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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狂世梦 / 第九章 负心汉,痴情女

第九章 负心汉,痴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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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张自得就跟胡缨客一起,去往南城东边的市集,购买面馆一天的所需。
  踏着雨后的泥泞,两人默然前行,胡缨客在前,轻车熟路,衣不沾泥,张自得在后,提着补丁满满的懒汉千层底,小心跟随,却仍免不了两腿黄泥点,一条干净不合身的裤子,就被这样白白糟蹋了,把少年郎心疼的呦,打算直接撂挑子,好在没走多久,便来到市集。
  到了市集后,张自得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胡缨客并未立刻买货,而是又带着他,七拐八拐的穿梭在人群中,直至来到一口水井旁,方才止步。
  水井是一口枯井,其周围也有一些摊位,只不过相较之前,遇到的繁荣场面,这里的景象唯有凄凉二字,可以形容。
  可偏偏在这凄凉之地,让张自得有了一分归属感,看着商贩们喝茶扯闲篇,饮酒侃大山,唯独买卖放一边,不是不管,只是顺其自然,他家乡种田的汉子们,不就这样吗?
  张自得跟在后面,看着胡缨客与井边的商贩们,熟络的打着招呼,拿菜掏钱,不一会儿,就购齐了一天所需。
  在此期间,胡缨客还将张自得介绍给这些商贩们,使得这些位市井老人儿瞪大眼睛,疑声问道:“老胡,这是咋了,以后不来了?”
  胡缨客当即回道:“没有的事,就是怕我这小伙计,在面馆闷得慌,给他找个玩的地方。”
  众人哈哈大笑,尽在不言中。
  说说笑笑中,卖早饭的“老油条”裴显荣,已经出摊了,胡缨客带着张自得,要了五根油炸鬼,两个大包子,两碗胡辣汤,就着一碟咸白萝卜条,开始大快朵颐。
  然而,两人吃到一半时,裴显荣的儿子裴耘,带着四位狐朋狗友到来,张嘴喊道:“老头儿,三碗胡辣汤,两碗豆沫,油炸鬼大包子赶紧上。”
  说完,挥手示意他身后的四人上前,赶走旁边一桌正在吃饭的客人,而且落座后,几人也不闲着,拿着竹筷汤匙,敲敲打打,模样嚣张至极。
  一边的裴显荣,气得全身哆嗦,恨不得把手中的笊篱,立即扔向自家不孝子,可面对众多客人,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苦笑着向那桌老主顾们,赔礼道:“各位别跟他一般见识,今天这顿我请了,实在对不住啊!”
  裴耘一听这个,立马急了,嚷嚷道:“凭什么你请,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吃白食可不成。”
  说着,裴耘就要起身拦下被他赶走的客人。
  裴显荣见此,油锅里炸好的油炸鬼也不捞了,笊篱往桌上一丢,顺手抄起案板上的厚背菜刀,便向着裴耘快步走去,并且怒骂道:“天杀的王八羔子,讨债鬼,今天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再看裴耘,倒也“硬气”,暂时不理客人,弯腰指着脖子往裴显荣那里凑,并且不知死活道:“来来……朝这砍,手别抖,今儿你砍不死我,明儿我活埋了你,提前给你送终。”
  然而,这场血腥的戏码,注定不会上演,父子二人还没怎么动作,就被在场的客人急忙拦下。
  裴显荣心里也是暗松口气,脸色铁青地放下菜刀,继续做起油炸鬼,而一身冷汗的裴耘,则诉苦喊冤不停,“都说虎毒不食子,裴显荣今天要没人拦着你,你莫不是要做那绝户头?”
  裴耘说着,看到裴显荣的捞油炸鬼的手明显一滞,心中底气稍足,话锋一转道:“话又说回来,父子没有隔夜仇不是,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爹,今儿生意如何?”
  裴耘前边说着人话,后面冷不丁的一问,令得刚才拦下裴显荣的几人,一阵摩拳擦掌,大有替老油条清理门户的意思。
  这个烂赌的儿子,要来何用?
  却是此时,倒是裴显荣无声大笑,腾出手一指收钱匣,冲着裴耘,语气森然道:“滚!”
  裴耘闻言,眉开眼笑,不惧众人摆出的架势,飘飘然向匣子走去。
  然而,他脚下刚迈出两步,就遭遇横祸,后脑勺被砸到,只听裴耘惨叫一声,继而手捂着脑袋,转身大骂,“他奶奶的谁啊,敢砸你裴爷爷?”
  骂完,又对着他带来的几人问道:“你们看见是谁了吗?”
  几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其中一人倒是把“凶器”找到了,正要拿给他时,就听得有人喊道:“那个谁,把鞋还我。”
  话音未落,就见远处一道身影飞奔而来,其后跟着三五人,喊道:“二少爷,你慢点,等等我们。”
  被唤作“二少爷”的年轻公子,名叫温立耀,是龟驮城东城温家之子,天生爱扎堆凑热闹,经常身穿黑衣,摸黑出门,到城中闲逛,一逛就是一整天,并且最爱来的地方,就是这南城老市井,与这些混吃等死的市井小民,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悠哉乐哉。
  只是最近一年,温立耀进入邯山学府,开始研学修炼后,就来的少了,虽然来的少了,但是只要得空,还是愿意来此散散心。
  最近因为修炼上的事情不顺遂,温立耀便向学府告假,打算外出游学,寻求突破,实则是找个借口回家偷懒而已,却不想满怀期待的回到家后,就被其父禁足,与在学府中一般无二,仍得整夜诵阅道德文章,满嘴的之乎者也,在舌尖打转,把他脑袋绕得迷迷糊糊。
  于是,今天温立耀偷偷溜出家门,直奔市集这边,对此温立耀的父亲在其母亲的枕边风中,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过,还是派出了三五位家仆跟随,以及一位道种境的道士暗中保护,小时如此,大了亦如此。
  唉,殚尽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温立耀父母如此,裴显荣也不遑多让。
  自家娃自己怎么收拾都行,可若平白无故的给外人欺负,说破大天都不行。
  裴耘被砸,破口大骂,裴显荣心中也是腾地一下怒火冲天。
  怒火虽然来的快,但是去的更快,裴显荣听到温立耀的声音后,乐了,心道:“这个二愣子咋来了?”
  不只裴显荣,在场所有人,除了张自得外,心中皆是这个想法。
  不多时,温立耀就来到裴显荣的摊子前,猛力扒开裴耘带来的几人,伸出大手,冲着裴耘道:“那个谁,我鞋?”
  裴耘飞快的撇了眼,温立耀的左脚,挤出个笑脸,双手一摊,也不说话,反正说话温立耀也不搭茬。
  果不其然,温立耀问完后,便不理裴耘,开始与众人大声打起招呼来。
  而当温立耀看到张自得时,眼睛豁然一亮,也不管脚下是低桌子,还是矮板凳,径直走来。
  吃饭的人们,对此也是见怪不怪,看准他的路线后,已端起饭碗,静待他通过。
  “别怕,没事。”胡缨客对张自得笑着介绍道:“挺有意思的一个少年人。”
  胡缨客刚说完,温立耀已经来到桌前坐下,开口便问,“那个谁,我叫温立耀,你叫啥?”
  不待张自得回答,对面浓眉大眼的少年郎,便转头向胡缨客说道:“老胡啊,你这腿脚不便,还少了条胳膊,这刚下完雨,你就不要出来了,万一路上出点事儿咋办?早就嘱咐你雇个伙计帮衬生意,到现在也没见面馆添人,要我说做生意就不能太抠门,小钱不出,大钱难进,这道理还得让人教?”
  说完,温立耀还摆出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痛惜模样。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片刻功夫,温立耀便做齐了这两样,且仍不罢休,要不是跟在身后的家仆,拿着鞋子过来,重又看向张自得的少年郎,恐怕还得叨咕一阵儿。
  趁着温立耀穿鞋的当口,面色微沉的胡缨客拿着竹筷,轻轻地敲在张自得手上,小声催促道:“赶紧吃饭,一会儿还得回去开门做营生。”
  “呼噜噜,嘎吱吱……”生气的老板,懵住的伙计,将剩下的胡辣汤和油炸鬼,一扫而光后,胡缨客起身付钱,拉着排子车上的菜和张自得离去。
  温立耀怔怔地看着,待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后,才回过神来,面露崇敬,对着所有人道:“高人啊!”
  众人汗颜,随即大笑出声,齐声附和,“公子眼毒。”
  只要他还是他,市井仍能市井。
  暗中跟随的温家道士,拍拍胸口,轻舒口气,再抹抹汗,每次自家的二少爷跟胡缨客说话,他都提心吊胆,生怕后者一个不乐意,拍死自家的小祖宗。
  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当时要不是温家道士豁出性命拦下,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迫于形势,他也答应胡缨客,替其掩饰身份,并且还自掏腰包,帮其弄到了一枚木龟符。
  事后,温家道士思来想去,总觉着自己掉坑里了,可哪怕如此,也不敢爬出来。
  回面馆的路上,胡缨客依旧沉默寡言,张自得跟在后面推着车,实在敌不过内心的好奇,就壮着胆子问道:“老板,那人哪有意思?”
  胡缨客脚下猛的一顿,害得张自得差点扑倒在车上,淡淡地回了句,“总比花花肠子有意思”后,拉车继续向前。
  张自得张张嘴,抓抓下巴,赞道:“老板才有意思嘞。”
  有些相遇是注定的,比如张自得和温立耀;有些相遇是错过的,比如前天夜里,那辆马车车厢里,未露面的大脸管家和村庄里利落斩人的穷苦少年。
  时间一晃,半月有余,胡缨客赫然做起了甩手掌柜,把面馆的生意,统统交给了张自得打理,他则在后院练拳打坐,潜心修炼。
  偶尔也会来大堂转转,只不过每次都黑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跟人聊上几句后,又回到后院,继续疯魔一般地施展拳脚。
  等到面馆客人散尽,落寞颓然的胡缨客,便提着酒和茶,适时地出现在门口,坐在桌子旁,闭目养神。
  张自得很好奇,这个不爱说话的老板,究竟有什么秘密,练拳为何,打的什么坐以及老板的腿怎个瘸的,还有右臂怎么没的,萦萦绕绕,满腹疑问聚心头。
  上午忙完,下午也无去处的少年郎,实在觉得憋闷时,就回后院摆弄奚琴,总比与虬髯大汉大眼瞪小眼强。
  不过无师传授,张自得这个门外汉,恐怕要吃些苦头,好在时间够挥霍,只是有些不长久。
  门口寂然无声,后院噪音满庭,两人互不干扰,各自安好。
  ……
  今天如往常一样,张自得招呼着生意,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面馆内热闹非凡,侯三几人坐在桌旁起哄,让张自得给众人说一段,过过瘾。
  同时,侯三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没有我侯三的帮助,你呀恐怕早饿死在街头了!”
  张自得面上陪笑,心中恨不得把手中的碗连汤带面,直接扣在侯三脸上,算是一报还一报,好好感谢下“恩人”不是?
  当然,少年没有这么做,不为自身考虑,也得为老板思量。
  胡缨客与侯三的仇怨,张自得第一天就从胡缨客那里知道了。
  后来,虽然胡缨客告诉张自得,不必迁就侯三这种人,但是少年始终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态度,认为和气生财的才是立身之本,故而对于侯三的每次挑衅,皆选择忍气吞声。
  人生世间,活于当下,本就如此磨人,闭眼想开就行。
  张自得把阳春面放在侯三面前后,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侯三一见这熟悉的笑脸,气就不打一处来,冲着地上啐口老痰,骂道:“傻的呦,净他娘的知道笑。”
  没有走远的小伙计,转头对着侯三,笑容更盛。
  侯三脸如锅底,搁在桌子上的手青筋凸起。
  看着模样如此的客人,张自得才安心的向厨房走去。
  然而,仅仅一碗面的光景,大堂内的光景已不是原来的光景,一些人堆在门口,扒着门框,探着脑袋;一些人拥在墙边,端着碗,不顾吃面;剩下的人,在桌子板凳下,横七竖八的哼唧,汤汤水水满身,却无一例外的,把目光投向大堂中央。
  在那里,有三道身影,其中一道瘫坐在地,看衣着身形应该是侯三无疑,只是此刻满脸桃花开的他,已让人认不出其本来模样。
  另外两道身影,一大一小,皆是女子,大的身着绿衫,气质飘然,小的一袭红衣,娇蛮可爱。
  只不过此时两人的心情很不好,绿衫女子凤目含怒,直视侯三,红衣少女则躲在绿衫女子身后,露出小脸,撅着小嘴,气鼓鼓地瞪着周围的人。
  端着面回到大堂的张自得,看到这一幕后,轻轻放下面碗,拍拍离他最近的人的肩膀,打算询问缘由。
  被打扰兴致的人,满脸怨气的看着张自得,简单讲完事情经过后,急忙回头,再次看向绿衫女子,一脸的色眯眯。
  张自得听完后,有点同情的看向侯三,但更多的是快意,“许你胡思乱想,但没人容你胡作非为,怎的遇到硬茬了吧!”
  这样想着,少年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可是,转念一想,张自得心中不由得犯难,刚才那人说,绿衫女子很厉害,身手了得,一进门也不言语,径直扒开前面排队的人,就往里闯。
  有几个人一看是个娘们,模样好看,就骂骂咧咧的动手动脚,趁机占便宜,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女子打了个七荤不素。
  门口的动静,同样引起了侯三的注意,在看到绿衫女子后,色心一动,便带上手下人,近前调戏,可侯三这些人,在女子面前根本不够瞧,三两下就被打翻在地。
  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可他侯三偏不,丢了这么大面子,哪能说忍就忍。
  在南城、在这个面馆,被胡缨客一个残废打了不说,好赖是个男人,可今天又给一个小娘们揍了,这事传出去是肯定的了,但他侯三不能这么窝囊,否则以后怎么在南城立足?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侯三抡动一张板凳,就砸向绿衫女子面门,欲要杀之而后快。
  再看绿衫女子,不躲不闪,伸出纤纤素手,挡住板凳,飞起一脚踢在侯三肚子上,侯三吃痛,松开板凳,弯腰捂着肚子。
  而绿衫女子,则抓住即将落地的板凳,趁机把板凳一头抵在侯三下巴上。
  在侯三愣神之际,先是“砰砰”两拳砸在他眼窝,接着就是左右开弓,打的他鼻青脸肿。
  之后,绿衫女子也是打累了,一脚踢开板凳,而侯三也就成了此时的模样。
  试问,面对一位如此彪悍的女子,张自得怎敢讨要赔偿?
  想了想,张自得觉着这个烂摊子,还是由胡缨客接手为好。
  于是,少年蹑手蹑脚地穿过人群,打开通往后院的门,跑到胡缨客面前,喘着粗气道:“老板,你怎么还练呢,大堂那边都快给人拆了,你快跟我看看去吧。”
  正在练功的胡缨客,眼皮都没抬一下,道:“慌什么,天又没塌。”
  一句话把少年呛得死死的。
  张自得也不再着急了,索性抱臂在胸前,静静地看着虬髯汉子舞动拳脚,竟越看越痴迷。
  片刻后,胡缨客收拳吐息,看着眼神迷离的张自得,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张自得回过神来,点点头,嘴上却道:“不学!没用!”
  胡缨客有点诧异地看了眼张自得,一边往大堂走,一边说道:“不学?小子,这可是修行的根本之一,你竟然说没用?”
  “修行?什么是修行?”张自得问道。
  胡缨客脚下猛的一顿,又快速地恢复正常,打着哈哈道:“修行这个事,一两句话也讲不清楚,有空再说,你只需知道,修行后,再遇上侯三那种人,你可以一打十,一打百,甚至更多;你可以逍遥自在,无处不可去,赏世间绝顶风光;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久视,坐观天地风云变幻;可以立言立德立行,立功立名立世,立道诸天……”
  胡缨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虽然从头到尾都未提及何为修行,但是“延年益寿”四个字,却是真真儿地钻到了张自得的耳朵眼儿里,碰触到了少年的心尖儿。
  既然修行能多活几年,那就修呗!
  张自得刚要改口出声,却见胡缨客已经开门进入大堂,只得把话咽回肚里,干张着嘴,心语道:“不急在一时。”
  可脸色涨红,搓手不停的少年,哪是如此言行如一。
  尤其是复又开门转头回来的胡缨客,更是令张自得浑身颤抖,心跳如擂鼓,只是虬髯汉子不过是泼盆凉水,叫半壶新茶,眼眸顺带两道微微笑意,一道开门前,另一道也是开门前,而后一甩看似空荡荡的右袖,洒然而行奔大堂。
  大堂内,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待看到胡缨客时,全都闭口不言,目光统统落在这个平时爱黑脸的汉子身上,静等好戏开锣。
  果不其然,躲在绿衫女子身后,小手扒着其裙子的红衣女孩,怯生生,脆嫩嫩的一句“爹爹”,就让众人的心底燃起熊熊烈火,呼吸也跟着粗了几分。
  而相比于小女孩的主动,绿衫女子却是冷漠许多,只轻哼一声,然后,一脚踹在侯三身上,使得众人心底一凸,不动声色的往后侧侧身子。
  再看侯三,借势发力,猛的向前滚动,越滚越开心,直到远离绿衫女子,来到人群中方才起站定,如众人一样默然不语,都在等胡缨客接话。
  没成想刚要出声,就被拎着茶壶,从后院匆匆而来的小跑堂给打断,“老板,茶来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围观的人们齐刷刷地盯着张自得,满脸不快。
  有些发毛的少年很委屈,向胡缨客求助,后者视而不见,却是绿衫女子解了困局,清冷幽怨的声音回荡在饭馆内,“一别三年,不声不响地躲到这里,抛下我和小灵犀,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绿衫女子抱起红衣女孩,继续道:“一年我快要疯了,从北到南,四处找寻;二年我麻木了,从南到北,眼角不再潮湿,只是可怜我的小灵犀,怎么都不笑了;又一年我不恨不怨,在那阳春面馆里枯坐望门,清晨到日暮,痴痴地笑,看着万千路人同一个背影,独独缺了一丝神韵……”
  绿衫女子说到这里,神色愈发清冷,并且围观的人门也感到了丝丝寒意。
  胡缨客见势不妙,当机立断道:“各位,今天就到这了,速速离去!”
  说着,就开始向外撵人。
  同时,向张自得递去眼神,示意帮忙。
  然而,提茶少年白眼一翻,啐了一口,骂道:“薄情寡义,禽兽不如。”
  骂完,尤不解气,又连吐几口唾沫。
  胡缨客一听,心道:“得,黄泥落裤裆,还得自己来。”
  幸好,人们还算给面,虽不情愿,但也陆续来到面馆外,只是没有离开,在胡缨客关上门后,纷纷贴墙靠耳,轻呼缓息,偷听里面的动静。
  关上门的胡缨客,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后,登时愣住了。
  大堂内的一切已经覆上一层薄霜,且散发着阵阵寒气,丝丝缕缕,飘向屋顶。
  而自家那个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迷糊小跑堂,再傻不愣登,也琢磨出味来,毕竟实实在在的寒冷,真真切切地侵入到身体里,故此一溜烟儿的躲到厨房,扒着门边,探着脑袋,打着寒颤,露出期待之色。
  红衣女孩小灵犀,则被绿衫女子禁锢,放在一边,干张嘴不出声,眼睛里氤氲一片,焦急满满。
  胡缨客向小灵犀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道:“傻闺女,没事,你娘这是心潮躁动,爹爹给你娘打一顿就好了。”
  说着,胡缨客走向绿衫女子,一步一步,沉重不已。
  而此刻亦转过身的绿衫女子,长发无风自动,神色冷冽地,看着走过来的胡缨客,突然出手,一掌拍在自己心口,毫不留情。
  “啪”的一声传来,探头的张自得不忍的用手捂住眼,却耐不住好奇,又从指缝里偷看。
  “噗”,一口鲜血从绿衫女子口中喷出,可是她浑不在意,接着又是一掌,只是这一次,没等手掌落下,就被冲到身前的胡缨客拦下。
  胡缨客左手抓着绿衫女子的手腕,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绿衫女子的状态,哪里是什么心潮躁动,分明是心魔夺体。
  何为心魔?世间生死仇杀,修行者的执念,惊才艳艳者留下的阴影,修行路上的劫难与道业,以及天地间的大恐怖等等,皆是心魔。
  苦笑一声,胡缨客右臂发出璀璨光芒,照耀整个大堂,而后轻轻一挥,整个大堂自成小天地,房顶为星空,群星闪耀,脚下确非地面,而是广阔星河。
  绿衫女子被定住,小灵犀则从禁锢中解脱,踩着河面,跑到胡缨客身边,说道:“爹爹,怎么回事?”
  胡缨客松开绿衫女子的手腕,蹲下身,摸着小灵犀的头,懊悔道:“你娘现在被心魔夺体,非常危险,谁也帮不了她,能否度过此劫,看她的造化了,都怪我啊,诶!”
  小灵犀闻言,琼鼻一皱,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胡缨客见此,心都要碎了,急忙把小灵犀抱入怀中,替她擦拭泪水。
  虽说绿衫女子被胡缨客定住,不再有所动作,但她体内却不是这样。
  一明一暗,一实一虚,两个身影,打得天翻地覆,并且明实身影显然处于下风,否则也不会有绿衫女子,刚才的手掌摧心。
  寻觅三年的心上人,以及跟着自己跋山涉水的女儿,两个都是自己最爱的人,绿衫女子怎能忍心他们受到伤害?趁着神志还在,她打算自我了断。
  然而,受心魔所扰,并没有成功,这才一掌拍在心口。
  心魔夺体,已到最后,绿衫女子的最后一点神智,即将泯灭,她不再与心魔缠斗,倾尽所剩无几的修为,在心魔“桀、桀”的怪笑中,深深地看了一眼,星河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泪眼朦胧的小灵犀,以及从未如此熟悉好看的背影,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恍然间,如时光倒转,往事重现,一个面容干净,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青年,问道:“姑娘,我叫胡缨客,敢问能不能用我的一壶老酒,换你那半壶新茶?”
  “酒我不要,茶若喜欢,只管拿去。”一袭绿衫的女子答道。
  胡缨客愣了一下,道:“那就多谢了,不过这壶酒我会为姑娘留着,可以随时来取,我是星辰院的弟子。”
  说完,胡缨客便转身离开。
  “从青齐!”
  看着疑惑地回过头的胡缨客,绿衫女子鬼使神差地解释道:“我叫从青齐,青丝齐腰的青齐。”
  说完,仍担心自己没讲清楚,从青齐直接抓起齐腰长发晃了晃。
  胡缨客豁然转身,抱拳见礼,郑重道:“胡缨客,侠客请缨的缨客。”
  言毕,胡缨客大步离去,未能听见微红着脸的从青齐,嘴里小声嘟囔着“傻样儿”的话。
  ……
  片刻功夫,绿衫女子体内的明实身影已如风中残烛,星火点点,即将被暗虚身影全部吞噬。
  蓦地一声,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痴男怨女的愁苦叹息,自绿衫女子口中悠悠传出,落入胡缨客的耳中,如惊雷炸响,震得他嘴角溢血,非受身伤,而是心伤。
  叹息声回荡,如微风轻轻,带起星河点点涟漪,荡出这片小天地,落入已蹲在柜台前,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右手不停的在地面上画圈,不敢上前,只是抬头愣愣地看着,面前一无所有的大堂的少年耳中,使他想起那些年因为过家家拌嘴后,就再也没有一起玩耍过的小妹妹。
  叹息声欲绝,终还是传进面馆外恨不得把头陷到门里、墙里的众人耳中,只是他们没有了那股兴奋劲儿,不是愁哀怨苦,就是悲怜悔痴。
  而当中又属侯三最难过,嚎啕大哭中夹着痴笑,不停地念叨着“兰草”二字,说不出的凄凉,一时占尽“风头”。
  谁还不许有二两伤心事么?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叹息声中时,绿衫女子的心魔渐渐凝实,最后化作一滴墨泪,落在明实身影眉心处。
  与此同时,明实身影的五官清晰起来,赫然就是绿衫女子模样,只是俏脸微霜,一身霞帔未戴凤冠。
  因祸得福,绿衫女子不仅没有被心魔夺体,反而修为大增,在漫长的修行路上又多走了几步。
  但是仍有爱恨纠缠,危险与机缘依旧同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爱的至纯,恨的也极真。。
  此次心魔夺体不成,无非就是爱还藕断丝连,也正因为心有所执,心魔并未就此消失,而这个“执”便是虬髯大汉胡缨客。
  从青齐爱的是他,恨的也是他,所以心魔化泪前才会有那么一叹,恨得不彻底,只会徒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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