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既然他们都喜欢战争那就让他们战个痛吧

　　魔王城的寝宫中，第十三代魔王，那个女人，死了。
　　女人的灵魂重归地狱，同历代魔王，她的先祖一样，回到魔王灵魂的安息之地。她的灵魂归去，同时引导着这片魔族大陆——极北之黑土大陆·尤腾海姆也将重归地狱。直到新的魔王降临，那就是第十四代，却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男人将女人拥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脸颊，希望能感受到一丝生命存在的迹象，但没有这种迹象，感受到的只有随时间流逝的温度，剩下冰凉。
　　男人缓缓起身，将女人轻轻扶躺在床上，从她怀中抱起襁褓在自己怀中，看着里面的婴儿，这是她和自己的女儿，也是女人虚弱乃至死去的原因之一，心中莫名。
　　男人知道，虽然女儿是魔王所生，却并不是新一代魔王，因为魔王是诞生于地狱之中的，根源于人类世界的罪孽与恶。
　　男人单手抱着襁褓，抬起另一只手，一抹亮银色的光晕出现，萦绕着手臂，并逐渐蔓延扩散向女人的身体，渐渐包住。女人的身体在光亮中缓缓飘浮在空中，温度骤降，身体周围有冰晶凝结，冰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女人被冰晶包住。最后，成为透明如水晶般的冰棺。男人的眼眸中射出两道金光，透入冰棺，没入女人的身体。女人的肤色恢复红润，静静地躺在冰棺之中，她的美丽被永远地冰封。
　　“海芙约特，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男人对着空空的寝宫说道。
　　一道白光闪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男人的身后，单膝跪地。那也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全是白色连长发也是白色的女人，远远看去的话，和冰棺中的魔王很是相像。
　　“白翼·海芙约特见过王夫殿下。”白色的女人恭敬地说道，她的声音也是很虚弱，“白翼无能，身为王下十六翼成员，未能保护好神王陛下，白翼恳请殿下降罚。”
　　“陛下已经去世了，你还是称呼我大统帅吧。”男人说道。
　　这个男人，是魔王的王夫，拥有魔王赠与的魔甲·勒莫哥特，同时，他也是整个魔族大陆公认的最强者，整个魔族大陆所有魔族军团的最高军事统领，被所有魔族战士、魔族将领尊称为“大统帅”。
　　“告诉我之前发生的一切。”大统帅说道。
　　“是，大统帅阁下。”白翼应道，然后开始诉说。
　　大统帅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重，眉头越皱越深，眼神中充满杀意。
　　从白翼的话语中得知，一支几百人组成的人类敢死队是此次魔王被杀害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人类结束战争赢得和平的英雄。他们不知何时踏上了魔族大陆，避开了所有魔族人的眼睛和魔族守备力量的探查，纵深千里混入了王都，潜入了魔王城，与魔王的直属卫队——黑皇卫发生了激烈的厮杀，双方死伤惨重。人类敢死队中有几十人的超级强者，和魔王的最强守护力量“王下十六翼”战斗在一起，最终导致人类那几十人的超级强者全部阵亡，王下十六翼战死十三翼，两翼重伤，一翼轻伤。此时正是在魔王最虚弱的时候，她身边的守护力量全被人类敢死队武力牵制，人类最致命也是最隐秘的杀招得手了，魔王受到了致命伤害，生命垂危将尽，封印魔族大陆的神技“天启之仪”随之开启。魔族大祭司及时赶到，以魔族至高神器“魔典”的威能护住魔王心神，诞生下魔王的孩子，坚持着等待大统帅的归来。
　　“刺杀陛下的那人不知所踪，人类敢死队其他人全军覆没。我方黑皇卫兵只有几个人重伤活着，其他人全部战死。”白翼沉痛地说道，“十六翼中，只有我、黑翼和钢翼大人活着，我和黑翼重伤，而且黑翼现在仍旧昏迷不醒，钢翼大人也受到轻伤。其他十三翼……全部……”白翼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伤心中流下了眼泪。
　　“能让钢翼大人受伤，看来人类那边是下了血本。好好安葬他们。”大统帅说道，“涅墨西斯呢？”
　　“涅墨西斯大人不知所踪。”白翼回答道。
　　“……”大统帅沉默了片刻，将怀里的襁褓递给白翼，“我知道了。海芙约特，先帮我照看一下她。我有些话要和大祭司谈谈。”
　　在魔王城主楼的外廊上，大祭司远望着天空中七彩光芒蚕食着赤月，同时他也在等待，等待某人的质问和怒火。
　　大统帅来到大祭司的身边，身上已经重新穿着幽黑的魔甲·勒莫哥特。这个年轻的男人看着这个年老的男人。
　　“看来，陛下已经去了。”大祭司开口，收回目光看向大统帅，“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所以一直在等你。”
　　大统帅向他深鞠一躬：“谢谢您保住了我和她的孩子，也谢谢您能让她坚持到我回来。”
　　“不用——”大祭司摆手示意，但口中“客气”两个字还没有说出，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脖子被大力掐住，喉咙一时间无法发生，“咳咳咳……这种行为好像并不是谢意的正确表示吧。而且之前你已经做过一次了，这样对待一位老人，而且是你和陛下的老师，你觉得这是尊敬老人和老师的表现吗？”
　　“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这里面没有你的影子！”大统帅用手掐住大祭司的脖子，将他举起，脚已经离地，“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咳、咳！你被人类和神族同时背叛，无处发泄，就把怒火冲到我这个老人身上，你是想欺师灭祖吗？”
　　“回答我！”
　　“因为这是陛下所应允的。”大祭司郑重地说道，“她想看看一切的结果，想看看世界的答复。”
　　“！！！”大统帅怔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怎么可能！你在撒谎！”
　　“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我想，陛下最后应该对你说过，不要为她报仇，因为她已经得到了世界给予她的答案。”
　　“……”大统帅沉默着，他当然不会忘记她的话，但是，此仇怎能不报。
　　“陛下在近万年十几位王当中，虽然不是武力最强大的王，但却是最为睿智的王，最有胸襟的王，也是最善良的王。因此，她与你我相识，成为我的弟子，成为你的妻子。你和我成为神族的大统帅和大祭司。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和阻止战争，想要神族和人类和平相处。所以，这第十三次战争是硝烟最淡薄的，死人也是最少的。可惜，她的努力还远远不够。”大祭司摇了摇头，“因为人类不会同意，神族也不会同意！你们居然以为一张简简单单的停战协议就可以让战争停止、结束，让延续万年的仇恨化解？睿智的天真！睿智的愚蠢！连人类自己内部的战争都不可能靠一张纸来维系，更何况是人类和他们万年以来的天敌！我曾经告诉过也告诫过陛下，这就是人类和神族的命运，至死方休的命运。她一开始并不认同我的看法，不过到最后，她认同了。”
　　“这件事难道不是你在搞鬼吗？！”
　　“我并没有搞鬼，我只是在旁观。陛下想要看看世界的回应，想看看自己和你的努力是否会成功，想看看人类和神族的反应是否像你们所期望的那样。所以，一切就这样发生了，只可惜并不是你们所期望的那样。”大祭司说道，“明面上，人类联军同意停战与和平协议，将你引开；暗地里，他们组织了强大的刺杀队伍潜入这里，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死陛下。而神族里面，那些不认同陛下观点的家伙，特别是那些好战的王族和贵族，虽然不能直接反对陛下或者推翻陛下的王权，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人类的敢死队敞开大门，借人类之手除掉这位善良的王。他们宁愿再回一次地狱，也不希望陛下还是他们的王。而且，这也会让所有的神族都清楚地认识到人类的无耻和狡诈的本性。”
　　“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但是她必须死！这是她身为王所必须承担的责任，而你活着，是因为你还有自己的责任，以及陛下对你的嘱托。”
　　“她肯定很伤心，很失望，很累……她被同族背叛了”大统帅大吼着，充斥着怒气和力量的拳头向大祭司的脸上砸去，“但是我很生气！很愤怒！很痛！我也被同族背叛，而你却在冷眼旁观！”
　　“你们不是也同样背叛了同族吗？”大祭司伸出一根手指，挡在拳头之前，挡住了拳头的力道和攻势，“一年！一年之后，新的王将会诞生。我要去地狱走一趟，以十三位神王的灵魂之力，以神典的威能，创造最强一代的王！魔王！神王！这也是我与陛下的约定，如果她无法用和平取代战争，那么我将以新王的名义开战，然后终结战争，在万年到来之前，终结这场漫长的战争。”（神典也就是魔族自己对于魔典的称呼）
　　“既然他们都喜欢战争那就让他们战个痛吧，痛到骨髓，痛到麻木。”大统帅收回拳头，心灰意冷，“那个刺杀她的凶手，是你放走的吗？”
　　“不，是陛下放走的，应该已经通过空间魔法离开尤腾海姆了。”大祭司说道。
　　“涅墨西斯呢？”
　　“陛下没想让她参与这件事情，所以让人带她去了酒窖。”
　　“那个白痴，肯定又被灌醉成了一头死猪。”大统帅无奈地笑着，笑得有些凄凉，转身离开。
　　“现在离天启之仪结束，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整个尤腾海姆将会重返地狱。”大祭司提醒道，“你是要随我一同前往地狱，还是去哪？”
　　“不，我和她约好的，要去辉盟大陆。去看看那里的风景，那里的天空，那里的太阳和月亮。全家人一起去。”大统帅摇了摇头，“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去天黑酒吧喝一杯黑啤。”
　　魔甲·勒莫哥特中散发出一阵杀气。
　　“手下留情，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神族的大统帅，而陛下也是出身自七王族。”大祭司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并没有阻拦，然后继续说道，“原本我打算让陛下的遗体和其他众位先王一起安息在王陵中，等待既定之日的到来。既然你打算带陛下一起去辉盟大陆，我希望你能在一年之后，尤腾海姆重返世界的时候，将陛下的遗体带回到这里，等待既定之日的来临。”
　　“既定之日？那是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大统帅隐约感觉这个名词有些耳熟，她曾经向自己提起过。
　　“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我只是在人类的圣典和神族的神典中看到过这几个字眼。但我总感觉它并不遥远，既定之日离我们很近。而且，到时候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呵呵，但我总感觉到时候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大统帅沉思了片刻，他对于大祭司所说的“既定之日”产生一丝莫名的期冀，“好的，既然你如此确信新王的诞生，那在一年之后，我会带她一起回来的。”
　　说完，大统帅转身离开了，离开了魔王城，在王都里的那家名为“天黑”的酒吧出现。
　　此时此刻，整个魔族大陆都是一片紧张、压抑和慌乱的气氛。这家酒吧中没有一位顾客，除了大统帅。酒吧的老板知道来人的身份，因为他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大统帅坐在酒吧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点了一杯黑啤，并且很快就端上来了。酒吧的老板战战兢兢地看着大统帅，而大统帅却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空荡荡的街道，还有远处街道对面那座宏伟的建筑——魔族议会，魔族自己称其为“神族议会”。它是魔王下属的权力机构，统领着整个魔族大陆的政权，议会中最高层是元老会，由七王族出人担任，直接对魔王负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当魔族被封印在地狱，也就是魔王没有诞生之时，他们就是魔族权利的最高层，是“无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统帅拿起酒杯，仰头将黑啤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响。
　　大统帅离开了天黑酒吧。
　　轰然一声巨响，议会那宏伟的建筑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崩塌粉碎，另一半仍然矗立着。
　　大统帅离开了魔王城，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那具冰棺收在他的空间戒指中。。
　　大统帅离开了魔族大陆·尤腾海姆，在它重新被封印在地狱的那一刻，在赤月被七彩蚕食殆尽的那一刻。
　　随后的几天里，在人类大陆欢庆胜利的庆典时期，人类的辉盟联军几大军事要塞和军事基地纷纷传出遭到不明袭击的诡异消息，因为那里都出现了要塞建筑被什么劈成两半的景象，一半崩塌粉碎，另一半仍然矗立着的惊人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