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星

　　其实达神完全没必要趟这次浑水，官家局势大变，官挚一人掌权，官灵儿必定遭到通杀，自己保护官灵儿等同于把自己置之于死地，可是达神内心有种声音，让他必须坚守承诺，那个对官老爷子的承诺，保护官灵儿。
　　达神收拾好东西，无非就是一些钱财，这些东西平时对于达神官灵儿自然没用，达神对钱财的欲望几乎为零，而官灵儿根本不缺，但是眼下两人必须依靠周钧仅剩的存款。
　　达神要前往十四号码头，那里有周钧的旧时战友，一个渔夫。这是当时在剧院周钧靠近达神告诉他的，走水路。
　　官灵儿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放在心上，简单的达神也很难理解这种家庭悲剧情感，也许只有生死才能激起他的情绪。
　　到了码头，映入达神的眼帘，是一个破烂的港口，这里本来都将要被废弃，机缘之下成为了众多渔民的落脚之处，常年出船的人，脚不沾地，少了生气，即使再远也要找个地落落脚，码头虽然破烂，但众多的渔船挤在一起，给人一种人间烟火的生气。
　　此时邻近傍晚，各渔船船头都生起了火准备做饭，船与船之间挨得极进，船夫们交谈笑骂着，女人们这是洗菜准备做饭，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似乎都使达神紧张的神经有了片刻的放松，官灵儿站在达神身旁出神的望着眼前一片热闹景象，似乎若有所思。
　　达神走到一位正在洗菜的大婶旁边，询问道“你们这里有位叫老夏的吗？”大婶停下洗菜的手，在身上围裙摸了摸，接着船头的灯光，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瞧了瞧旁边的官灵儿
　　“哟，这两个娃子长得真俊俏”大婶显然没有听进达神的话，浓郁的东北话带着喜感，“你们干啥了，来这干吗”大婶反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我们找老夏，以前当兵的”达神回道。
　　“哟，那可巧了，我家老头子就叫老夏嘛”大婶转过身对船里的喊道“老头子，有对瓜娃子找你”
　　很快，船舱里走出来个男人，和其他闲聊的男人不同，老夏显得极为内敛，老夏身长不过一米七左右，比上达神低了一个头，老夏胡子拉碴，一看就是常年不修边幅，脸上尽是常桑，每一道皱纹似乎藏满了故事。
　　“你们找俺干啥”老夏嘶哑烟嗓声音问道。
　　“是周叔叫我们来的”达神回道。
　　“周叔？那个周叔？”老夏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疑惑问道。
　　“周钧！”达神道。
　　老夏的身姿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拉着达神的胳膊便进了船舱，当初他俩退役时，周钧曾想让老夏一块当保镖，可老夏似乎厌倦了那种生活便拒绝了周钧，他只想找个婆娘好好过日子，两人曾经约定除非出现了生死困难，一定会出手相救。
　　老夏点了根烟，静静的听完达神的话，就是说现在老周生死未卜，但十有八九是危险了。
　　“马上就出发”老夏掐灭烟道。老夏知道现在情形耽误一秒就多一秒危险，必须尽快把他们送出G市。沿着长江估计要不了一夜就可以把他们送离G市，老夏决定好便对船头的大婶叫道
　　“走，出发，去H市”
　　“咋了，我饭还没做好，让这两个娃子吃上饭再说”对于常年跑船的人来说，来了两个陌生人，应该好好招待才是。
　　“不行，现在就走”老夏从船舱出来一脸凝重，大婶看到老夏表情，便不再多说，跑到船头解开了挂钩。
　　很快，船便发动了，这艘渔船不知在这条江上跑了多少来回，虽外表有些破烂，但船的性能还是不错的。
　　“哎，老夏，咋又走了，饭还没吃吧”离老夏最近的一艘渔船叫嚷道。
　　“来生意了嘛，装货”老夏回道，老夏这群人当然不能光指望打渔过日子，顺便接送货物也是在淡季过日子的手段，眼下自然不是什么接送货物。
　　老夏站在驾驶室开着渔船，渔船上的大灯照的江面光亮，江面上波光凌凌，老夏面目凝重的驾驶着渔船。
　　达神和官灵儿，坐在卧室，这既是卧室也是客厅，毕竟狭窄的船舱只能有那么大的地方。
　　大婶进了船舱，看见奔波疲惫的达神官灵儿两人，心里不禁感到心疼，大婶年过三十，同样是风吹日晒，让大婶看起来年龄偏大。大婶姓王，家住东北，机缘之下认识了老夏，便跟了他跑船，已经跑了五六年，虽说苦些，但跟着老夏这种人感到安全。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孩子，看着眼前憔悴的俩人，王婶不禁有点心疼。
　　王婶上前便抓住官灵儿的手，官灵儿突然被抓住手，像她这样贵族女孩，何曾被人这样抓过，也只有达神逃亡时抓了她几次手，官灵儿连忙抽了回去，迟疑的看着王婶。王婶一脸心疼，眼神里散发着官灵儿从来没有看到的光芒，一种温暖，在父亲那从未得到的温暖，顿时，官灵儿紧张的手也停了下来，王婶两手握住官灵儿，“好闺女，受苦了”那双久经河水浸泡的手，是如此粗糙，但此时却包含着一中温暖，官灵儿从未有过的感受，这可能……可能就是母爱吧。那颗疲惫的心，此时真正的放松了下来，在这种温暖的双手中，官灵儿居然产生了睡意，眼皮的沉重，王婶和善的面目越来越模糊，在梦里官灵儿似乎看到了母亲，感觉自己被一团白色温暖的气包裹着，可是尽管官灵儿努力看向母亲的脸，但就是看不清，好像一股雾气则挡住了母亲的面目。
　　突然，一声撞击，让官灵儿醒了过来，此时达神坐在官灵儿睡在的床边，面无表情，船舱的的门打开了，老夏进来后对着两人说道“到了”
　　达神和官灵儿出来后，眼前一片繁华，各种各样的船只，船上的人交接各种货物，像是最热闹的集会一般。
　　“这是H市的货物港口，主要是货物运输，离开这，便是H市了，H市离G市几百公里暂时不会有事。”老夏对身旁的达神两人说道。最主要的是水路，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
　　“谢谢您”达神对老夏说道，平时淡漠的达神也忍不住道起了谢。
　　“好闺女，走啦”王婶此时也过来看着眼前的官灵儿，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不舍，官灵儿也是，那颗沉寂许久的心，似乎也在被某种情感唤醒，那种从未得到的爱，官灵儿没有见过生母，询问过父亲，父亲总是回答母亲只会让你软弱，便不再向官灵儿多说，因此官灵儿的性格冷淡，也是她父亲某种意义造成的。
　　当然，达神没注意的是，自己也在发生转变，相比之下，更为隐秘罢了。
　　达神和官灵儿向老夏道别后，便登上了港口，当下是找个住的地点，毕竟已经漂泊一两天了，两人急需休息，特别是达神近两天没合眼，加上一路劳顿，即使身体不错的达神也感到些许疲惫。决定好下一步后，达神便带着官灵儿去寻找住处。
　　虽说下一步是确定寻找住处，可达神突然想到自己并不会找房间，因为前一二十年的生活里没有房间这个词条的信息。正当达神和官灵儿在路口犹豫时，蹦出了一个人。
　　其实，说准确点，是蹦出来个什么玩意，这人年龄不过十一二岁，打扮却似乎极其怪异，两只耳朵各挂着三个耳环从上至下，似乎是几年没睡过觉的黑眼圈，活脱脱的像个熊猫，只不过瘦弱的身体很难让人联想到熊猫，反而感觉更像个僵尸，唯一让人惊艳的便是小孩的大眼睛，透着精明和灵气。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格子外套披在身上身上斜跨一个包，像个老神棍，但这年龄却是个孩童。
　　这小孩早就看到了达神和官灵儿，看着眼前两个大人站在街口手足无措，其实也不能怪达神和官灵儿，毕竟之前一个深闺大小姐，一个流浪人员。
　　小孩跑到达神面前，瞅着官灵儿，看看达神，一脸狐疑，绕了两圈突然头一顿道“找宾馆？还是饭店？”
　　达神看着眼前才到腰间的小孩，也没多余的疑问，毕竟达神本身也不是个正常人，要是换做正常人看见眼前脏兮兮的小孩估计早就他滚了。置于官灵儿也是充满好奇，官灵儿以前作为官家的小姐，自然出入场所都是高档地方，那里碰到眼前模样的小孩。
　　“我们要吃的和住的”达神回道。
　　“这个数，别和小爷还价”小孩伸出四根指头，显然一副不要和我讲价的样子。
　　达神和官灵儿没有说话，小孩看两人不为所动，以为价位高了，可他并不知道，达神和官灵儿并不知道四根手指什么意思，小孩随即收回两根手指，说道“20块，不能再少了，我立马带你们去酒店”小孩说完把头一扭眼一闭，俨然一副给钱的模样，达神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沓子钱，这是从周钧那里拿的，够达神和官灵儿用一阵子了，小孩偷偷睁开一只眼瞥见了达神的手里钱，刚才的商人模样顿时消失，几乎整个下巴惊掉了，他那里见过那么多的钱，乞丐模样的孩童，平时就是利用外地人对本地的不熟悉，带路赚钱，碰到好心的或者笨的可以赚个四五十，少的可能只能够吃一顿晚饭的。
　　小孩两眼冒光，“够了够了，走吧前面就有一家，物美价廉，保证两位舒舒服服”，小孩路上叽叽喳喳的介绍H市，在小孩心里，这两位可能是来旅游的情侣，索性把H市好玩的地方一个个详细道来，小孩说到名胜古迹则从其历史一一道来，说起话的样子立刻文绉绉的，活脱脱的文学大家，而谈到，H市最大的游乐场，则很难忍住慢慢道来，满脸喜悦，似乎自己就在游乐场，可能感道自己有点幼稚，小孩立马收住咧开嘴的笑容换成一副老成的样子，达神和官灵儿则走在小孩身后。
　　时间已是下午，夕阳西下，三人在马路边的小道走着，看着眼前的小孩一会大人般踱步讲解，一会咧嘴大笑却又要忍着，还要时刻防止自己流漏出十几岁儿童的顽皮样，倒是官灵儿没忍住噗呲的笑了起来，笑声引起了达神的注意，看向官灵儿，那莞尔的一笑，随即转过头看向前方。
　　很快，三人到了一家饭馆面前，饭馆面前写着三胖子酒楼，虽说叫酒楼，但这布置和装饰显然就是普通的饭馆，达神自然不在乎，置于官灵儿则是对这种饭店充满了好奇。
　　还没等他们进来，门口便出来一个富态的女人，看到小孩便开心的笑着“哟，元星呀，又给我带来客人了，快，请进”富态女人正是这家饭馆的老板娘，边说着边把达神等人接到屋里。
　　“老板娘，快点好吃的拿出来”小孩本名元星，原来是个孤儿，据说以前有个老道师傅，在外人看来也是个乞丐，不过懂点算命罢了，只不过最近一两年消失了就剩下元星一个了，元星平时给饭店拉客，提点酬劳费，老板娘人善每次都会给元星点提成，多则十几块少则也能够有五六块，够元星吃一顿了。
　　老板娘看人无数，看到达神和官灵儿自然知道是贵客，特别官灵儿特有的那种气质她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那两位吃什么”老板娘喜笑颜开。
　　“肘子，桂鱼，还有山鸡……”元星似乎并没把自个当外人，帮达神他俩点起了单。老板娘看到元星捣乱，正要说话。
　　“没事，就按他说的上”官灵儿道。
　　“好，这就上”老板娘满脸笑意道。
　　元星顿时开心的又加了几个菜，这都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美食啊，既然有了机会自然要多多益善。很快菜上齐了，达神则直接埋头开吃，吃相极其惨烈，狼吞虎咽，达神那管那么多规矩，对于他来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元星看到达神的吃相，自己乞丐的身份似乎受到了鄙视，吃相比自己还要狂放，随即拿起碗筷使劲的往嘴里巴拉，长时间的奔波，官灵儿面对桌上的美食，扑鼻的肉香，也是拿起碗筷开始进餐，相比达神和元星的吃相，官灵儿则看起来舒服多了，小口慢咽，但速度却是不慢。
　　很快一顿风卷残云，这场“盛宴”便结束了。
　　“结账”元星斜躺在靠凳上，手里拿着一根牙签剔着牙，活脱脱大爷的形象。
　　老板娘过来瞥了一眼元星，随即向达神和官灵儿满脸笑意说道“一共245元”。
　　付完钱后，三人离开饭馆，后面传来老板娘的声音“欢迎下次再来”。
　　接下来，便是住的地方，很快元星给他们领到了一个普通旅馆，其实对于元星，这已经是他印象里最好的地方了，元星知道眼前男子肯定不在意，看他那吃相没比自己好多少，但是这个女的，元星也捉摸不透，可能是豪门少女，搞不好是豪门少女和落魄穷小子私奔，元星那颗古灵精怪的大脑甚至给他俩写好了狗血剧本。
　　元星跑到比自己还高的柜台前，“要一间房”，转头看向达神饶有示意的眼神好像在邀功，达神眼神淡漠并没有表达什么，小孩吃了瘪，看向官灵儿，官灵儿此时似乎没了之前的冰冷，脸上露出羞红，曾经自己那和什么人一块住过，别说男的了，就是女的也没有一块住过一个房间。
　　“对，就要一间”达神淡漠回道，这下元星和官灵儿似乎齐刷刷的看向达神，元星表情则是你这小人的样子，官灵儿则是吃惊和害羞。
　　“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能离开我”达神没想那么多，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
　　“单间？双间？”前台的服务员嚼着口香糖“还有身份证”
　　“双间”达神回道，达神在包里摸了一会找到了周钧的身份证，随即放到了柜台，像这种旅馆，碍于要求必须要登记信息，但是为了赚钱对于这种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看着身份证上和眼前年轻人不相符的脸，也没有多说，便丢了个房卡403。
　　正当，达神和官灵儿准备上楼。
　　“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元星伸出手做出钱的手势，两人看着也是一愣，“服了你俩了，怎么什么都不懂，钱呀，带你们吃饭住房，一共五十，但是你们请我吃饭了，而且我看你俩很顺眼，就打个折算四十五吧”元星露出慷慨的神情又补充道“对了，你俩明天要不要去玩，我可以领路，价钱公道，老少皆宜”
　　官灵儿看着眼前的孩子，“行啊，但是你晚上住哪”
　　“小爷不用你们管，天为被，地为床，走到哪都是我小爷睡觉的地。”元星似乎并不想接受他们的好意，倔强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小孩，官灵儿内心似乎有些不忍，回头看了看达神。
　　“上去吧，一块”说完达神便转身径直往走廊里走。
　　官灵儿则拉着元星的手，笑道“走吧”
　　元星此刻似乎内心某些东西被触动，以前和师傅一块给人算命，自己过得还算可以，毕竟有师傅在，什么也不怕，但某天师傅和自己说有重要的事先离开，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留下了元星一个人，三五年的时间，元星一个人靠着好心人和自己的小聪明度日，尽管活的很凄惨，但一想到师傅老人家的话，元星内心又充满了力量，眼前两个陌生人居然如此关心自己，让元星不禁产生异样的情绪。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孩子，官灵儿就拉着元星向前走，一开始似乎那双手还有点抵触，走了两步，那种反抗顿然消失。
　　“小爷我这次给你俩当次保镖，便宜你俩了”元星叫道，可那声音中的微颤透露着元星的情感。
　　官灵儿笑着道“好啊”元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姐姐，心里顿顿暖流，脑海里浮现了师傅曾经告诉自己的，漂亮的女人不可靠，显然元星此刻并不那么坚信师傅的话了，似乎连官灵儿也没发现自己变得爱笑了。
　　到了房间，虽说旅馆的外表不是很高档，但整体还算整洁，元星到了房间，顿时变得好奇，左看看右摸摸，脸上充满好奇。
　　最终达神和元星睡在了一个床上，官灵儿当然自个睡一个床了，夜已深，舟车劳顿加上饱餐一顿，三人没多时便入睡了，安静的房间只听见达神旁边的元星说着梦话
　　“别忘了，还欠我四十五块…呼…呼…四十五”随即扭了个身子侧躺过去继续呼呼大睡了。
　　暗室里，微弱的灯光，一个人站在书架之前，伟岸的身姿，仿佛若有所思，片刻后。
　　“派英虎过去吧”默然许久的男子道。
　　“是”黑暗中隐退了一个身影，灰暗的暗室又恢复当初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