去，原本五颜六色的光芒被黑色吞噬。议论的声音逐渐被吵杂的叫骂声取代，仿佛光芒下的人类都躲到了阴影之中，昏暗的煤油灯随着风不停的晃动，街角偶尔有窸窣的声音传出来，伴随着人类的叫声，交织成贫民窟的背景。
　　洞穴的名字不知道是谁起的，但却意外的贴切，生活在这里的家伙们将这里全然当做了自己的洞穴，臭味自一个个穴口中翻涌而出。每个人都将自己藏在阴影中，试图躲避着过路人的视线。
　　马修和帕特拉穿梭在阴影中，绕过酒馆，走到了贫民窟的某个角落，轻轻地搬开遮住墙角的石板，灯光从墙壁上的漏洞里溢了出来。
　　隆美尔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又继续洗自己的衣服。
　　马修一笑，将手里的干面包递到他面前，讨好的说道：“饿了吧，先来吃东西吧，衣服什么的，什么时候都能洗。”
　　隆美尔没有理会马修，继续揉搓着自己的衣服，盆中的水杯染成了淡红色。
　　马修自讨没趣的坐到了一旁，拿出一块干面包嚼了起来。
　　“你在洗什么，我记得你的衣服好像前天刚刚洗过吧。”帕特拉有些好奇的问道。
　　隆美尔洗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揉搓着衣服，力道看上去仿佛能将衣服撕烂。
　　“衣服的质量真好。”马修嘴欠的说道。
　　隆美尔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但总算肯开口说话了。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这不是去买了点东西嘛，嘿嘿，你要不要也来一块。”马修说着又递过自己的干面包。
　　帕特拉坐到一旁，伸着懒腰，“我们弄到了曼斯维尔德巡逻队的布防图和地下管道的工程图，顺便还弄了点善款，买了点干粮。”
　　说着帕特拉将两张图纸都扔到了地上，图纸顺着地面翻滚，最后滚到了隆美尔的脚边。
　　隆美尔擦干了双手，翻开两张图纸。
　　“这个图纸有什么用啊。”马修嘴里塞着干面包，含糊不清的说道。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是老板娘在店内跟他说过的话，去到什么地方，偷什么东西。
　　隆美尔从未跟马修说过这次要偷的是什么东西，这样准备周全，甚至需要弄到整座曼斯维尔德构造图的盗窃，对于他来讲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而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值得他们为此付出这么多，这是他最好奇的事。
　　而从老板娘那里出来以后，这份好奇正在被无限的放大，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是什么，但他还是没敢直接去问隆美尔。没有理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单纯的没有勇气。
　　“单单这两张图纸还没什么用，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所有的线索放到一起，我们就能够摆脱这里。”隆美尔将两张图纸放到角落里藏好，接着又回到原处继续洗着自己的衣服。对于最终目的，依旧只字未提。
　　马修猛地嚼了一口干面包，然而大口下去的结果就是被面包噎了住，身旁的帕特拉见状立即递过来了一袋清水。
　　“你买了清水？”隆美尔皱着眉头，目光在清水和帕特拉之间闪烁。
　　洞**没有能够直接饮用的清水，所有的水都来自后山的甘地井，据说那是曾经战争时人们留下的取水井，但无论是真是假，现在这口井都已经成为了洞**的人们生活的根基。甚至有人说，贫民窟最初就是围绕着这口井建造的。
　　而能够直接饮用的清水似乎也是贫民窟内特有的商品，之所以是特有的商品，完全是由于曼斯维尔德的地理位置导致的。
　　曼斯维尔德位于加略斯帝国的北部，虽然不是最北端，但由于最北的城市齐尔德城建立在平均海拔高达三千七百公尺的高原山地之上，是传说中的山地之城，很多商队都无法通过齐尔德城将商品运输到加略斯帝国境内，因此不得不绕路通过曼斯维尔德进入加略斯腹地。
　　商队大多都是来自极北荒地的雅格人，他们常年经营着大规模的商队，并在不同的帝国境内赚取差价。而各国似乎也渐渐默许了他们的存在，因为究其结果而言，雅格人的存在似乎正在促进着各国之间商品的流通。
　　而在雅格人的生意中，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将亚萨斯帝国的产品贩卖到位于南方的加略斯帝国以及卡帝亚帝国境内，亚萨斯人的新奇产物是南方贵族们最喜爱的商品，晶莹剔透的玻璃现在已经逐渐应用到加略斯贵族的建筑中，亚萨斯人的镜子也逐渐取代了传统的铜镜出现在了贵族的家中，而在这之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商品，便是亚萨斯人的清水。
　　清水原本是雅格人给予评价最高的商品，将清水倒入碗中，便可以直观的感受到清水的清澈，然而清水在加略斯帝国的销售却并不好，清水的味道相比于加略斯人的井水少了一丝甘甜，而除去清澈这一优势以外，清水相比于井水毫无优势。
　　储存清水的器具相当昂贵，即便是贵族老爷们，对于还要花大价钱去买储存水的容器，也是觉得毫无必要，因为他们没有非要喝清水的理由。
　　雅格人第一次在商业这条道路上受到了阻碍，然而这些阻碍还只是皮毛罢了。
　　在雅格人带来清水后的不久，就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谣言，说亚萨斯人的清水有毒，证据就是这些清水都是他们所谓的“工业制品”，这些人甚至将清水过滤的全过程都描述了给加略斯人听，而其中最令雅格人哭笑不得的理由是“清水和玻璃都是亚萨斯人的工业制品，你会吃玻璃吗？”
　　雅格人当然不会吃。
　　可有人会吃啊。
　　洞穴这座贫民窟最大的特点便是大，大到曼斯维尔德近乎一半的人口都生活在这里，大到这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类，大到只要生活在城市中央的人说一句话，这里就会有人反对。
　　当贵族们说出那句“你会吃玻璃吗？”的时候，便注定了要有人出来反对。
　　最后来自洞穴的男人当众吃下了玻璃，血水从嘴里喷涌而出，所幸有位心善的新贵族找来了医生救下了他的命，他才没当众去见神明。
　　而自那以后，曼斯维尔德的贫民窟似乎便开始逐渐流通起能够引用的清水，因为洞**的人并不那么在乎水的质量，所以称装清水的容器也被雅格人换成了低廉的皮袋，只需要在饮用过后将皮袋送回到商店，雅格人甚至会归还人们一部分的钱财。
　　雅格人称这部分钱叫做押金。
　　“看来你们今天弄到了不少钱。”隆美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感谢城主大善人。”帕特拉舒展着双臂，将小蛋糕分成三块，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块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剩下的都是你们两个的喽。”
　　马修用力地咬开一块干面包，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隆美尔，隆美尔也看着他，接着谈了口气，继续埋头洗着自己的衣服。
　　水渍溅到地上。
　　夜色也渐渐变得浓稠。
　　“叫她来开会。”
　　挂好衣服后，隆美尔握着手中的图纸站在桌前。
　　马修放好剩下的干面包，敲了敲帕特拉的门，“要开会了哦。”
　　在听到帕特拉的回应后，马修又坐回到了凳子上，抬起头发现隆美尔正怔怔地打量着自己。他晃了晃头，隆美尔的目光依旧紧紧地跟着自己。
　　马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隆美尔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继续看图纸。
　　“那个…”
　　马修张了张嘴，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帕特拉已经从房间内走出来，好奇的看着桌子前的两个人，接着坐到了马修的身旁。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隆美尔的对面，等待着隆美尔。
　　三人之中只有隆美尔能够顺利的进行文字阅读，因此所有的书信和工程图纸都需要隆美尔负责解读，之后再通过口述的方式转述给马修和帕特拉，最终由两人负责执行行动。
　　帕特拉获取信息和线索的能力永远都是三个人中最特殊的，她仿佛能够抓住每一个细节，获取到任何想要知道的信息。
　　她究竟是如何得到这些线索的，马修一直都想不通，他也不需要想通，因为他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执行好每一个环节就可以了。而他也是所有行动的最后一环，仿佛与生俱来的行动力，让他能够做出许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动作，他能够在直径不足一尺洞口中来回穿梭，也能够悄无声息的混入到贵族老爷们的院子，似乎看起来他是天生的窃贼。
　　“天生的窃贼吗？”
　　马修目光在隆美尔和隆美尔桌前的小蛋糕之间来回闪烁，那是属于隆美尔的一份小蛋糕，马修的小蛋糕在早已经被他吃掉了，但小蛋糕真的很好吃，仅仅是一小份，似乎并不能够满足马修的味蕾。
　　隆美尔似乎也注意到了马修的视线，看了眼身前的小蛋糕，用手指刮下一小点给自己尝了尝，剩下的都推到了马修的面前。
　　马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隆美尔似乎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在确认这块蛋糕是给自己的之后，马修也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一旁的帕特拉看着两人有些奇怪地撇了撇嘴。
　　“你边吃，我边说。”隆美尔拿起图纸，接着转向帕特拉，“你帮他记着。”
　　帕特拉一愣，“好。”
　　“工程图纸基本上全部弄到了，现在只剩下大厦的结构图纸，我们就万事俱备了。”隆美尔说道，“而到了这一步，我也该跟你们两个把事情讲清楚了。”
　　“把关于我们接来下的事情讲清楚。”。
　　马修抬起头。
　　蛋糕沾满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