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
　　南宫倾城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头发，低声吟唱着歌。
　　“砰”，门突然被用力地推开，她扭头看去，梳头的动作更慢了，一红衣女子闯进来，身后跟着惶恐不安的白芷。
　　无视她们，又转身唱歌，“千里共婵娟。”
　　“这歌是谁教你的?”女子冲到她面前，把她侧拉起来，双手握住了她肩膀，目光急切，声音颤抖，似乎在寻找什么珍贵的东西。
　　“啪”的一声，南宫倾城拍开她的手，复坐下，“白芷，请她……”
　　“出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白芷就为难地打断了她的话。
　　“小姐，这是世子请来为你看病的大夫。”
　　闻言，南宫倾城放下梳子，走到床边，坐在床上，面朝大门。
　　“既然是大夫，怎么能一点规矩都不懂！”她眉头一皱，嫌弃地说。
　　“小姐……”
　　白芷抱歉地看向女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子对白芷摇摇头，表示无碍的。
　　她行走时步步生莲，把脉动作如行云流水，轻快。
　　“南宫小姐没什么大碍，只要保持心情愉悦，很快病就要好了。”女子声音轻柔。
　　白芷松了一口气，她比南宫倾城大几岁，自小和南宫倾城一起长大，虽名为主仆，但一直都把南宫倾城当做妹妹疼爱的。南宫倾城人好脾气却不好，刚刚埋汰了人家大夫一句，她担心把人气走了。
　　南宫倾城却不买账“把脉完了就出去。”说不出的冷漠。
　　白芷只能按照吩咐，将女子请走了。
　　倾城阁外，白芷停步，“小姐还需要白芷照顾，奴婢就送姑娘到这儿。”
　　“慢着”墨言拦住她，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方才南宫小姐唱是什么歌啊？挺好听的。”
　　“抱歉，白芷不知。”话落，白芷进去了。
　　墨言不能追问下去，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墨姑娘，不知小妹的病怎么样了？”南宫青辰焦急地说。
　　原来刚刚给南宫倾城看病的正是墨言。
　　墨言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沉默不语。万紫千红总是春，百花缭乱，争奇斗艳，墨言视而不见，南宫青辰问她，她听而不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听到的那首歌，那是苏轼的词，可曲是现代才谱的曲。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这是怎么了？难道倾城的病情加重了？想到这里，南宫青辰声音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大喊一声。
　　“墨姑娘！”
　　“世子，有事?”
　　“不知小妹的病情怎么样了？”南宫青辰看她回过神来，再问了一遍。
　　“南宫小姐病快好了，心情不好。”墨言虽不认识南宫倾城，可来了京城这么久，也听说过她活泼开朗，现在的南宫倾城和之前相比性情大变。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南宫青辰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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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你……”南宫青辰刚到倾城阁前，就差点被白芷撞倒。
　　白芷却眼前一亮“世子！”
　　一把拉着南宫青辰的衣袖，一边向里面跑一边说：“世子，小姐一直唱着歌，不太对劲啊！”
　　“什么！”南宫青辰大惊失色，摆脱白芷，“嗖”的一下子就到了南宫倾城的房间门口。
　　他欲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南宫倾城就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出了房间，绕过他向前走，嘴上仍唱着：“明月几时有……”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
　　“倾城……”他叫她。
　　回应他的是南宫倾城毅然决然远去的背影。
　　白芷进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南宫青辰在原地不动，南宫倾城头也不回，慢悠悠地出门，她眼神空洞无物，步履蹒跚。白芷看向世子，想到小姐的样子，不放心，还是跟上前去。
　　另一边，墨言于客房中享受着南宫府提供的美食，享受着美女的服务，欣赏美女。南宫府派了四个貌美如花各有千秋的婢女侍候她的日常生活，她们经过训练，一言一行都恪守礼仪，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美感。
　　墨言在南宫府中，除了给南宫倾城看病，平时就赏赏花，调戏调戏美貌婢女。不过她向来不喜欢人太多，去看病时都是独自一人。
　　南宫倾城一边唱歌一边走到客房的时候，墨言刚放下筷子，婢女们在收拾东西。
　　她停止唱歌，一屁股坐在墨言的对面，动作粗鲁，凳子发出了响声。
　　婢女们吓了一跳，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急急忙忙告退了。
　　恰在这时，白芷跟随自家小姐追到客房，一看南宫倾城大概有话要说，关上门，站在远离门三丈的外面守着。
　　“你相信人死了能复生吗？”
　　南宫倾城呢喃细语，墨言心里涌起惊涛骇浪。不等她说话，南宫倾城又说：“你很好奇我唱的歌，对吧。那是阿娘给我唱的，小时候身体不好，阿娘就亲自照顾我，睡不着觉，阿娘就唱歌给我听，可她从来不唱其他歌曲，翻来覆去都是这首歌。”
　　“所以唱的时间长了，我就记住了。”
　　“后来我七岁的时候，阿娘突然消失不见了，爹爹悲痛欲绝，遣散了许多府中的老仆人，留下的下人都不敢提关于阿娘的事，新来的奴仆都不知情，这首歌就没多少人知道了。”
　　“白芷是我七岁之后才来我身边的，你问她，她当然不知道。”
　　“我娘有很多秘密，连爹爹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娘不是这里的人，你也不是。按照你们那边的说法，我是穿二代。”
　　南宫倾城说了这么多，墨言静静倾听，听到她说“我娘不是这里的人”，不由得兴奋起来。原来真的有另外的穿越人士！
　　可说着说着，她直身走到墨言面前，打量着。“你知道我娘去哪儿了吗？”
　　“其实我娘并不是突然消失不见的，她生了一种奇怪的病，面色红润，有心跳，有温度，却没有一点呼吸。吃喝拉撒的时候需要人帮忙，但从没有醒过来。我爹害怕传出去，她会被别人当成妖怪烧了，悄悄把她藏起来了，连我们兄妹都不知道在哪里。”
　　“每次我伤心了，就在房间里唱歌，唱她唯一唱过的歌。”
　　墨言本来同情地看着她，当她说到南宫夫人的怪病时，白了脸。
　　南宫夫人是穿越女，她同样是穿越女。以后她也会变成这样吗？
　　“南宫小姐就不怕我将之说出去吗？”墨言挑眉，袖口下的手指捏了捏。
　　“呵！”南宫倾城睨她，讽刺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如果你不想得那种病，被人当成妖怪的话，早点忘记那边，习惯这里。魂魄和身体不匹配，会出问题的。我娘就是眷恋原来的亲人，魂魄不稳才变成了那样。别忘了，你也是灵魂穿越。”客房门前，她回头说了这样一段话。
　　墨言：“……”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看来传言不可信，谁说宁国府的大小姐南宫倾城笨来着！
　　翌日，墨言起床吃了早饭，南宫青辰来访，还带了一个盒子。
　　“这几日麻烦姑娘了，如今小妹已是大好，所以姑娘可以回家了。这是酬劳。”
　　墨言思归心切，不看是什么东西，接过盒子，拿上行李，坐上马车，离开南宫府。南宫府的生活虽好，可不是她的地方，终究不够自由。
　　“小姐回来啦！”红袖收到南宫府的消息，早在门口等她回来。
　　墨言踩着凳子，下了马车，扶着红袖伸出的手，回到家中，喝了茶，方询问。
　　“府中没什么事吧？”
　　墨毅留着的管家老了，她懒得再去找个管家，就让管家的女儿红袖负责管理府中的事务。
　　“府上一切安好，不过……”
　　“不过什么？说吧。”红袖欲言又止，墨言便让她直说。
　　“自赵公子拜访后，每天都来府上找您，说有事要找您。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下午，有时是晚上。”
　　红袖说完之后，墨言心头十分讶异。没想到赵微会频繁来找她，好像担心她突然不见了一样。
　　太子府中，赵微收到了墨言平安归来的消息，命人把墨言为南宫倾城治病的事掩盖了，心里才放下了一块石头。南宫倾城的事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上官家不仅想要和南宫府联姻，更想借此机会握着南宫府的把柄掌控宁国公府的势力。南宫逸的母亲宁国公夫人南宫氏当年因宁国公宁豪宠妾灭妻怒而休夫，并且让儿子改了姓氏，自立门户，建了南宫府。后来，南宫氏逝去，宁国公又只有南宫逸一个孩子，就厚着脸皮求他认祖归宗，但他不肯。于是，宁国公把主意打到南宫青辰身上，跪求太上皇下了一道直接封南宫青辰为宁国公府世子的旨意。南宫逸听到懿旨，气得跳脚，在南宫青辰的劝说下，才未违抗旨意。
　　墨言之前治好瘟疫的事损坏了有些人的利益，如今不小心卷入其中，打乱了上官家的部署，是祸不是福。如果他没有将墨言参与的痕迹抹去，那些人和上官家联手，疯狂报复，于墨言来说，不异于灭顶之灾。
　　他是想得到她，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困于怀抱之中，但对利用别人来伤害她然后再英雄救美这样的手段不屑一顾。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而非片刻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