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见过，要说几遍？”医生非常不耐烦地推开了眼前这个的男子，并对着门口喊道“保安，保安！”
　　刘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低头道歉：“真的很抱歉”
　　这医生像个胜利者一样俯视着刘强，充满着嘲讽。
　　“你拽呀，当年你不是很拽吗”医生心里想到。
　　医生回望了四周，当年好像就是在这里啊。
　　十多年前，他的父亲出了车祸，被送到这里时，满脸是血，奄奄一息，除了鼻子中还能吐气，其他的已经和死人无异了，然而就是这种时候当时的急症室医生刘强却对年仅12岁的他的求救漠然无视，12岁，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他就见证了人性中最残忍的面孔，他至今都还隐约记得刘强口中吐出来的的那两句话“家属签名，医疗费。”
　　当她母亲拿一包由一张纸十元，二十元，甚至一堆沉甸甸的硬币塞满的蛇皮袋赶来时，他的父亲早已去了另一个世界，而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下他们母子俩在这里痛苦的哀嚎。
　　后来的他考上了医学院，做了他曾经最讨厌的职业，他为的是不愿意再让一些个道德败坏的人来污染这神圣的职业。
　　他知道肮脏的永远不是这个职业，而是肮脏的人污染了这个职业。
　　现在，他站在这个男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穿着他曾经穿过的大褂，他的办公室中摆放着的锦旗奖杯数不胜数，病患夸他是医者仁心，同行都夸他为又一个刘强，唯有他对这个称呼厌恶至极。
　　就那种人，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除了一点点的天赋以外，他还有什么？不顾病人的生死，不顾家属的情感，不顾孩子的求助，活脱脱就是个恶魔，就是个披着天使的外衣，来聚敛不义之财的葛朗台。
　　好在最终他的真实面目被揭露在世人面前：利用自己积攒的名气来聚敛投资商的钱财，结果就研究出了一份没有一点点商业或者医学上的成就。
　　当这一切震惊医学界时，他反倒对此并不意外，一个只知道钱财与名气的人，怎么配称得上是一位医生。
　　而自己才是真正的救世华佗，医界圣手。
　　“抱歉，真的抱歉”刘强转身离开，脸上没有一丝丝不满，平静的好像只是见了个路人。
　　其实若是回到刘强年轻时，他怎么会甘于忍受这样的羞辱。
　　但对于现在的刘强而言，这些年低三下四地求人，委曲求全地拉赞助，早已磨灭他曾经有的傲骨，如今的他，早已不会反抗，更不敢向这个社会反抗。
　　他就想一块海绵一般，任人捶打。
　　这态度反倒让医生不满，正欲再发泄，却听到一个令人敬畏的声音，回头一看。
　　“强子，你在这啊？”
　　这时，走过来了一位身材微胖的老人，大约七八十岁的样子，满脸的皱纹，记录着他所经历过的沧桑，眼旁还有黑眼圈的踪迹，他身穿着一套淡灰色的外套。他看着刘强，脸上显露出喜悦的神色。
　　“老院长，您这么来啦”刘强大惊，看到老院长朝自己走来，连忙上前搀扶。
　　“强子，”老院长道，“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来。”
　　话音刚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我都不是院长了，哪来什么办公室啊。”边说着，边拉着刘强往外走。
　　话音刚落，刚刚那名医生连忙满脸堆笑，弯下腰，道：“老师，徒弟的办公室就在前面，里面虽然简陋，但还是可以让您歇歇脚的。”
　　说完，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院长便搀着刘强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装修并不奢靡，甚至还显得有一丝丝寒酸，但屋中奖杯，锦旗倒是数不胜数老院长环视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这孩子不错啊”
　　然后又看了看刘强，“马上你也要回来了吧，小张和我说过了。”看到刘强没有回答，“我知道，你还不愿放弃你父亲的研究，但差不多了。人哪，要孝，但不能愚孝”
　　老院长又说：“你不止有你父亲，还有你母亲，妻女呢，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对你父亲孝顺了，那他们却要为此买单，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
　　刘强还是没有说话，但把照片放在桌上。看着满屋的奖杯，锦旗，是多么羡慕，又是多少的回忆，他曾经比这更光荣，更闪耀，现如今，他只能仰望他人的光明。
　　老院长又说：“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去把入职手续办了，虽然只能从小医生做起，但以你的能力，很快会做到属于你该坐的位置”
　　说完，他看了看刘强，无意间瞥到了他放在桌上的照片，突然眼神中显露出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拿起来了这张照片，仔细看了看，眼神中并未太多的变化，抚摸了一下这照片中孩子的脸庞，又放了回去。
　　刘强并未对此怀疑，他还在斟酌老院长的话。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时间过了很久，刘强走出了医院。此时已是黄昏，不远处的天空盘旋着一只没有觅到食的鸿雁，在空中一圈一圈转着，似乎是为了可以侥幸寻找到一点点的粮食用来喂养他的孩子。
　　但最终，他放弃了，还是归上了回家的路。
　　门口老院长和那医生目送着他离开。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的青春。”老院长感慨道。
　　而那医生对此很不屑。
　　“老师，你不要被骗了，网上都曝光了，他就是个……”
　　“闭嘴”
　　医生不敢再说话。
　　“过几天，他就该回来了，可惜啊，要在他曾经的徒弟手里干活，不知是什么样的悲伤，对，我得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知道一下”转了一下脑袋，问道“小梁啊，肿瘤科这两天忙吗，他们下班了吗？”
　　“还没呢，老师我扶您过去吧。”
　　“好，哎，从毕业到辞职，他一直都在那干，当年他没辞职的话，现在估计都已经可以是我们医院的一把名刀了。”
　　梁医生陷入了沉思“肿瘤科？”
　　当然，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他旁边的老院长。
　　……
　　“喂，强子啊。明天晚上吃饭不要忘了，一家人都要在啊。”
　　刘强自然懂话中的弦外之音“好的，我会叫上爸的。”
　　“谁管那老东西了，他来不来与我没关。嘟^……”
　　刘强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喂！乖女儿，有没有想爸爸”
　　“爸，您这么来电话了？”
　　“没事，爸就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明天想不想要什么礼物，爸给你买”
　　“不用了，你回来吃饭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事吗，我今天有点忙，没事就挂了”。
　　“好，好，你去忙吧”
　　“那行，挂了哦，……对了，爸，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