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天”

　　第一节课上了大概没多久，本该安静的校园，在一个尖锐得有些刺耳的惊叫声中被打破，教学楼逐渐开始沸腾起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我迷茫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有个女生跳楼了！！！”
　　“什么？！她怎么样了？”
　　“好像是从顶楼跳下来的！你说呢？”
　　“教学楼下一地的血和脑浆，太恐怖了！”
　　越来越靠近教学楼，附近的学生们议论声也越来越清晰，跳楼？？我放慢了前进的脚步，心里涌起一股不安，并且随着离教学楼越来越近，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
　　周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老师和保卫都在将围观的学生赶进教室，有的女生已经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大哭，我远远看向现场，尸体已经盖上了白布，旁边还有一个男孩，跪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痛哭，老师和同学拉都拉不走，看到这我呆站在原地，那个男生？？难道……跳楼的是……？？我脑袋里突然想起一阵“嗡嗡”声，听不到外界的喧闹。
　　“晓循！快回教室！还站在这看什么呢？”一个声音在我“嗡嗡”作响的脑袋里催促着，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拖进教室。
　　我目光呆滞的转过脸看了看，是罗文军。
　　“高一（3）班的一个女生，跳楼了”看到我目光呆滞，他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谁？”我小声的问道，但又害怕知道答案。
　　“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其实我看到那个男孩，就大概猜到了答案，早上在教学楼后面的草地上碰见过，同时在场的是那个每天重复着一脸怨恨把包子用力砸进垃圾桶的女孩，当时，他们正在闹分手。
　　“脑袋着地，太惨了。”罗文军似乎也被这种血腥的场面给惊到了。
　　教室里气氛凝重，直接目击血肉模糊现场的女生都在哭，而旁边的同学也被吓得一动不动，班主任老唐走进教室也是愁眉不展，试图抚慰第一次经历这种可怕场面的同学们。
　　警察和法医对现场勘察以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初步认定女孩是跳楼自杀。
　　我仍然处于呆滞之中，或许，对于我而言，她并不是自杀，而凶手，极有可能是我！是我，在他们分手时，推波助澜，事不关己的说着冷漠甚至是残忍的话促使女孩走向极端，尽管，到了明天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这一天，大家都笼罩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中，气氛压抑，而我，则陷入了自责和内疚之中，下午一放学，我就拖着书包，失魂落魄的走出学校，路上，我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这个女孩当时绝望的哭泣，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可能尚有余温的尸体，那个男孩撕心裂肺手足无措的痛哭。而这时，后方不远处，又传来了哭喊声，我迟疑了几分钟，以为是早晨这个事件的后遗症，导致我以为这哭喊声来源于仍然沉浸在跳楼事件里的大脑中，不对，这声音是真的，我突然想起什么！我猛地转头，是那个为了追足球而跑到路中间，被小车撞到的小男孩，而这个悲剧，又发生了！在我神色恍惚的某一时刻，那个决定了小男孩生命的足球也许就在我不经意间从我身旁悄然滚向了马路，而我也没能及时制止或是有意识去制止“这几天”反复发生的悲剧。
　　不一会儿，救护车到了，几个医生和护士下车，观察和检查了一下男孩的情况，进行了一些必要的处理后，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孩，抬进了救护车，一旁哭喊的是她的母亲，拉着男孩的手紧跟着上了车，救护车的警报响彻云霄，在此刻更像是悠长而诡异的哀鸣。
　　我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眼神又有些涣散，被自责和懊恼的情绪反复侵蚀和刺痛着，我不知道这一天到底怎么了，或者说，我到底怎么了？
　　晚自习我回到教室，试图去看看徐玥的背影让自己的内心能稍微平复一些，可徐玥并未出现，和上次一样，我盯着她的座位，心神不宁。
　　“她家里好像出事了，据说是弟弟被车撞了，正在医院抢救，哎，这一天怎么这么晦气啊。”王怡婷注意到我似乎在疑惑徐玥的去向，给我提供了一条让我更加内疚和自责的信息。
　　那个小男孩，是徐玥的弟弟？！！
　　我瞪大眼睛看着王怡婷，这一天的两件沉重的事情，都与我有关，我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有些反胃想吐，此时此刻，无比懊恼和愧疚的我第一次期望着，明天醒来，一切又回到它最初的模样，第一次期望着这个不停重复的“星期二”能继续重复。然而，我也开始意识到我所做出的选择，不仅仅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也决定着周围其他人的命运，甚至，还决定着那些与我的生命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的命运。尽管，“今天”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到了明天就会重置到最初的状态，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一天所经历过的快乐、悲伤、痛苦、惬意，难过和感动到了“明天”都会被抹消，而对于我来说，这些经历，这些情感，都会实实在在的铭刻于心，它们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我不能因为这如梦似幻的诡异日子而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都是虚幻，“认真作好每一次选择”我开始有些理解这句话的涵义。
　　晚自习后，我走出校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我急切的走进医院大楼，在ICU病房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得纤细背影，可这一刻，强烈的内疚感再一次侵袭全身。
　　“徐……徐玥”
　　她缓缓转过头有些诧异：“晓循…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弟弟……他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正在观察。”听到他没有生命危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感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谢谢你能来”她轻声说道，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睛有些红，眼里还噙着泪，我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情绪变化，但肯定不会好受到哪儿去。而她的这句谢谢，更是令我自惭形秽，不敢承受。
　　“哪里的话，都是同学，应该的，谢…谢什么啊，人没事就好”我靠，说完我真想抽自己两下，我到底说的都是些什么鬼啊，什么叫“人没事就好”啊！！
　　其实我也分不清，我究竟是因为担心徐玥而来，还是因为这一整天的自责和内疚，来试图讨个心安？
　　看到她难过得令人心疼的样子，我只希望“明天”能快一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