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论修行

　　“传音之术，借助天地灵气的共鸣，将施术者的意念传递而出。”
　　“师父，传音之术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吗？”
　　“理论上，可以。传音之术的距离，受制于施术者的精神力强弱。精神力越强，传递的越远，消耗也越大。所以通常来说，少有人这么做罢了。”
　　数日前，李长生已经察觉了徒弟身周的灵气波动，这是刚刚感应到天地灵气的初学者的必有之象。
　　算算徒弟刚刚修行也不过一年而已，有如此速度也算不得资质平平，应该是比平平高上那么一点，未来可期。
　　于是今日他便将传音之术授予王一点，才有了之前那一番对话。
　　此时，王一点已经来到正堂。
　　所谓正堂，便是湖边那间最大的木屋，师父在此修炼和待客。这木屋从外面看，甚是普通，但是屋里一应家具器物，皆用料考究、做工精细，虽不是稀世珍品，也算得上百里挑一之物。
　　王一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正堂，但是每次来依然觉得这里异常舒适，记忆中已经有些淡薄的王府正堂也不过如此。
　　正堂之中，掌门和师父二人正在品茶，王一点恭敬行礼道：
　　“拜见师父，拜见掌门。”
　　“进来坐下，掌门有话问你，不必紧张。”
　　“是，师父。”
　　掌门皎月，刚刚已经从李长生那里了解到王一点已经可以感受天地灵气。内心稍感惊讶，因为当日所见，这只是一个资质平常的少年，平常到有可能通不过入门考核的那种水平。想不到，他在修行上却并非一窍不通。
　　看着外表已经焕然一新的小道士，皎月忽然想起了几日前不少弟子诉苦时提到的那个孩子，又想到来时看到的那些花花草草和明显已经不愿与人亲近的花鸟鱼虫，便问道：
　　“每日可按时修行？”
　　“回掌门，每日寅时、申时各修炼一个时辰，至今未曾间断。”
　　“好。。嗯？每天只练两个时辰？那其他时间在做什么？”
　　“回掌门，师父说，这应该叫培养兴趣？”
　　“。。。说人话”
　　皎月心中感叹，果然什么样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
　　“钓鱼、爬树、收果子，养蜂、采蜜、抓蝴蝶。”
　　“这是兴趣？不是贪玩？”
　　“回掌门，师父说，兴趣与欲望不同。弟子注重享受过程，应当算不得贪玩。”
　　“那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回掌门，我也想像师父和掌门一样御剑飞行。”
　　“之后呢，当你有朝一日学会御剑，又当做什么？”
　　“钓鱼、爬树、收果子，养蜂、采蜜、抓蝴蝶。”
　　“没有别的吗？”
　　“回掌门，我还会做饭，另外，师父还说等我再修行一段时间，还可以去打理那片药田。”
　　“可这些与修行有何关系？”
　　“师父曾说，吾辈修行，效法天地而已，琴棋书画、昆虫草木皆可入道，但求一心耳。所以。。。弟子认为，钓鱼这些，应该。。也算。。修行吧。”
　　皎月不知不觉中险些被带到了沟里，这话听上去颇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若论歪理邪说，整个无量门加在一起，也不是李长生的对手。一个李长生还不够，歪理传人王一点已经开始茁壮成长。现在想来，李长生没有广收弟子，也许正是那些弟子的福气。
　　皎月随即放弃了引导王一点弃暗投明、走上修行正途的想法。毕竟不是她的徒弟，而且她此次本就是冲着蹭茶来的，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万一不小心惹到了李长生，这么好的茶可就喝不到了，想想无情长老的悲惨境遇，身为掌门也必须要照顾此间主人的感受。
　　“呵呵，，师弟授徒之法，果然也如师弟一般，不同凡响，让人印象深刻。”
　　“哈哈，掌门说笑了，无非是放养，哦不，因材施教而已。”
　　“徒儿，还不快感谢掌门指点，顺便做两条今日的鲜鱼给掌门品尝。”
　　“谢掌门赐教。”
　　说罢，王一点转身离去。
　　“长生，一点既然在修道之上本就没有什么天赋，为何还让他如此随意玩耍，浪费这许多时间？”
　　望着手中这精致的溟洲碧海石制成的茶杯，吹了吹杯中飘出的清香热气，轻轻将杯子放下，李长生缓缓说道：
　　“修行之人，往往热衷讨论天赋，为各种先天灵根背书，以灵根弟子为宝。可天赋这东西，在我看来，本不全是与生俱来的。”
　　“若说后天灵根，我也听闻过，但那岂不是更加罕见？”
　　“不，吾辈皆以为后天灵根乃万中无一之人，可我觉得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后天灵根，天赋其实是可以培养的。”
　　“怎么培养？”
　　“靠兴趣啊？掌门可曾听过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说过多次，没有旁人之时，称我皎月便可。”皎月显然更在意李长生对她的称呼，“这故事世人皆知，甚至听闻外域妖族也有类似的典故。”
　　“那，掌。。。皎月师姐可曾想过，若真有此人，他为何磨针，磨成针之后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本想说是为了使用，可又觉不然，如若为了用针，去借、去买、去用其他东西代替都行，没有任何理由要现去磨针。皎月一时找不到答案，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比掌门更让她生气的师姐二字。
　　李长生继续道：
　　“其实，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但是于我而言，磨针之人只是单纯的喜欢打磨，磨成针也只是自然而然的结果罢了。”
　　“因为兴趣？”
　　“然，因为单纯的喜欢，没有一丝的功利。若他心中有针，便难以静静打磨，反倒是心中无针，才能将铁杵磨成针。”
　　“可这与一点的修行有何关系？”
　　“你我皆知，一点资质只能算作普通，即便再勤奋，修行的速度也不会有显著的改变，甚至有可能终其一生也跨不过晖阳境这一关。”
　　“可若不努力修行，岂不是更没有希望？”
　　“昆虫草木皆可入道，修行越到后期，越是依赖自己对天地的感悟。我让一点从小便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亲近自然，也许他会从中得到自己的道，总比在三千道法中钻牛角尖要强。”
　　似有感悟，却非常模糊，皎月只能作罢，不再这兴趣二字上继续讨论，给李长生宣扬歪理的机会。。
　　李长生善讲，皎月爱听，宾主二人相谈甚欢，在李长生各种让人似懂非懂、亦真亦假的故事当中，时间也悄然而过。
　　不多时，王一点便为掌门端上了刚刚做好的一碗无名峰特产银镜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