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缘起 四

　　老者回到家中后，偷偷的换了身衣服“鬼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半夜偷偷起来对我宝贝徒弟做啥子事，不行，我得过去看着他们。再说嘛，我这也是为了提防那货神秘势力来寻仇嘛。嗯，对，于情于理半夜我都要去守着”。
　　是夜，老者轻轻一跃，翻过稍有些低矮的围墙，又回到了小女孩家的院落，悄悄的躲进院落的阴暗中影藏起来。
　　“该死的，这事决不能让王宝财他娘知道，不然我的名声可就全没了”想到宝财他娘那张大嘴巴，他也不有些咬牙切齿，“不就这两天来了玲儿家四五趟么，这女人知道之后居然给我编排了三四个版本小故事流传出去”
　　毕竟关于赵母，在这小山村，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不少，让人分不清真假。
　　有传闻说自赵母十二年前忽然孤身一人回到这有灵村，深居简出，没过几月肚子就大了起来，之后诞下一个女婴。
　　在这种小山村，放个屁都能当成是新闻，更何况一个寡妇独自养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儿，更是容易升起流言蜚语。
　　前两年大家还照顾赵家老夫情面没有当面议论，但几年后赵家老父身亡，只剩孤儿寡女二人，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有谣言说是赵母与情夫谋杀了老父。
　　可他又怎会不清楚，赵家老父是因病而亡，赵小玲自幼身体孱弱，小时便经常到自己处求医，日子久了，便少不了与赵母多有接触。
　　接触的多了，他也看出母女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且赵母通情达理，赵小玲活泼可爱，他自己又孤身一人，自然而然就生了些联系之感。便动了恻隐之心，教了赵小玲一些炼体之法，改善其体质，并传授了一些药理知识。
　　只是那炼体之法也增强了赵小玲的体质，使赵小玲身体大有改善，赵母欣喜不已，对老者感恩戴德，更是在她的一再坚持之下，收了赵小玲为徒。
　　正当他在这胡思乱想时，忽听见卧房有些响动，他忙收了心神仔细听着。便听到他的宝贝徒儿赵小玲的声音“母亲，我想和您说些事情”。
　　讲道理来说，老者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从他刚才肺腑王宝财他妈的情况我们也可以得知，他是一位痛恶八卦的男人，自已也深受其害。照理来说深夜谈事，他不应接着听下去。
　　但是问题是，赵小玲家的院落虽不算小，但也不是太大，自己的底子还成，且此时夜深人静，赵小玲声音虽小，他也能听个清清楚楚。
　　“木有法子，为了自家徒儿安全着想，自己就在这勉为其难的继续听下去吧，再说自家徒儿应该也没啥秘密嘛，有什么还需要瞒着自己这个老师的”老者自我安慰道。
　　却不知赵小玲下一句话却差点让他喷出血来。
　　“娘亲，我们家真的和叶家有什么关系吗”房屋内，赵小玲坐起身来，咬着嘴唇。
　　“唉”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赵母慈爱的抚摸着赵小玲的脑袋。
　　赵小玲眼神略有些挣扎，最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接着道“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赵母慢慢将手掌抚在赵小玲的脸颊，食指轻轻的摩擦了一下，她深深的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庞，像是想读懂她的想法。
　　她回忆起自家女儿小时贫弱的躺在自己怀里可怜的模样，又想到那孤零零向着密林中走去的瘦小身影，最终定格在前天深夜背着比自己还重的剑五回到家时踉跄的脚步。
　　赵母心中一叹“是啊，你已经长大了，也有权利知道这些了”
　　“我的父亲和你一样，身体并不好”赵母说道此处，有些怜爱的掐了掐赵小玲的脸颊，赵小玲认真的盯着母亲，她对姥爷的印象很少。
　　“他总是咳嗽，为了给他治病，我们到处寻医，花了很多钱。后来有位医生说，他的病是治不好的，只能养着，不能根治。父亲仍是没有听从，若他不去下地，家里又怎么能够过下去。只是他的身体更加差了，严重时甚至只能在床上躺着，所以虽然父亲拼命干活，我们家比别人家过的差些”赵母的声音很平静
　　“但母亲却是受不住苦，在一个深夜里偷偷走了。我们并不怪她，只是她走了之后，本就不爱说话的父亲更加沉默了。”
　　父亲的身体日益消瘦起来。
　　一日，我正在为他煮药，他坐在旁边看着，忽然说道“你不应该被我拖累”。
　　我默不作声。
　　“我的身体是治不好的，我自己知道”他慢慢取出一个布袋，慎重的交到我手上“去收拾一下，家里最后还有一些钱财，咳咳..你拿着，然后出去找一个生路去吧”。父亲浑浊的双眼望着我“我连累了你和你的母亲苦了许久，所以她才会离开我。而你还年轻，我不想你这辈子毁在我的身上。”
　　我望着父亲那消瘦的脸庞，他的眼神似乎已经没了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只有看到我时才有一些光亮。
　　我害怕极了，我不敢接过那个布袋，我怕他把钱交给我以后，就会安心的死去。
　　于是我跪了下来“父亲，您的病一定会好的，我会去赚钱，赚很多很多钱，然后找最好的大夫，把您的病治好”
　　“傻孩子..咳咳..”赵家老父的眼角泛起了一些泪水，“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拿着吧，然后快走吧”。
　　“我不要！”见父亲执意要将剩下所有的钱交给我，为了远离那样的父亲，我最终奔出了家门。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带着很多钱回来的”我跑到门外，向着家中吼道。
　　虽出了门，我身上的钱财并不多，所幸为了省钱我也曾在深山中采过药材，所以还能食一些野果。
　　这也真是孽缘，我也是，你也是，我们居然都和这些花啊草啊有着说不清的缘分。
　　我那时听村里人说百花城是这里最大的城，里面的人都非常有钱，遍地是黄金。我想啊，如果想要赚钱，赚大钱，那去那里准没错，于是我便顺着官道向百花城大致方向走去。
　　路过一个路边茶摊时，我看到一个运输货物的车队，我没有钱去喝茶，只是问了摊主百花城的大致方位，之后便继续上路了。
　　谁知后来我为了找水源和野果吃耽误了些时间，他们居然又走到了我前面。在我第二次遇见他们时，他们的领头叫人把我叫了过去，并盘问我的来历。
　　“他们应该是把我当成抢匪的眼线了吧”赵母笑道，也幸好是遇到了他们。
　　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并给他看了看我的刚采的野果。“这么说你是想在百花城赚钱给你的父亲治病？”他们的领头问道。
　　“是的”我回道。
　　“那便是巧了，最近叶家在招丫鬟，你正好可以去尝试一下”那领头抓了抓下巴的胡茬，笑着道。
　　“叶家？给的钱多吗”我问道。
　　“叶家是百花城最大的家族，也是整个玄武国最大的家族之一。至于给的钱多不多，单说月钱，你这种小丫头每个月都能领到二两纹银，便不是其他家能比的，更别说偶尔主子给的赏银了”。
　　每个月便能取二两，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在有灵村，就算是母亲还在，且是遇到丰年，每年也只能赚取四两余钱。
　　我有些激动，再三确认之后决定跟着百花城一起去百花城。那领队人很好，笑着同意了我的请求，并将我带到了叶府。
　　我最终还是入了叶府做了丫鬟，不久后，因我年纪小，做事勤快且尚有些容貌，所以被调入一个叶家少爷府邸。
　　我伺候的那位少爷是个温和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和蔼，在外也常能听到他的贤名。人人都称他一表人才，温文儒雅且天赋极好，日后必成大器。
　　那时我感到我很幸运，每月领取钱财后便攒了起来，每次听说车队领头押运货物时能路过有灵村时，我便将其中一部分钱财取出委托他转交给我父亲，并从他那得知我父亲的现状。
　　后来我才知道，叶家当时并没有招丫鬟，而是他托人帮我进了叶府，又花了些银财才进了叶子涵公子府邸之下。
　　日子便这样过去，转脸就过了两年，我在叶家时勤勤恳恳，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会抢着把能做的都做了，于是加上赏银倒也攒了不少银子，日子也算充满了奔头。
　　我每天算着什么时候能攒够钱带父亲到百花城找最好的大夫看病。如果还不行，我就拼命赚钱，直到有一天能够带着父亲去求丫鬟杂役们嘴中说的大人物炼丹师。
　　然而有一天深夜，我突然被人叫醒，惊恐的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一个陌生的床。我想要尖叫，一个大手却捂住了我的嘴，我这才看清，叶子涵少爷在旁边对我坐着噤声的动作。
　　我很害怕，也难以置信为何原本如此温文儒雅的少爷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被陷害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有人邀我出来，之后给我下了药，然后把我扔在了这里，而那时的你，已经躺在这里了”他停顿了一下，面含苦涩，眼含歉疚“对不起，我那时被下了药，而且我的修炼并不到火候。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我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朝下流，在早些时候，我也曾听说过一些少爷公子看上了自家丫鬟的故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遇到的主子是个君子，没想到遭受了此事。
　　叶子涵有些无奈看着我。
　　“钱，我需要钱”我哭了一会，忽然说道。
　　他似是一怔，又目露恍然“好的，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财，之后你会请辞回家，是吗？”
　　“是的，我会回家，再也不会回百花城”我回道。
　　他点了点头，转身缓步走出房门，此时外面的嘈杂声已经大道我也能听到。
　　当夜，我收到了五十两黄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之后又有人连夜将我送出百花城，送至有灵村。我遵守了承诺，在家陪着父亲，甚至很少出门。父亲见到这些钱财，也萌生了一些希望。
　　但不久，不知道为何，我在家吃饭时突然止不住的吐了起来，之后甚至吃不下去饭菜。无奈之下，父亲请来了大夫，大夫把完脉后，脸色复杂道“这...好像是喜脉”这位大夫曾给父亲看病抓药，知晓我家中情况，深知我并未婚嫁，怎么凭空有了喜脉，莫不是在百花城中有了相好。大夫并未多言，简明的道清了情况后，便告辞离去。
　　大夫走后，在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追问之下，我终于道出了实情。父亲沉默了，他知道那些是大人物，他根本无力反抗。
　　“我要去找他，我离开时他也不知道我怀了他的骨肉，叶少爷是个好人，他一定会知道怎么办的”我说道，我最终还是没有遵守承诺。“父亲，你也一起去吧，这次我们去找百花城最好的大夫给您看病”
　　父亲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们取了些钱财，父亲的身体已经极差，我们只能走走停停，碾转半月，终于又来到了百花城。
　　我安置了父亲住处，只身去了叶子涵少爷府邸，却发现府邸已经大门紧闭，我心生迟疑，不敢去敲，只能假装路过。
　　之后我们便先去求医，准备在途中打听着些叶子涵少爷之事。我们找了百花城最好的大夫，最终花费重金，为父亲求得药方，并购置了部分药材。
　　我们求得药方之后，我们便随便找了地方准备填饱肚子，没想到却在吃饭之时听到别人议论，得知叶家五长老之子的事情，毕竟百花城虽大，但叶家独大，叶家五长老之子身上发生了如此大事，更是牵扯到孔家婚姻，人们自然是津津乐道。
　　“你们可知，叶家五长老家少爷近消失了”我听到旁桌一男子说道。
　　“是吗，我只听说几个月前有人抓到他和丫鬟有染，而且捉奸在床，虽是被他拦在门外，但当时在场的都是何许人也，不用进去也能感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这事后，孔家小姐闹得不清”一个回道“啧啧，一个大少爷，居然看上了一个下贱的奴婢，还在订婚前发生这种事，让人家孔家大小姐脸面何在”。
　　“那可不，那老孔家小姐闹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取消这亲事。那家伙，可带劲了。虽说人老孔家虽然比上老叶家，但好歹在百花城还是有点话语权的不是”另一男子接着道。
　　“别乱说话”第一个开口的那人警告道“我也知道这事，之后叶家五长老赔了不少礼，毕竟孔家这边是族长之女，而且人家占了理”那人忽压低了声音“不过之后这事，就有些蹊跷了。五长老家少爷多次前往孔家向孔家小姐解释，终是打动了孔家小姐，之后也不言明再提此事。可是就在一个月多月前，俩人一起出游了。这倒没什么，毕竟关系和好增进些感情嘛。可问题是，两个人出去，只有一个回来了”
　　那人有些神神秘秘“半个月前，孔家小姐独自一人回归，而她的随从和叶家之人，确是一个都没回来，依我看，怕是全都...”说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都说是出游了，咋还和消失扯上了，我看就是俩小娃娃一起出去玩野了，还没回来吧”那爱打岔得人道。
　　第一个开头的男子额头有青筋出现“你先让我说完”
　　“之后叶家和孔家忽出动大队人马出城，且这半月孔家之人均闭门不出，叶家五长老震怒，更是撤了爱子府邸所有人员”
　　“这是为何”另一名一直在倾听的人问道。
　　“具体情况并不知晓”一直说话的男子道“小道消息是，孔家小姐一直怀恨在心，说是与之出游，实际是要引出然后”男子做了个切割的动作“毙之”
　　“这不合常理，叶家势大，孔家小姐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叶家已经对此事做了足够多的诚意。孔家小姐没道理会想杀了自己未来丈夫，这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于孔家来说，都会承受不可想象的代价”那一直倾听的男子说道。
　　“所以说才奇怪啊，不过叶家五长老少爷怕是真的没了，我收到准确消息...”
　　我听到此处，已不忍再听了下去，便与父亲收了行李起身离去。之后我们多方打听，终是确定了叶少爷确实再未回归。
　　我心灰意冷，最终与父亲回到家中，诞下一女，我们不敢也不想给你取叶姓，只能随了我们，取名赵小玲。而我则对外宣称在百花城有了婚约，只是丈夫被歹人所害。
　　“这便是你的身世了”赵母温柔的抱着赵小玲“后来的我想明白了，叶少爷应确实被陷害了。他确实是一个好人，只是可惜似乎现在这世道好人活的并不会长久。
　　父亲从百花城回来了后，不愿一直花大价钱看病，后来最终是没有挺住，先走了。这些年来我靠着那笔钱，也一直做些零工，将你慢慢养大。
　　“不要想着去报仇，我没有恨过他们中任何一人，无论是叶家还是孔家，还是那所谓的幕后黑手”赵母缓缓抚摸着赵小玲的头顶。
　　叶小灵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真的是叶家血脉，还是嫡系血脉，虽然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外，身份连私生女都算不上。
　　她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我爹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母的手顿了一下，其实她对叶小灵生父也知之甚少，更多是从同府其他杂役丫鬟口中得知，只是她依然记着那一日醒来之后叶少爷那双眼睛，夹杂着无奈与内疚的脸庞。
　　她眼中有些恍惚。
　　“你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真的很庆幸，你的父亲是他”赵母答道“不要怪他，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
　　赵母的眼睛有些黯淡“他已经死了”
　　赵小玲松了松捏的有些发白的手指“我并不怪他”
　　“那就好”赵母松了一口气，随后轻笑道“他给我的那笔钱还余下很多，等你长大了，足够给你找个好人家”
　　“嗯”赵小玲回道，她背坐在母亲怀中，略有思索，却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而院落之中，猫在阴影中的老者缓缓听完赵家母女的故事，心中默叹一声，本是来提防那叶家小子为非作歹，谁知听到了这等事情，一时难免心中有了些许思绪。
　　今天的月色，不是很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