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天气阴沉沉的。
　　雨滴淅淅沥沥的坠到地面，掀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凉凉的微风将路边的草丛吹的轻轻晃动。
　　交错的汽车宛如影片一般一帧一帧的放慢，划过卓飞的视线。
　　卓飞看了看时间。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今天卓飞早早的便是送完了所有的快件。因为今天他和宫晴约定好了要去看电影。也许是因为能够和她相处的动力在暗暗催促，所以早班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居然还能余出半小时的时间。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当然今天是平常日，快件也不是很多。
　　卓飞给宫晴发了消息。
　　卓：我已经处理完了，但是这会儿还没到下班的点。
　　宫：今天好快呀，是不是因为我呀。
　　卓：当然啦，今天得陪我家的仙女儿看电影，干劲十足。
　　宫：害羞。
　　卓：要不你先过来吧，这样省时间，还可以吃个饭。
　　宫：不应该你来接我嘛。
　　卓：这不没下班嘛。你打车过来几分钟挺快的。
　　宫：不。我就要你来接。要不然我就不去啦。
　　卓飞正想哄哄宫晴之际，手机突然来了电话，将聊天的页面覆盖。
　　来电者，陈小雨。卓飞接通了电话，陈小雨便是用着轻快喜悦的声音告诉卓飞，你上次让我留意的事，有了线索，近期的确有一名男子经常活动在公司附近，而且多次拍到男子顺手偷走一些小包装的快递。你可以过来确认一下。我已经将此事向上级反馈，公司已经开始追查，相信很快便能有结果。
　　卓飞喜出望外，飞奔到陈小雨的办公桌前。
　　陈小雨笑盈盈的打开近期的监控视频，并有序的快进，每当出现可疑男子的身影时，便会提示。卓飞看着视频中男子，眼睛微眯，大脑中飞快的回忆，此人的确似曾相识，好像丢件那天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出现过。
　　沉浸在追查过程中，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而在这时，卓飞的手机消息铃声响起。
　　“卓飞，你怎么还不来接我，这么大雨，你还真想让我自己来啊。”
　　卓飞看见宫晴发的消息时，才一拍脑门，心知差点错过了大事。旋即一看时间已经下班过去十几分钟了。愁眉苦脸溢于言表。
　　卓飞急忙给陈小雨道歉，说还有重要的事，就先离开了，再有线索电话联系。陈小雨轻轻点头，示意没关系。似乎有些淡淡的无奈。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
　　也许是云层积累了厚厚的伤感，想要倾泻自己的眼泪，竟一时之间，宛如一位控制不住情绪的受伤女子，大哭起来，雨也是大了几分。
　　行人纷纷撑起五颜六色的伞，伞面就如盛开在世间的花朵，令的晶莹的雨滴有了颜色，也有了归宿。
　　宫晴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远远的伫立在传达公司的对面街角处。她轻轻合上刚刚发完消息的手机。捏了捏伞柄。眸子中流露着浓浓的埋怨。
　　她只是想卓飞来接一下，希望和他一起而已，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不过，想了一番，或许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一些。
　　宫晴想着想着，心里就越来越沉，手中的伞也是越压越低，逐渐的，伞檐缓缓的淹没她的额头，她的眼神，远远望去，似乎只能依稀的看清一张淡红色得唇和一轮细腻的下巴。
　　卓飞慌忙的跑到公司门口，看了看时间，连连责怪自己耽误了正事。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不到两小时。
　　卓飞抽出车钥匙，刚刚插进电动车的锁孔。
　　掏出手机，卓飞给宫晴发了一条消息。
　　刚才有事，耽搁了，我马上来接你。
　　宫晴回了句，我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可是卓飞已经将手机揣进兜里，没有看见宫晴回的讯息。
　　宫晴的位置处在对面街角处，可能是因为距离有点远，卓飞也没能注意到她。
　　钥匙一拧，车子便是启动，震动起来。
　　“卓飞，等等。”陈小雨小跑出来，喘着粗气靠近卓飞。
　　卓飞看着陈小雨。
　　“小雨，你怎么啦，跑这么急。”
　　“什么啊。是你刚才走得太急，雨衣都没拿，忘在我办公室了，我也是突然看见就给你送过来了，下这么大的雨，你是准备淋着回去？”陈小雨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卓飞，旋即拿出手上的雨衣递给卓飞。雨衣被叠的很好，拿出来时，卓飞也是一怔，似乎自己的雨衣平时只是随意一揉，很少有看得顺眼的时候。
　　卓飞有些不好意思的连连道谢，并接过雨衣。
　　可能是骑着车子不方便，也可能是时间很急，也可能是他不修边幅。总之卓飞铺开雨衣穿上时，很费劲，穿了半天也没有穿好，总是皱皱巴巴的。
　　就在这时。
　　陈小雨细腻的双手便是伸到卓飞脖子处，将雨衣的领子轻轻的匀了匀，很快一大片褶皱便是光滑起来。卓飞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又是探过卓飞的耳畔，捋了捋脑勺后面的雨衣帽子，将它扣在卓飞的头顶。似乎是她的细腻决定了细节，以至于帽子刚好盖过发梢，没有遮盖视线。
　　“好啦。穿个雨衣还和小孩一样，着凉了才知道痛苦。”陈小雨收回双手，用着叮嘱的语气告诫卓飞。
　　“谢啦，我先走了，有空再聊。”卓飞也是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急忙结束话题。紧接着，卓飞再次启动车子，两个轮毂运转起来，冲入雨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和轮毂的掠过的印记。
　　望着卓飞骑车离去，陈小雨痴痴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回到公司。
　　大雨开始倾盆而下，房檐挂起长长的水帘，窗户也是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了视线。
　　雨滴叮叮咚咚的落在淌水的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水花，每一个水花都会崩裂出许许多多小的水花。
　　卓飞逐渐的远去，消失在宫晴的眼中。
　　宫晴收回了目光，眼眶有些湿润，似乎是雨水不停的在眼前倾泻，以至于视线也是因此变得有些模糊。她情不自禁捏了捏伞柄，陶瓷一般的牙齿将唇咬出了扭曲的弧度。
　　宫晴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传达公司门口一大片的空间。卓飞和陈小雨刚才似乎略带亲密的举动也是完完整整的落在宫晴的视网膜中倒映成像，一分一秒，一举一动，没有一点一滴，一丝一毫的遗漏。虽然没有办法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但宫晴从陈小雨给卓飞整理衣领的细节中便是读出了很多。
　　宫晴的温柔的眼神和温热的心都在此刻，被密密麻麻的雨水冲刷的冰凉。尽管她极力的撑着雨伞，但她依旧觉得天地之间的雨水，一滴不漏的狠狠的淋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大风吹来，一辆出租车被宫晴拦下，向着回家的路驶去。
　　出租车所过之处的雨水。
　　似乎被淌着泥的轮毂碾压的稀烂。
　　卓飞在宫晴住处停车，卸下雨衣。
　　踩着木梯，敲开房门。宫寒看见卓飞一阵诧异。
　　“你们没去看电影吗？”
　　“宫晴呢？有点事耽误了，路上雨很大，不太放心她，就过来接她。”卓飞被宫寒问的有点稀里糊涂，旋即说道。
　　“宫晴不是已经出去了吗？她说她打车过去找你了，有一会儿了，她没遇到你？”宫寒也是有些担心，连连责怪。
　　卓飞听完，急忙掏出手机，看见宫晴发给自己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她已经过去公司了。继而，一拍门框，责怪了一番自己，连忙开车返回公司。
　　卓飞刚刚出小区，便是见到宫晴从一辆出租车下来，撑起一把白色的伞。
　　“宫晴！”卓飞停车大喊了一声。
　　宫晴听到后，目光在卓飞身上停留一秒后，便是又极速挪开，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一扫而过。
　　没有回应，自然而然。
　　像没天赋的演员。
　　观众一眼能看见。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宫晴撑着伞与卓飞擦肩而过，向着小区里走去。
　　卓飞深深的感受到宫晴的漠然与忽视，是那样的真实，宛如一柄柄冰冷至极得匕首一次次的刺穿心脏。
　　卓飞素来坚强的脸庞也是有些难以抑制，一股温热的液体似乎就要从眼眶流淌而出，就如没有生命的木偶突然之间就有了灵性一般，淌下了眼泪，挥散在空中，被虚无缥缈彻底的分解在现实中。
　　大雨滂沱。
　　卓飞抓住宫晴的手腕，雨水顺势打湿了两人的衣袖。两人的衣袖很快便是滴起水珠，如一滴滴眼泪一般坠落在地面。
　　“你怎么回来啦？我正准备过去找你。”
　　卓飞强制压抑着自己的难受，轻声的问道。
　　“雨太大了，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场，又不是来不及？”
　　“我说了，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去。”
　　宫晴愤然甩开卓飞的手，毫不留情面的丢下冰冷冷的话。就宛如迎面飞来的铅块一般，沉重和寒意一同砸在卓飞脸庞，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可以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怀。
　　不是卓飞不想继续抓住宫晴的手腕，而是他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卓飞望着宫晴远去的背影，无法言说。
　　漫天的大雨可以冲刷满地的污垢，空气中的尘埃，却不能冲淡卓飞心里的悲伤，也不能冲走他在这段情感上卑微和悲哀。
　　卓飞攥紧了拳头，似乎很想去追问宫晴，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陌生。可是，他又没有了勇气，他害怕她会再次伤害自己。
　　因为他知道，自己看是铁石心肠，但是在她的面前，自己却半分提不起一丝高傲。
　　因为爱情让他一次又一次选择了卑微，选择妥协。。
　　也是因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哪怕是尊严和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