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

　　与神族的大张旗鼓不同，妖族进入人间一般小心翼翼，轻易不会展露妖族的身份。
　　落天白四尾时出了狐岐山，在人间游历两百年，六尾时以大盗身份为世人所知，毁誉参半。近十年来作案大小一百二十七件，上至王府下至富贾，他选择的对象似乎没什么规律，只不过从未对贫苦人家出手，这才有了一个侠盗的称号。
　　只有落天白自己知道，他所选的只是那些有愧的人。
　　睁开眼时，清风拂面。落天白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如果不是胸口的伤隐隐作痛，他都要怀疑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片刻后，他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城主府、天机锁、琉璃杯…
　　想到这里，他慌忙摸了摸怀里，一个有些冰凉的小杯子出现在他手里。
　　这时候，茅屋的门口冒出两个小脑袋。
　　“你看你看，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杯子吧。”一叶小声嘟哝。
　　“哎呀，烦死了。”小离撅着小嘴，也不知道是烦打赌输给了一叶，还是烦自己心里落天白的形象塌了大半。
　　落天白虽然身上有伤，感知却无碍，见到是两个小孩子才没有直接出手，但手中的折扇本能的握紧了几分。
　　“你们是谁？”落天白开口，警惕性十足。
　　小离正纠结着，也不想理他，转头喊到：“阿难阿难，他醒了。”
　　一叶缩了缩脑袋，尴尬的笑了笑。
　　他走进茅屋，平静的看了眼躺着的落天白，轻声说道：“你身上的毒已解，不过最好再修养一段时间。”
　　落天白哪里还猜不出来是对方救了自己，只不过解毒？
　　如果是普通人家，能收留自己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解得了能毒倒妖族的毒。
　　“多谢，不知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落天白问道。
　　他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看一脸不开心的小离。
　　落天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不对，她身上的气息是…天狐？
　　“天狐？”落天白眼睛一亮，他乡遇故知怎么看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看什么看，没有你这么视财如命的同族。”小离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在她的心目中，天狐一族都是浪漫主义的，就算是盗也应该是风花雪月的盗，而不是一醒来就只想着赃物的盗。
　　落天白有些错愕，略一思量后马上明白了小离的意思，他苦笑道：“钱财对人族有用，对我们妖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你怎么？”小离瞪大眼，不理解。
　　“这个琉璃杯原本就是我的罢了。”落天白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浓一种混合了追忆、不舍、懊恼与悔恨的情绪。
　　“哎？”小离歪歪头，更迷糊了。
　　三十多年前，落天白在沙漠深处与那只狮子斗了一场，身受重伤。在他命悬一线时，被沙漠中的楼兰人所救，并收留了他。
　　楼兰是一座世外之城，并不在当朝版图之中，人数也不多，加起来不过千人。
　　落天白在楼兰待了三年，那对他来说是一段最难忘的回忆，临走之时他用身上的奇石铸造了一只琉璃杯，送给了救他的女子。
　　时隔十年后，当他再次来到楼兰，所见却是一片废墟，他走遍全城，终于在原本广场位置发现了那些故人的踪迹，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已是皑皑白骨。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她也没有摔碎自己留下的琉璃杯，否则无论多远他都能赶回来。
　　“事情因果就在这里了。”落天白轻轻叩打着琉璃杯，一缕妖气在杯身绕了一圈，最后在杯口凝出一幅幅画面。
　　最初是落天白铸成琉璃杯的场景，那时他看起来比现在略显稚嫩。紧接着，杯子被他送给了一个温婉的女子，女子笑的很甜。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女子每天都会对着琉璃杯发一会儿呆，似乎永远都不会腻。
　　终于有一天，喊杀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那个女子慌乱中拿起琉璃杯，似乎想要摔碎，但是最终还是轻轻的放下了。
　　一个士兵冲了进来，把她拉扯出去，看到琉璃杯时眼神中充满了贪婪。
　　广场上，许戈一身铠甲，负手而立，楼兰城里的人全都跪伏在地，充满恐惧。
　　“本将只取你们的气运，你们说一句愿意便好，否则···”许戈的话没说完，威胁之意甚浓。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银瓶，右手在瓶身画了一道符，然后冷冷的看向跪着的人们
　　终于，一个一个的楼兰人屈服了，“愿意”二字说出口后，一道道淡青色的气窜入瓶中…
　　收取了众人气运的许戈朝着手下挥了挥手，接下来的场面就是一场屠杀。
　　他捂住小离和一叶的眼睛，叹了口气。
　　落天白的眼睛血红，浓郁的杀气让草屋外的青草都蒙上了一层白霜。。
　　再后面画面一片漆黑，只有声音传来。
　　“大人，是玉城外的乞丐。”
　　“一并杀了吧。”
　　…
　　“大神，你要的气运已经收集完成，我要的东西？”
　　“放心，十日之内必然交给你。顺便给你提个醒，那个琉璃杯有些古怪。”
　　…
　　“启禀圣上，许戈于大漠剿灭一伙流匪，这是他寻到的奇物琉璃杯。”
　　“好，封玉城城主！赐琉璃杯！”
　　…
　　落天白挥手一抹，所有画面尽数消失，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琉璃杯，这一刻他不再是纵横万里的大盗，只是个伤心的妖罢了。
　　“原来妖族真的不会流眼泪。”落天白轻轻说道，刹那间气血逆流，一口血喷落在琉璃杯上。
　　他上前一掌落在落天白脖颈，落天白便失去了意识。
　　“啊！”小离尖叫，“阿难你干嘛？”
　　他摇摇头，平静说道：“他现在心结难解，无法好好养伤，让他晕过去会好一些。”
　　小离有些心疼的看了看落天白，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跟一叶走出屋外，阳光很炽热，却难以融化草上的白霜。
　　“师父，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会那么坏呢？”一叶眼睛有些发红。。
　　“人也好，妖也好，神也好，好坏从来无关种族，不是有好便有坏，只是有的人想要成为坏人才有了坏，同样，我们想做个好人，所以才会成为好人。”他轻轻说道。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