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女散花

　　傍晚，魏正卫一家子来到了云城最大的鸿福酒楼。
　　门口一团团人拥挤着，全在一位儒生身后。儒生看着三十余岁，一袭青衣手持折扇，笑盈盈的望着魏正卫。
　　待到近了，收扇行礼，右手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在下云城朱家朱修竹，有失远迎，将军请！”
　　魏正卫走上前去，儒生紧随其后，让出半个身位侧着身就为魏将军一家打开通路，门口簇拥着的人群也鱼贯而入，在朱修竹和魏正卫落座后依次入座。
　　小食主菜酒坛随着伙计丫鬟们的穿梭霎时就摆了满桌。朱修竹起身举着杯向魏正卫客套着，随着奏乐，他的笑意更浓了：“魏将军，这个乐团可是我们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据说不少王亲国戚都喜欢看他们的表演。也是恰巧他们这几日来云城演出，我们借着魏将军的名头才能请到他们，魏将军当真鸿运当头呀。”
　　魏正卫不置可否，端起了酒杯，做了做样子就喝了下去，边上的人赶忙跟着喝了一杯。
　　另一边的小水正给夫人倒着酒，突然眼睛一亮，“夫人，你看那跳舞的打头的，就是我早晨给你说的，可漂亮啦，生的标致，身段也是顶好的，你看那头发，唉，瞅着让人好生嫉妒呢。”
　　夫人侧过身捏了捏小水的鼻头，也不说话，继续看起了表演，倒是小水不依不饶的说着，“早晨还看她身边有位俊俏的公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当时他们还带着孩子，十有八九是一对神仙眷侣。哎呀，真好呀。”
　　“小妮子动春心啦？”夫人捻起一颗板栗喂到小水嘴边，小水一口吞了进去，鼓着腮帮子说，“才没有呢。”
　　忽然想起不能边吃饭边说话，捂着嘴瞅了瞅魏正卫，好像没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几下子把板栗咬碎吞了下去道，“夫人，你和老爷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呀？”
　　夫人抿了口清汤，拿起勺子不停搅拌着沉在最底下的碎食，兜起一勺喂到小水嘴边，“我爹爹和老魏爹爹是战友，定的娃娃亲。”
　　小水失望的噢了一声，把汤汁咽下去以后眸子却变得亮澄澄的，“夫人，你看，那公子出来了。”
　　“魏将军，你看好，这是他们最出名的节目天女散花，领头的那个是他们团长，据说今年四十有余，看着还像个二十出头青年一样，你说神奇不神奇？”
　　舞台中央，团长身着戏服，演绎着杨戬劈山救母的情节，手持两刃三叉戟，在大厅中央舞得虎虎生风，台下连声叫好。
　　只见杨戬手一指那摆在戏台正中的石头山，砰砰砰，山顶直接凹下去一寸，同时出现了数条裂纹。他再左右挥戟挡开近身的壮汉，突然高高跃起，两刃三叉戟就猛地扎向了裂缝。
　　场边奏乐越发狂躁，随着急促的琴声，假山碎裂成块慢慢脱落开来，隐约看见假山内一身材绰约的少女抱坐在地。
　　乐声骤停，少女立起身子挥舞起长袖，旋转中就慢慢悬空到了天上，乐声再起，清欢的琴声庆祝着女子相会。
　　少女落地来到团长饰演的杨戬身前，捧着他的脸深情凝望着，场边人看的手都捏紧了，却没人喘一口大气。
　　“夫人，杨戬这是救母不是救妻吧。”小水小声偷偷在夫人耳边问了下。
　　夫人掩着嘴笑了，“杨戬的母亲是天帝的妹妹九天玄女，当然是母亲，一会儿还要散花呢，别瞎捣鼓。”
　　话音刚落，场边八位舞女入了场，围绕着母子二人翩翩起舞，慢慢的悬空而起，九天玄女也加入了她们，满天的花瓣散落下来，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场内商贾豪绅皆举杯共饮，奏乐逐渐平淡，而欢笑声渐起。
　　魏正卫正在应付八方而来的酒杯，忽然间，神色凛然，望向大厅中央。
　　不过十步之遥，一舞女陡然间加速而来，一些练武之人看的真切，她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转瞬间就笔直的硬挺起来，而剑尖尖正朝向魏正卫的方向。
　　一旁的朱修竹涨红的脸瞬间煞白，眼睛瞪大了，手中的酒连带着酒杯就抛了过去。然而另他想不到的是，酒液和酒杯根本就蹭不到舞女的剑，明明还隔着相当的距离，酒液被撕开，酒杯也“叮”的一生裂成两半。
　　大厅内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有人以为这是什么表演。正在这时，两刃三叉戟从斜后方直追剑身，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剑就被劈成了两段，横切过去的三叉戟则稳稳的定在了远端的墙上。
　　而舞女被两刃三叉戟飞过时浑厚的边风掀飞起来，断刃立刻换了个方向飞出，恰好是魏夫人那一桌。
　　魏正卫刚想出手，爆裂声炸开了，一道红色的影子如泰山压顶，硬生生把断剑按压在了地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要把房顶给掀了，数位侍从侍女直接坐在了地上。
　　大伙定了定神，看清楚了，这爆裂声正是魏正卫的大儿子魏司武的杰作。他单脚把短剑踩在了地上，硬生生劈裂开来了一张桌子，花岗石的地面上从他脚尖处向外绽放出细密的裂纹。
　　将军之子，一脚而已，竟恐怖如斯。
　　场内不少武者倒吸凉气，这力量之霸道，威力之恐怖，绝非普通七品武者能够拥有，至少也要七品大圆满，无限接近六品的实力才有可能达到这等威力。
　　魏司武又是对着地面一踏，短剑直接给震的飞起，所有人都盯着的这枚断剑，被他食指与中指夹住后，就直接插在了舞女拿剑的手掌上。
　　全场鸦雀无声，舞女的一声惨叫让所有人感受到真实感。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能看到魏司武甩出剑尖的人不超过五人，而其余人冷汗直冒，有些人吞了口唾沫，更有甚者竟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额头。
　　然而，这并不算完，在场的人需要一个交代。比如，朱修竹。
　　“冯青山！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连镇边将军也敢谋杀？吃了熊心豹子胆嘛？”怒不可遏的朱修竹，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火气。堂堂云城第一富甲，商会主席，虽不算富可敌国，却也是握着王国经济枢纽的一方实力人物。
　　在自己的宴席上明目张胆的刺杀自己请来的贵宾，这巴掌何止是拍在脸上？脖子怕是都给打的半歪了去。
　　刚刚在舞台中央饰演杨戬的戏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前行礼，“朱生稍安勿躁，老冯必会给个交代。”
　　虽说冯青山看着与朱修竹年纪相仿，可言语中长辈的口气使场内许多不知情的人吃了一惊，比如小水。
　　“哼，你最好快些。”朱修竹侧过身，从桌上拿起一盏酒，仰头就喝了下去。
　　冯青山转身一步就靠近了那个倒地的舞女，厅内有些人揉了揉眼睛，在寻常人眼里冯青山就像瞬移了一样，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而冯青山刚刚蹲下身去，还未开口，地上舞女颤抖的声音已然响起，“团长，对不起，魏国有神医，我孩子的病只有他们才能治好。”
　　“是…”团长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我夫君带着孩子去了医坛，他们同意救孩子，只是医治期间需要我们夫妻俩帮他们做一件事，不得推辞，否则，否则就…”舞女的声音低了下去。
　　朱修竹忽然几步近身，暴喝道：“胡言乱语！医坛岂会让你来一个不入流之辈来刺杀一国将军？”
　　舞女剧烈咳嗽后道：“他们未说其他，即便失败也可。”
　　“哼！魏国小儿！”朱修竹愤愤转身回到魏将军身边，“将军，你也看到了，魏国人蛮横无理，这群小厮都快骑到我们楚国人头上来了，请将军为我们做主！”
　　“请将军为我们做主！”厅内宾客齐声向魏正卫行礼。
　　“我受国王陛下指派前来，自然会处理此事。只是，朱会长，今日之事不知会长怎么看呐？”魏正卫边说话边扶了扶朱修竹。
　　朱修竹收了礼节，望了望地板上躺着的舞女，和一众宾客，叹气道，“小人不知，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魏正卫侧身望向自己妻儿一桌，“文儿，你看呢？”
　　魏司文悠然走出，抱拳行礼，“回父亲的话，小子现有三个推测，不知父亲以及在坐的诸位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魏正卫嗯了一声并对朱修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齐往魏司文那边走去。
　　“第一个推测，自然是魏国人心怀叵测，不怀好意，想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他们端坐家里，看着高兴。”魏司文踱了两步，转身看着朱修竹，“第二个推测嘛，就是朱会长的苦肉计，现在云城情况特殊，商旅被骚扰，百姓民不聊生，朱会长若是真的出此下策，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修竹皱了皱眉头，“公子大可放心，如此短见之事我云城商会上下断然不会做。”
　　魏司文满意的一笑，掉过头去面对着魏正卫行礼，“父亲，请出兵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