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凡的神

　　“我想下去。”
　　这是迦尔纳苏醒第十天的早晨，在大殿中央，面对着初升的朝阳吃着早饭时，他对阿周那说的话。
　　“下去干什么？”阿周那喝着粥，吧唧吧唧了嘴，然后问到，“住在天上还是不适应？还是怕我爹回来了会把你争执一顿？”
　　阿周那的父亲雷神因陀罗，自从两人的决战结束之后，就带着两人的母亲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刚刚醒来的那几天，迦尔纳到的确是觉得住在彩云之间有点危险——可能是因为曾经在四万米的高空晕倒而遗留下来的恐高情节？更多的其实也是无法直接面对这位主神、亲妈所驾的后爹——这段关系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但听到这位雷神大人一点口信也没留下来，而且对他而言不费吹灰之力的千里传音也一次都没发生，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感触了。
　　“不是那个的问题咯。”迦尔纳端着碗，站到了大殿最外围的柱子旁，云彩在面前游走，大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浮现在云彩之下，“你就真的不好奇下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暂时高高在上的神⋯⋯”
　　“但如果没有普通人存在，又何谈神的高高在上？如果没有大地之上的世俗世界，又何谈天幕之间的仙境？”
　　“你这个说的倒是有道理。”阿周那点了点头，嘴角露出抹微笑，“哥啊，没想到你也算是开窍了，你说的对，没有被统治的子民与世界，还要统治的神和神殿有什么用？若是没有他们，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迦尔纳翻了个白眼，如此娴熟，如此充满技巧，就像是许墨城的确存在过一样，而不只只是昏迷之中梦境创造出来的人物。“我是说，神既然存在，就要有存在的意义，那就是给普通人予以保护、祥福。不然，神又何必存在？”
　　“存在即合理。你前天的时候，讲那个什么哲学？好像叫这个名字，跟我说过这个。”阿周那继续喝粥，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自己也真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一看就能记住，这迦尔纳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居然被自己活学活用了。
　　“那个东西，是西方世界里以为已经过时了的保守派哲学家说的，在现在的世界里一点也不适用。”说这句话的人是黑格尔，倒没在哲学课上占有一席之地，反倒是那位身高一米八五被学生们称作“老大”的无敌历史老师，曾在讲近代欧洲的思想时，提到过一嘴——万幸的是，他的课迦尔纳可是每节课都认真听了的。
　　至于过时了的保守派，在二十一世纪的确是如此，但比起迦尔纳现在所在的年代——若是没记错，许墨城曾经问过一嘴关于阿周那和迦尔纳的所存时代，老大的回答是公元前五到七世纪间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是信了的——那近代的欧洲思想，可是遥遥无期的未来的事情了。但毕竟是神，思想走要先进一些，先进个两千多年，也不算太过于超出范围。
　　“所以？”阿周那脑子没转过来。
　　“咱们要去人间，寻找我们存在的意义好吧。”迦尔纳终于趁着阿周那愣住的时间，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早餐，继续他的喋喋不休，“况且，整天在神殿里呆着，和关禁闭有什么关系？正巧家里没个大人，不出去浪浪？”
　　听到浪浪二字，阿周那终于打起了一份性质，然后再被迦尔纳伶牙俐齿的鼓弄一范，也就心满意足的跟着下凡去了。
　　一想到在昏迷中的那个世界，自己什么能力都没有，除了身体强壮勉强能做哥练拳师傅，完全没有其他能力，甚至到了高空还要被吓醒，迦尔纳便很是生气。于是，回到了这里，作为神，特别还是很有地位很有名声的二代神，登场一定要足够闪亮。
　　所以当二人落在曾经阿周那曾经统治的首都象城时，那些还在战争瘟疫痛苦之中的百姓们，恍若隔世的看着金甲金枪和蓝袍长弓的两人飘飘然落地，伴着点点金光和雷霆轰鸣，于是纷纷跪拜。
　　“我的子民们！”阿周那向前一步，高声道，身后的迦尔纳强忍着笑容——这场景有点过于像鬼子进村之后，对着满村的百姓喊着，“*****圈的子民们。”
　　“正事，正事。”迦尔纳在身后小声提醒到。
　　“咳咳。”阿周那清了清嗓子，“诸位都是我持国的子民，我作为持国的王，自然要保卫你们的生命，捍卫你们的权利。很抱歉之前一战持续了那么多天，打得天地昏黑，大地旋转，如今，我们回来了。”
　　“可以了，逼格有点就可以了，自己什么段位自己要清楚。”迦尔纳也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我身后的这位，是俱卢国曾经的大将军，和我打战数千回合不分上下的太阳之王迦尔纳。”
　　“迦尔纳啊。”
　　“捍卫世界的将军，平民的王，迦尔纳？”
　　跪倒的众人悄咪咪的抬头看向阿周那身后，金甲金枪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挺拔，散发着如此耀眼的光明。
　　“怎么样，这介绍可以吧。”阿周那小声问道。
　　迦尔纳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内心暗暗自喜。行啊你小子，也算是会夸人了。“满意满意。”
　　“我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那本就是一场名声不正、牺牲无数的错事。我们的恩怨已经解开了，那本就是一场平白无故、添油加醋的误会。所以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并肩而立，来到凡间，为你们播撒阳光。”
　　“可以可以。”迦尔纳被阿周那挡住的手不禁伸起了大拇指。
　　“我的子民们。”阿周那又是一步向前，沐浴在朝霞之中，仿佛现世的圣人，传播着来自身的福音，“请道出你们的烦恼，我们将为你们去除，为你们保驾护航，请许下你们的愿望，我们将为你们实现，予你们幸福安康。”
　　韵压的不错呢。迦尔纳默默想到，顺便把自己的太阳之力又加强了几分，阿周那在跪倒的民众眼里的身影更加光明。
　　身边的众人们又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只不过声音压的很低，说的话很杂，俯瞰众生的二人，终究是没听清，被急的直翻白眼。
　　然后躁动的声音安静了下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二人鞠躬，“尊敬的阿周那殿下，迦尔纳殿下，我们作为持国国都的子民，自然在全国拥有最幸福、最富贵的生活。”
　　阿周那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迦尔纳——看吧，我就说我的子民好得很。
　　“持国的繁荣与人民的自足，特别是我们象城世世代代的生活，都得益于您和您的祖辈们苦心经营与安民如子的心意，这一点我们全都十分感激与荣幸。”
　　阿周那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迦尔纳——看吧，我就说我的子民好得很。
　　“我们十分的感激与荣幸。”老者的话音刚落，他身旁依然跪倒的人民们便应声附和道，顺带着的还有那最令统治者心情愉悦的礼仪——磕头。
　　阿周那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迦尔纳——看吧，我就说我的子民好得很。
　　“不过。”老人的声音顿了顿，“自从两个月前战争开始，全国人民都受到了战争的影响，小到封城、宵禁影响了日常生活，大到家园被焚、妻离子散。物价在飙升，治安在混乱，社会满是不安定的因素。”
　　这次轮到迦尔纳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是强忍着要咧起的微笑。不行，不能笑，我可是平民的代表，士兵的偶像，不能自毁形象。然后他用眼神示意阿周那——看吧，我就说你的人民有问题。
　　“我们象城的子民，也深受战争的影响。两户人家便要有一名壮年男子前往战场，大概率是再也回不来了。老者失去孩子，妇女失去爱人，弟弟失去哥哥，幼童失去父亲。这些我们以为离我们十分遥远，只存在传说故事中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我们面前。”
　　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两行泪水缓缓的滚落。
　　迦尔纳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没有微笑——这的确是悲惨的故事，如若不是杀人狂，没人愿意这样的事发生在身边。然后他用眼神示意阿周那——看吧，我就说你的人民有问题。
　　“战争开打之后，便有消息源源不断的自前线传来，但既没有乘胜追击的捷报谁重伤不治。而当初保证的抚恤金，一概都不得而知了。只得找到府上，然而那些官员，战争一结束，就卷着满满的金银财宝不知道逃去哪里了。还请二位殿下为我们做主。”
　　迦尔纳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阿周那——看吧，我就说你的人民有问题。
　　跪倒的人民们再次磕头，异口同声的说道，“还请二位殿下为我们做主。还请二位殿下为我们做主。”
　　迦尔纳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阿周那——看吧，我就说你的人民有问题。
　　阿周那只得大声道，“放心，我会为你们做主。”然后无奈的看向迦尔纳，小声道，“这哪是有问题啊？这分明是逼我就范啊。我能怎么办，先一口答应下来呗。你行你上啊。”
　　于是迦尔纳上前一步，温柔的问到，“女士们先生们，大家都先起来吧，我们是来帮大家解决问题的，不必再顾这些迂腐的礼节。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跪倒的民众纷纷起身，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些什么——不过这次倒是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迦尔纳多么多么体恤民情之类的。。
　　然后，另一位老者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深深的鞠躬，问到，“二位殿下，城东的那座尸坑，能否恳求二位殿下为我们填了？”
　　“什么？”迦尔纳和阿周那异口同声的惊诧到，“尸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