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暗裔祭祀 一

　　血色长空是暗裔山脉最常见的现象，特别到了暮色时分，那暗红色的天空如梦魇一般，压抑在每个人心中。
　　透过黑红色的云层，兴许是暗裔山脉嵯峨高耸、接近天际的缘故。黄昏时分，便已经能看到天边那两轮若隐若现的巨大血月。
　　非是皓月，但那月光艰难地透过云层，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如蛇吐芯子一般，舔舐这方土地，却也能让人看清了下方这巨大的山谷和雄伟的山脉。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漂浮在这半空中，便能感觉到这稀薄的、但充斥着整片大地的血雾。这血雾不知绵延至何方，仿佛无边无际，一些浓郁的地方，还成团成团的存在。有些甚至还随着天地法则之力的波动来回蠕动、散发出令人发寒的血光。
　　恐怖的天幕下，远处还不断传来声声狼嚎和不知名野兽的吼叫，更添恐怖气息。
　　云雾也不知什么时候拨开，露出底下光景，一座坚韧的黑石堆砌而成的城堡矗立在一个山谷间，巨大挺拔的城堡如同峡谷九幽深渊里刚刚爬出来的巨兽，狰狞着笔直向天。
　　更下方山谷中，一道火光的遽然亮起，预示着黑夜的彻底降临，随后山脉各处万千灯火呼应，终于让令人胆寒的血色夜幕恐惧稍稍退散。
　　两边斑斑驳驳的火堆每隔二十步台阶就各置一处，照亮着黑曜石铺就的台阶，反射的光芒略微模糊人的视线。大概因为血雾的缘故，城堡反而呈现一种异样的绯红色，如同给整座黑色城堡铺上一层绯红薄纱。
　　几百步的台阶过后，就是一座宫殿，一旁横着摆放的巨石镌刻着“审判之殿”四个大字。先不说两侧的其他偏殿，这一殿的狰狞就足以令人胆颤：两旁绿油油的爬山虎蔓延生长，如同城堡的经络一般蔓延生长，连带着台阶和殿前两根擎天柱都爬满。殿前，巨柱在殿前撑开长廊，如同洪荒巨兽张开兽口，獠牙矗立在前……
　　“忽…忽…”
　　一阵风透过古老的门缝，带着凛冽的风涌入门内，带起一阵惧人的呼啸声。神秘的审判之殿，会议圆桌边，此刻居然放着一只大床，嫚帘帷幕下，惊人的血迹手帕已经染红数张，水盆里的血水满溢，几个仆人正来来回回奔忙，这时正有人因为这透风的门缝而打算用床单去挡风。
　　“……”
　　诺大的空间里，有人低语呼喊着仆人，说着什么，但气出如丝……
　　“禀圣子，精血尚未提取完。那精血剥离大阵下午方布，族长正在祭坛，料不消一时便能抽取精血，为圣子所用。”
　　“你速去，叫我父亲快点，我感觉快撑不住了！”
　　也不知仆人有没有听到，床上的人面白如纸，微阖的双眼已经闭上，不断喘气。见此景，仆人才慌忙忙的告退，小心翼翼打开门，往方才所说的祭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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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坛位于暗裔深渊的山巅处，乃是暗裔种族占卜、祈福、封印邪灵的圣地。
　　今夜血雾熹微、月华之光扑射大地，方能看清祭坛临万丈沟壑的雄伟，只见临崖的巨大岩块平台，如鹰嘴一般凸出。祭坛底下是一片汪洋血海，似暗裔山脉漫天血雾皆由此出；不远处崖壁处，镌刻的阵法耀耀生辉，遥遥与祭坛相应；一铁索横桥架于血海上，将两岸相连，绵延不知向何方，只依稀可见尽头是一山洞……
　　再说那祭坛上，立着四根圆柱，其上各镌刻着不知名神兽。柱旁此刻还盘坐着四个人，如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而四根柱颈处此刻拴着银链，圆环银链个个硕大如碗口，一道人影半跪着、披散着头发、身上血痕累累，四链加身，枷锁架颈。
　　一丈高的狼头人立于旁边，手持利刃钢刀，眼光冷冷盯着跪着的少年，只等前面穿华服的男人命令下达，然后手起刀落，这是他身为刽子手的荣誉。
　　“我犯何罪？族里为何如此待我？”
　　似血流太多，亦或被银链重索压得折了身子，但偶尔眼神透过乱发直射眼前人，倔强、忿恨、不甘令人胆寒。
　　身着华服的男人立于前面，身形高大，头戴族冠，俯视着半跪着、仇恨语气相对的少年人。他的面容并不苍老，却已不是壮年，国字脸威严十分，满头如狮鬃发却已花白，但见双眼血气萦绕，身形亦不复巅峰，略微发福。
　　但是少年人却知道眼前人是除了长老会可以钳制之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现掌暗裔种族族长之位——洛陌天。
　　“你没罪，但你的血脉有罪！”
　　“天大的笑话，洛陌天，三年来，你素欺我父母战死、长老们大多闭关，打压我们一脉！如今因子嗣得病，竟欲抽我精血入药。此举当天诛地灭，醢尸碾骨，打入暗裔深渊，永镇神魂。”
　　“哼，暗裔八脉，只你们一脉带异族血脉，玷污我们圣族血脉，如何不是血脉有罪？”
　　“我父亲在时，你安敢出此言…？”
　　少年人话未说完，洛陌天已经变了脸色，狰狞异常。手急速地往头上一伸，族冠已经拿在手里。露出头顶一弯角，因为族冠原因，方才没有看清，这时候族冠拿下，原来头顶双角，已经少了一角。
　　“黄口竖子，胆敢忤上？纵然你父亲在世又如何？我倒要报当年折角之狠！”
　　说完，另一蒲扇大小的手早已经搭在少年人头上，俯身猛地一提，血色双眼盯着少年人，少年人只感头骨欲碎。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父亲干的好事。当年折我一角，害我被族人耻笑多年，至今仍被政敌拿来做文章。你父之罪，当戮骨鞭尸！”
　　“如今，你那罪族血脉，能为我孩儿入药用，你当荣幸才是，鉴于这一点，我可保你一族零丁血脉，不至血脉凋零。不过你们一家嘛，下地狱团聚去吧！”
　　狰狞的面容说罢，又变得威严十足，仿佛刚刚动怒的不是自己一般，带着冷笑戏谑地盯着少年人。
　　忽然脚步声接近，远远的，洛陌天往山道一看，只见仆人慌失失地向祭坛跑来。
　　洛陌天便随手丢下少年人洛宇，只待仆人汇报，难道是孩儿又出差错了？洛陌天想着，便又凝起了眉头，看来祭祀仪式要快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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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哼…”
　　洛宇直感头眦欲裂，方才被洛陌天拧着头，提在手里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原来自己孱弱至此，这一刻，洛宇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要是自己能强大点，也不至于在父母战亡之后，不到三年，自己一族的势力在族里就萎靡至此。
　　“如果…如果今晚我被处决了之后，我们这一族血脉就要在这世间除名了么？”
　　洛宇想到这里，不由地心里一疼，传承血脉，难道到自己这里就要消逝了？而这一切却都是自己的无能。如果自己足够强大，至少像父亲一样的实力，也就不至于被绑缚在此……
　　洛陌天是洛宇父亲的头号政敌，当年洛陌天和他父亲参加族比，竞争族长之位，被其父亲打败，并重创了他，头上的断角就是其父亲的杰作。所以多少年来，洛陌天以此为忤，动辄在背后搞小动作，甚至有些时候明着跟父亲对着干……
　　洛宇的父亲又因为以暗裔宗族为本，并未对这位被其断了角的族弟狠下杀心，直到三年前在前线身败而亡也没对他动手。父亲战死后，洛陌天异军突起，当上了族长之位，洛宇所在血脉一族的灾难从此开始了……
　　三年来的不断打压，使得洛宇一族的势力不断龟缩，自己一脉的商行、族护守卫、地方财政纷纷被族里其他血脉族人瓜分殆尽，而始作俑者则是洛陌天。
　　甚至三年前有些消息传到洛宇耳朵里，他父母在前线的身亡，可能是洛陌天的手笔，是他策划的一场阴谋，使得其父母葬身沙场。
　　从来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牛头人会如此机关算尽！大概连洛宇父母亲战死前线的最后一刻也想不到……
　　暗裔种族有四大血脉，据说也是大陆上血脉最复杂的种族。除却族里的一些弱小种族，种族实际顶梁柱是旗下四大族：荒牛一族、熊罴一族、狼人一族、人灵一族。
　　洛宇一脉属于人灵一族，拥有上古灵族血脉；而洛陌天则是荒牛一族的血脉后裔。
　　成千上万年来，暗裔种族一直存在，但是族里高贵的血脉却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四大血脉种族竞争激烈，地位总是不断演变。
　　现今四大血脉种族存在已经维持了不知多少万年了，人灵一族的血脉可以说很古老了，但血脉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低迷，后继不足。。
　　洛陌天所在的荒牛一族实力则节节攀升，洛宇父亲在位时，风头都未必能盖过荒牛一族，这是传承血脉衰弱的原因。
　　想到这里，洛宇都不禁自嘲，连前族长的儿子都能被拿来祭祀抽血，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大道朝天，没有理由人家放着你是弱者而不吞噬你，这世界是讲实力的——强者为尊，弱者…唯有…死亡。这是洛宇此刻最直观的感受，远比三年来无数个难熬的岁月……看得更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