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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界——记忆的执念
  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是啊,已经十七年了,可有些事我还是不能忘记。
  记得初入佛门时师傅说我执念太重,如今师傅已经不在了,我的执念似是比那时更重些了。
  不要向诸佛去祈求你自己内心的平静,因为诸佛的平静不是你的平静。这是师傅告诉过我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经书上看到过的;等等的等等,这些听过的语句,那些看过的经文我都能够明白,可道理我却依旧不懂。
  夜已深了,就如昨日一般,我同样在佛前打坐诵经,但是,心却又再一次裹挟着我堕入了往昔那记忆的轮回。
  众色归空,空归何处?
  十七年前,在长安做官的父亲忽然辞去官职,带着我回到了他的故乡,那是地处偏远深山的一座古朴村落。在马车上数十日的颠簸,早已让我失去了初踏旅途的那种新奇感,我不明白父亲何以会放弃在长安城的一切,去一个对于我来说太过遥远且陌生的地方。
  土灰色低矮的房屋,小小的院落,那不是我之前住在长安城那栋宅院的模样,平日的饭菜,也是简简单单,入口无味。除了一个不识字也不会说话的老家丁,就只有我和父亲了,离开长安城时,父亲就已遣散了其它的奴仆佣人。
  在这个小镇开始的那些日子里,父亲每日也是很早就会出门,通常也会回来的很晚,想让父亲陪着我那是不可能的。而我又对这个初来且陌生的地方有些恐惧,所以便天天待在家中,除了看些书,其它无所事事。
  我想回长安,我时常深夜躺在床上对坐在身旁的父亲这么说道。父亲只是笑笑,轻轻的摸着我的头说,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可以。我问为什么?记得父亲总是轻轻摇着头说,你还小有些事你现在是不会懂的。
  我撅着嘴有些不开心的望着父亲,而父亲只是面带微笑慈爱般的看着我。那时我见父亲鬓角日益增多的白发和脸上深深的皱纹,年少的我也是会有些丝丝的感伤萦绕在心头。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记得乳母告诉我,父亲为此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还差点丢了官职。之后父亲也没在续弦,渐渐长大的我知道那是因为父亲一直忘不了母亲,当然同样也是因为疼爱我,不想让我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无聊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怎么说呢?总之一切都不是自己当初所想象的那样。
  但是年少的我不会总像刚开始时那样无聊,就像人不会总像最初时那样善良一样。
  我至今仍然清晰的记得那天,记得初见时,小兰那纯真可爱的模样。牵着她小手的父亲慈爱的冲着我微笑,只是在这浅浅的笑容当中,有着某种灰暗的什么一闪而过,我当时似是察觉到了,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有在意。
  三天后,在宗族长老及宗庙中那些历代先祖牌位的见证下,小兰成为了我的家人。从这天开始,我有了一个妹妹。
  在那段日子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切睡觉。尽管小兰和我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但那时的我真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不过现在我时常想,如果那真是我做的一场梦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失去太多宝贵的东西,于我来说。
  一个多月后,虽然不想但我还是和父亲一起回到了长安,父亲从未忘记过的长安。只是小兰并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因为这一切只是一个骗局,父亲一个人演绎的骗局。
  在我那时还无所察觉的时候,好像天总是晴晴的,阳光总是暖暖的,风也总是柔柔的。
  小溪边,小兰蹲在那里看着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我站在她的身后,弯着腰也看着什么。
  榕树下,小兰靠着我,憨憨的睡着,斑驳的阳光洒在小兰的脸上,一晃一晃的。
  土路上,一只小狗追着大呼小叫的小兰还有我。
  庭院中,我和小兰吃着香甜的瓜果,彼此笑意盈盈。
  石洞里,小兰向外伸出白皙稚嫩的小手,雨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溅起然后慢慢流下。
  店铺外,小兰和我满心欢喜的看着手中新做的衣裳,想象着彼此穿上时可爱漂亮的模样。
  那时,我和小兰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和小兰在一起,我才发觉这个村子是那么的大那么的有趣,仿佛比长安城还要大还要有趣。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有一些别的什么。
  记得有一次夜已经很深了,我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看见小兰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望着外面,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
  那场景就像一幅画,有些凄凉的一幅画,那一瞬间我这么觉得。
  “小兰,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我问她。
  “姐姐,是我不好吗?”
  “你在说什么?小兰?”我躺在那里看着她说道。
  “为什么他们不要我了?”
  一时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生下我的父母为什么会不要我了,就是因为那一堆金银吗?在他们的眼中,难道我还不如那一堆冷冰冰的东西吗?”小兰依旧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似是对我说,也似是对着什么在说。
  “想必他们也有难言之隐吧。”其实我内心深处同样也是痛恨这样的父母,但现在我也只能宽慰的这样来劝说小兰。
  “一声不响的就拿着那堆东西走了,他们不要我了,尽管他总是喝酒,但是我从来没有恨过他,现在我也不恨他。”说完,小兰转身回来躺在我的身边。
  我紧紧的抱着她,“有我在,现在有我在,小兰。”
  “我知道,我知道。”小兰嚅嗫的重复的说着。
  小兰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之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只是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面还挂着几颗剔透晶莹的泪珠,我就这样看着她,良久。
  “其实,我想我还是恨他们的,姐姐,你不要,不要离开我。”说完,小兰才似是真的睡着了。
  我困意全消,只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什么。
  ‘小兰不是父亲买来的,不是父亲买来的,小兰谁也不是,小兰只是我的妹妹。’我在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小兰依旧像往常一样,昨夜在窗前的那场对话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是,快乐的时光总是像晨晖或夕阳那般短暂。
  我怒气冲冲的闯进父亲的书房,看着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的父亲。
  父亲显得有些惊讶。
  “山神的嫁衣?”我气喘吁吁的说道。
  父亲似是没听清楚。
  “什么是山神的嫁衣?”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问你那是什么?”
  “怎么和父亲说话呢?不成体统!”父亲脸露愠色的呵斥道。
  只是那时我已顾不得许多了,我声嘶力竭的冲着父亲大声喊道,“山神的嫁衣到底是什么?”
  而父亲只是一脸肃穆的看着我。
  那天清晨,我推开小兰的房门,但见她坐在床上,身上披着红色如彩霞般的衣裳,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小兰的身上,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姐姐,你来了,你是来送我的吗?”
  “送你?”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就要成为山神的新娘了。”小兰轻轻的摸着身上的衣服木讷的说道。
  “新娘?嫁衣?”
  “嗯,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姐姐了。”说话的时候小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兰,你是怎么了?你这样说话让我有些害怕,你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说话?”
  “没有怎么了,姐姐,我是要告诉你,我要穿着山神的嫁衣成为山神的新娘。”小兰像一具玩偶一样,声线没有一丝起伏的说道。
  “发生什么了?小兰,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兰只是微笑般地看着我,只是那样的微笑,让我有些害怕。
  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父亲的房间里和他吵闹了起来。
  我听不清楚父亲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慢慢的,周围的一切好像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兰。
  很快,父亲便带着我回到了长安。
  在回去的路上,父亲告诉我在那个地方,逢时,人们会将一位少女献祭给山里的神明,以祈求上天的福泽。这时,我还是愿意相信父亲所说的。
  “那么,由谁来决定是哪个人呢?”我问父亲。
  “在宗庙里会通过抽签来决定。”父亲说。
  “在长安做过官的父亲您难道不能阻止吗?”
  “面对乡俗,为父也是无能为力啊。”说完,父亲似是颇感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现在只是想,父亲既然能够用金银买来小兰,那为何不能用金银来换小兰。”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父亲说道。
  父亲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还有,那如果是抽中了我呢?”
  父亲依旧没有言语,只是转过头去看着车外。
  我隐隐约约似是明白了什么,但那时的我还是不能够看得清楚。
  回到京城的隔年春天,父亲官职连升三级,进了中书省。我们也搬进了更大的宅院,买了更多的佣人奴仆,但这些都不是我所想要的。
  当我明白了父亲谎言的时候,也就是父亲那时为什么要突然归隐故乡,为什么会收养小兰,为什么山神的嫁衣会选中小兰,父亲为什么之后立返长安城,为什么能够享有更多的荣华富贵,那时的我还不明白这些之间的联系,待等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是多年之后了。
  那年春天,父亲为我指定了将来的夫婿,那是当朝权臣的长子,我不想违背父亲,只是想既然已经这样,那就这样生活下去好了。
  但结婚前夜,当我看着铜镜中穿着血红色衣裳的自己,我想起了那天同样坐在床上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小兰——她冲我微笑时的样子。
  深夜,我失魂落魄的冒雨逃离了这个家。
  记得当父亲从沙漠中找到奄奄一息的我,已是十多天之后了。
  我躺在床上,父亲坐在床边看着我,只是脸上已没有了昔日慈祥的笑容。
  “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父亲问我。
  我愣愣的看着父亲。
  “其实你母亲是可以活下来的,如果那位名医可以先来给你母亲看病的话,你母亲是可以活下来的。只是那位名医并没有来,因为有比父亲官职更高的人也病了,那位名医去了那里,尽管那位官职更高的人所得的并不是什么急症,但那位名医还是先去了那里,待等那位名医再来给你母亲看病的时候,你母亲已不在了。”
  “但是为父并不怨恨那位名医,也不怨恨那位官职更高的人,我只怨恨自己,其它的我都不怨恨。”说到这里,父亲使劲的慢慢摇了摇低垂着的头。
  “所以在那天之后,我想要更高的官位,更高的权力,我不想再当我有所需要的时候,只能排在别人的后面。”
  我没有说话。
  “我想我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也长大了,自己选择吧。”父亲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些许的疲惫。
  我只是缓缓的坐起身来靠在床边看着不知何时已变得苍老的父亲说,“我什么都不要选,我只要你把小兰还给我。”
  这是我和父亲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十天后,我入庵为尼。
  不久,父亲卷入了一场宫廷政变,龙颜大怒,尽管我已出家,但还是和父亲一起被羁押天牢,隔年春天问斩。
  但是我不知道父亲最后用了什么手段,独将我一人救了出去。
  那天,我站在木台之下,看着明亮的刀锋瞬间划过,那一刻,父亲的头颅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心中是否有如那把钢刀一闪般的闪过那么一丝悔恨。
  那时,我亦以为自己已了断尘缘,但眼泪却不知何时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并不相信父亲真的会去什么政变,因为在我遁入空门之后,父亲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那种意气风发,他有的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所固有的眼神。也许是从我逃婚的那天夜里他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给他剩下些什么了。。
  我想要什么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他只是觉得我需要什么便给予我什么,而我想要什么却也从来没有和父亲说起过,也许这就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根源。
  我以为我的余生会永远深陷在这记忆的轮回之中,但七天后,玄奘法师在大慈恩寺与僧众讲经说法,半月余,我顿悟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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