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问剑

　　神游回归，离开万竹林的龙长空犹自有些神情恍惚，有点无法相信之前发生的一切。
　　记得当时，虚幻真龙被万竹镇压，打散而去，却不是消散天地间，而是重新以较为柔润的姿态回归龙长空身上。
　　这就好比凶狠肆虐的水龙卷，疯狂过后融入河流溪涧，润物细无声般重归龙长空的各处窍穴气府。其裨益之大，远超龙长空自身的预期。
　　那虚幻真龙太过狂暴，却不圆满，以当时龙长空的体魄状态，一旦急于求成，不见好就收后果不堪设想，这就不是跌境能解决的了，况且龙长空也没有多少境界可以跌了。
　　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下来，龙长空还是水滴境，没错就是水滴境。不过，却不是一般的水滴境，依照那位万竹林唯一主人的男子的说法，龙长空得了水滴境这一境界的真意，悟道，悟到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灵气修为十二境，每一境其实都有大造化之人可得其真意窥其全貌，龙长空就是得了水滴境这一境的真意了。
　　想来也是，龙长空先是怠慢修炼在水滴磨磨蹭蹭，之后好不容易凭借龙珠跻身的融聚境，却不知珍惜跌境回了水滴。论在水滴境的打磨，想来在整个天元大路，不敢说后无来者，最少前无古人了。
　　但其实对于前三境，生泯，水滴，水磨来说得了一份真意固然好，却是有些鸡肋的。只有融聚往上走，得了真意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因为前三境破境太快，得了真意，哪怕同境无敌，甚至越一两境杀敌，可在真正的山巅修士眼中根本不够看。至多只是说明这样一个晚辈资质不错，以后前途无量，可那是以后，不是当下。
　　不过一场风波下来，难得一见的清客，完整吹奏《竹泉流觞》，真龙异象得水滴真意，万竹林主人的独特青睐，让那些万竹林的朋友们真正重视起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晚辈。
　　然而当那些在山上声名远播的万竹林朋友想和这位晚辈谈谈修行，远游，天下，修心之类的话时，那位万竹林的主人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他直接来见龙长空，旁人看架势就知道不想被打扰，都识趣的没有去惹人厌。
　　那位儒雅温和，现在却有些邋遢的男子与龙长空互相请教了姓名，龙长空知道了那位万竹林主人名叫林碣栩，林碣栩也得知了龙长空这个“山中蹦出来”的名字。
　　那位有竹皇之称的林碣栩，拍了拍龙长空的肩膀，在妻子逝世之后第一次带上一抹淡淡的微笑，“以后咋们就算朋友了，清客笛你留着，有什么困难可以传信万竹林。”
　　龙长空抱拳道：“谢林大哥。”
　　林碣栩转而以心声道：“龙长空，你身后所背之物，要妥善使用。”
　　龙长空点头致意。
　　林碣栩取出一块竹牌，淡黄色，其上篆刻有新宁二字，林碣栩将竹牌递给龙长空，说道：“新宁牌既可以帮助你在修炼的时候，静心凝神，同时也可以储物。”
　　龙长空没有多说什么，将其别在腰间。
　　林碣栩朗声道：“好了，就不留你了，神游不可太久。”
　　当龙长空即将神游回过时，心湖间再次响起林碣栩的声音，“再次回天银王朝时，要小心。”
　　重新回到望竹瀑旁的龙长空定了定心声后，发现旁边多了两人，正是那个古灵精怪的沈佳依和那位王枫霜之子王亭坚。
　　沈佳依没有和两人说一句话，匆匆离去，似乎有重要的事情，王亭坚倒是多与龙长空言语了两句，之后也道别离去。
　　龙长空便离开望竹瀑五里外，寻到了凌云，凌云好奇问道：“怎么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才半个时辰不到。”
　　龙长空便边走着，边给凌云说了自己神游万竹林一事。
　　一路上磕磕碰碰，两人终于瞧见了摘勋城那雄伟的北门城墙，长至少是百丈以上，城头甲士林立，弓弩较为稀疏，不过盘查却极为严格，整整百位士卒在盘查，另外还有五十银甲士兵站立道路两旁，腰杆挺直如标枪。这还是朝着大奉王朝这一面的，面对西掘的那一面更是不知如何严肃。
　　摘勋城守将正是明光王手下二把手，镖旗将军叶津烁，三把手便是宋鸠了，至于那位仅次于明光王的将军暂时不得而知。
　　不得不说巧雀办事就是稳妥，哪怕在摘勋城，龙长空二人的通关文牒还是让他们轻松入城。
　　摘勋城有常驻军十万，一旦西掘有所动静，明藩郡内最为精锐的部队都会第一时间增援摘勋城，至于是守是攻，人多人少全凭明光王一言决之。
　　摘勋城还有普通百姓二十五万人，不过家家户户至少都有一人参军，只有极少数例外。
　　全民皆兵。
　　最近几年由于战事较少，摘勋城最大的文官，明藩郡随驾金栗华正在极力改变此事，只是效果平平。
　　至于为何是随驾到此，当然是明藩郡够大，事物多，一般来说一郡内有郡守一人足以，有时会轮到副郡守，所以一般来说随驾都是被架空的那位，有官无权。
　　但是明藩郡实在太大，事物极多，且还有明光王这位“太上皇”在，明藩郡郡守虽然极为表面上顺从明光王，但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即隐蔽又适度。
　　既要稍稍掣肘明光王，又要管理这个相当天银王朝五个郡的大郡，一个人实在不行，所以在明藩郡，郡守，副郡守，随驾三人极为团结，这在别的郡是极为少见的。
　　龙长空虽然仰慕城墙上的风景，但却没有任性妄为，上了城墙定然会被发现，到时候要辩解就麻烦了。
　　城内熙熙攘攘，虽然摘勋城容纳二十五万百姓和十万士兵绰绰有余，但使其略显拥挤的是那流动的入城人口。
　　这些人大部分是大奉人，也有和龙长空一样从别的王朝南下路过的，还有一些长途商人，分属各类大商行，这些人没有国界之分，只要上给摘勋城上交足够的银子便可过路。
　　至于混入商队的西掘碟子，大奉军伍的态度是，看呗，多看点，别吓死，有种就打过来啊，老子正缺军功呢。
　　难得在城中寻了处僻静驿馆住下，龙长空立即闭关熟悉自身得了水滴境真意之后的变化。
　　这次的收获确实巨大，龙长空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突破水滴境了，但不着急，这份真意还没捂热乎呢。
　　现在的龙长空在不动用六道轮回枪的情况下，只要不遇上碎合境，已经自保无忧。当然，遇上惊才绝艳到整个南方都知晓的分化甚至逆轮都得另说。
　　与鹤氅老人龚魅在其沙场小天地内的一战，龙长空等人其实赢得很侥幸。最为关键的当然是一锤定音的六道轮回枪，然后是小紫对龚魅大道的消磨，再才是龙长空龙魂龙珠与龚魅英灵法相武将的对拼。
　　至于叶尘与剑灵尘心所斩杀的那尊高大武将，其实是龚魅沙场小天地内类似“掌管者”的存在，还有那些被龙长空四象阵轰杀大片的银甲士兵。只要给龚魅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调养，那武将便可“死而复生”，而且最少三成银甲士兵也会卷土重来，这才是碎合境真正的可怕之处。
　　所以说碎合境可不是那么好杀的，凭现在的龙长空，肯定不可以。至于巧雀在钟鼓泮与那三人的厮杀，三人在巧雀全力遮掩的情况下无法探知巧雀的踪迹，这就是巧雀小天地某种神通所致，而且巧雀在那一战是有所藏拙的。至于那个碎合境的妖孽青年，咋听之下好像实力很深厚。其实妖孽青年是凭借宗门各种天材地宝，以及某位前辈的好心指点下才跌跌撞撞跻身的碎合境，当时境界不稳，都没有自己的小天地。在真正的碎合境眼中，就只是一只灵气比分化境多得多的蝼蚁罢了。
　　龙长空用炼化龙珠时，巧雀教给自己的炼制方法，将新宁牌简单炼制，没有收入精神之渊的那种。
　　之后龙长空便可随意使用新宁牌了，龙长空发现新宁牌内并非空无一物。里面居然有两颗万竹林特产的竹笋和一株竹子，当然不可能是林碣栩起万竹时那些竹子所产，不过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而那株万竹林竹子，只要龙长空愿意随时都可种下。龙长空打算带回三山桃林再种，只是不知道要不要种到桃林那去，毕竟那里已经有桃树，银杏，还有应该已经到了的大椿。如果再加上这棵万竹林竹子，就真有点一锅乱炖的感觉了。这棵竹子放在新宁牌内，也不用龙长空如何打理，方便得很。
　　精神之渊内的两难兄难弟，在龙长空得了一份水滴境真意后，终于有所好转，但也暂时经不起龙长空的再一次折腾了。
　　结束修炼，龙长空起身出客栈，没有惊动凌云，现如今凌云也即将突破到逆轮境了，正在修炼。
　　摘勋人来人往，商贸发达，驿路通畅，确实是一处赚钱做生意的好地方。但是却不是一处游历享乐的好去处，青楼虽有，可楼内姑娘的姿色却一言难尽，赌坊更是找不到一间。据说是明光王亲自下发话来，说是其他地方不管，可作为大奉与西掘接触的排头城，哪怕没有战事，也一座赌坊都不许有。
　　而且，摘勋城内的建筑虽然比较高大，却没有到雄伟的地步，更不用说跟那南方的烟雨小楼比较建筑艺术了。
　　在一条四通八达的长街逛荡了近半个时辰，龙长空还是没有找到某些贩卖山上修行物品的店铺。虽说如今要是不卖凌云流酒扇内的东西，两人的钱财就有些捉襟见肘，可龙长空还是打算拿着自己那四五十天元币来捡捡漏。
　　终于寻见一间没有悬挂匾额的铺子，里面所卖之物却不俗。一幅仙鹤驼松，翱翔白云艳霞间的水墨画，是一件供修士观摩感悟的上乘灵器，直接被商家悬挂在中堂的墙壁上。
　　一柄紫辉萦绕，剑柄处篆刻“若紫”二字的无鞘长剑。
　　两盆碧萝盆栽，成双成对，各有一位小精怪应运而生。左手边的盆栽里的小精怪是个书童模样，正捧书默读；右手边的盆栽里是一位小姑娘模样的精怪，就坐在盆栽那青翠的分叉上，摇晃双腿，天真无邪。
　　一只火红鼎炉，似乎有一丝三昧真火的味道，品质不低，但估摸着应该年份太久，且是炼丹之物，所以至今摆放在此。
　　一双彩玉印章，六色齐举，有些艳俗的意思，印款的话，从龙长空站在门口的位置看不清。
　　还有只露出龙尾的一尊巨大龙形木雕，所用木材龙长空看不出，不懂行，但是雕工却一眼可知，鬼斧神工。
　　龙长空迈出身榜百万天元币的步伐进入铺子，与那伙计一番询问下之后，事实证明以龙长空的财力，来这摘勋城去菜市场买菜应该绰绰有余，至于这里，还是算了……
　　伙计眼见龙长空那副囊中羞涩的模样，虽然没有赶人，却也没个好脸色了。
　　龙长空转了个方向，看清了那双彩玉印章的印文，左边那个纂刻“元涛泽江”四个大字，底款刻有一句“净光挂去前年事，风帆扬起眼前景。”；右边纂刻“黎钧辞”三字，底款为“白风去，万里云。”
　　在龙长空看来寓意极好，只是怎么个好法又说不上来。
　　正当龙长空细细打量那两方印章时，从后屋里出来个老先生，气质儒雅，是生意人，却没有生意那种铜臭味，不知是好是坏。
　　老先生拿起那枚纂刻白风去的七彩印章，摩挲一番后，说道：“这枚印章是百来年前，被我大奉王朝灭掉的玄唐王朝里一位贵妃娘娘珍爱之物。是当时玄唐一位年轻督尉所送，算是一件灵器。至于其特殊功效，你买下来了，本店自会告知。”
　　“可以赊账。”
　　那位在盆栽下看似捧书默读，实则神游万里的书童精怪，蓦然瞪大眼睛，像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杨老头，你是不是疯了，咋们铺子啥时候可以赊账了！”
　　老先生先生给了盆栽那边一个眼神，接着对龙长空微笑道：“我姓杨。”
　　那位书童小精怪还想说什么，已经给那小姑娘模样的精怪丢去一颗绿意精纯的“糖果”，书童接过糖果两三口吃掉，继续捧书神游，两耳不闻窗外事。
　　龙长空只得回道：“杨先生，这印章我看着确实喜欢。不瞒您说，只要我口袋里有钱，我连另一枚印章都想一同买走。只是确实囊中羞涩，此行又只是路过，确实不好意思与杨先生赊欠。”
　　杨先生放下印章，微笑道：“随意，我这铺子总不好强买强卖。”
　　盆栽那边，书童小精怪那里飘来一声细语，“有漏不捡，大傻瓜，过了这村，可没……”
　　又一颗糖果入了小精怪嘴里。
　　龙长空抱拳告辞，“晚辈就不打扰先生做生意了。”
　　杨先生道：“不送。”
　　“留步。”
　　看着渐行渐远的龙长空，杨先生又笑了一下。那位书童小精怪刚张了张嘴，就被不知什么时候从盆栽分叉上下来的小姑娘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骗东西吃还骗上瘾了。
　　看似是龙长空不要一桩白来的机缘，当真如此？一座开在摘勋城这样人流如织的仙家铺子，会在素未谋面下让人赊欠？显然不可能，所以龙长空确实不想招惹这个是非，不管是好是坏。
　　不过，从那书童精怪嘴中，以及杨先生的反应，似乎杨先生并不在乎龙长空看透什么，没有任何强求。
　　往客栈走时，龙长空想着是不是早点离开这摘勋城。要说摘勋城这样的地方没有几位高人，龙长空是不信的，甚至那杨先生就可能就其中一个。
　　同样身处明藩郡的王亭坚，按既定路线北上，追上了赶路故意放缓的田紫芍和章泽休二人。
　　被各自家中长辈委托一路照顾三人的逆轮境剑修刘宗朔却不知所踪。
　　一番客套之后，章泽休没有询问王亭坚神游万竹林一事的过程，田紫芍就更不敢问了。
　　王亭坚便问起了那位刘宗朔，章泽休回道：“他说会暗中保护我们，大概独自在借酒浇愁呢，毕竟那人刚死……”
　　王亭坚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万竹林主人，竹皇林碣栩爱上了一位凡夫俗子出身的女子，那女子还是个病痨子。
　　更奇怪的不是林碣栩之前修道如此多年始终铁石心肠一般，却突然喜欢上一个俗女子，而是那女子明明病重，只要用些昂贵的神仙药材就可医治，却偏偏放手不管，好似遵从生老病死这一人间俗话。
　　只要和林碣栩关系最好的几人才知道，这是那女子自己的要求。
　　而刘宗朔，原本也是万竹林朋友，而且关系可不是章泽休这些凑数般的存在那么低。可刘宗朔偏偏鬼迷心窍，爱上了那个女子，一个在人间只走过二十五年的女子。而这女子后五年是和那个在天银甚至在天元南方都可说德高望重的男子在一起度过的。
　　还办了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她说不喜热闹。
　　而刘宗朔却偏偏爱上了这个女子，好像就只是一眼，看到了那个在竹林里懒洋洋依靠竹子，闭眼无声的女子，就无法自拔。
　　在这之后，刘宗朔去万竹林似乎已经不是为了喝那竹筒酒，而是为了看那女子了。
　　直到有一天，刘宗朔看到林碣栩和那女子两人依偎在一起，闭着眼，却好像是永远。
　　直到那时，刘宗朔才明白自己是不可能的，两人的感情足以支撑彼此。
　　之后，刘宗朔开始疏远万竹林，林碣栩其实一开始就知道刘宗朔那点心思却没有点破，一个相信那女子对自己的感情，一个是相信刘宗朔的为人。
　　闲聊话语的三人远处的一棵参天古树的枝头上，刘宗朔拿着一壶酒，喝得红光满面，眼泪鼻涕满脸。
　　突然，刘宗朔一把将酒壶狠狠砸向古树下，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爱上你。还他妈是在万竹林见到的时候爱上的，可我们之前就见过一面了，可我却视而不见？我到底喜欢的是你，还是那个万竹林里的你？”
　　“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刘宗朔一个后仰倒地，直勾勾摔向树底下，在半空时吼道：“摔死老子得了。”
　　当时满脸尘灰的女子在一处伙房烧菜，可其实那并不是她的工作，当时拜访府上神仙中人般的刘宗朔自然对其视而不见。
　　之后，其实是乐器师的女子，因缘际会下去了一处仙家山头演奏，可说是万幸，见到了那位万竹林的主人林碣栩。
　　直到之后在万竹林，女子和刘宗朔第二次相见，刘宗朔也没有认出女子，女子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那位身边人都说是剑仙的男子很有神仙风范呢。
　　刘宗朔还是在女子病重之时，才记起那女子便是自己山下朋友府上伙房的那位烧菜女子。
　　于是，本就悲伤至极的刘宗朔，就更心如刀割了。
　　龚雪王朝，拥有三分之一个天紫山渡口的铭宵城，对铭宵城年轻修士来说，今儿个可是个热闹日子。
　　居然有人要挑战自家那位西门枯剑老祖的威望，据说来自天银王朝清源宗。什么破烂山头，就敢来找自家老祖问剑，换成那个在天元大陆北方的清源上宗才算勉强够格。
　　不过不够格归不够格，能见识枯剑老祖的出剑还是很不错的。所以铭宵城西门早早就有一拨铭宵城弟子在等着了。
　　就等着那个昨夜就到了，说要休息一晚再问剑的清源宗长老登上城墙，与枯剑老祖问剑一场。
　　一位铭宵城弟子，大放厥词，“你们说那位什么清源宗的长老是不是怕被老祖一两剑就看倒，脸上过不去，故意拖延一晚。”
　　附和声居多，有一位刚刚入城的年轻弟子，原本想说一句，睡会这么无聊，但看了看旁边的人亢奋的表情就忍了下去。
　　终于，休澈从内城缓缓登上西门的城墙，等到休澈站在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旁边时，那西门枯剑人睁开眼睛，剑气纵横走马道，独独绕开休澈和西门枯剑人。
　　休澈一身道士长袍，却不是山中鹤发鸡皮的仙人老道模样，而是一位容貌俊美的中年男子，只说卖相上，休澈确实比那乞丐般的西门枯剑人好上不少。
　　西门枯剑人苍老的声音传来，“问几剑？”
　　何为枯剑术？便是以极长的时间温养剑气剑意，哪怕身形枯槁，也只为求所出一剑可破天，所以习枯剑术的剑修，一般杀力极高，很容易一个照面就分出生死，况且两人都习的枯剑术。
　　若是一剑的话便是分生死了，要是三剑甚至更多就是切磋了。
　　休澈平淡道：“一剑。”
　　西门枯剑人问道：“你确定？”
　　一般的人，西门枯剑人懒得如此理会，一剑便一剑，反正生死自负。可休澈此人，西门枯剑人以前听说过，很对胃口。只因，休澈成为清源宗长老之前，曾经斩杀过一个二流宗门横行祸乱的下山弟子，之后被那个宗门追杀十几年，直到成为清源宗的长老。
　　休澈点头道：“确定。”
　　西门枯剑人便不再询问，意念一起，剑气环绕周身，等着休澈的出剑。
　　怎么说西门枯剑人成名之时，休澈还籍籍无名，算是休澈半个长辈，而且西门枯剑人境界也比休澈高，且休澈远道而来，是客。于情于理，西门枯剑人都不会率先出剑。
　　休澈逆轮境圆满剑修，飞剑名当阳。
　　只见休澈屹立城头，飞剑笔直一线射向西门枯剑人面门眉心，那柄蕴含休澈数十年剑气与剑意的飞剑并没有用上飞剑的独特神通，剑灵也好似在飞剑内酣眠，没有出现。
　　主动放弃当阳飞剑那施展之后犹如炎阳高照，炼杀修士的神通，只以任何飞剑生来都有的锋利对敌。
　　这一剑并不声势浩大，但看得城下一些境界较高的铭宵城弟子心惊肉跳。
　　只见西门枯剑人双指一夹，周身剑气瞬间压缩成一张网状，包裹住那当阳飞剑，却只是阻挡其片刻而已。
　　西门枯剑人又掐剑诀，蓦然剑光纵横十八道，道道斩向那势如破竹的飞剑。
　　可剑光似乎只是削去当阳飞剑部分剑气，剑意丝毫不减，方向也没有改变。
　　西门枯剑人看都没看一眼那十八剑光，右手抽出一把弄着玩的短剑，剑意加注其中，短剑金光大放，撕开当阳飞剑环绕的剑气。
　　两剑相撞，灵器品质的短剑断裂碎去，却犹有虚幻剑意凝聚而成的黑色短剑在削弱当阳飞剑剑意之后，炸裂开来。
　　不远处的休澈皱眉不已，西门枯剑人不该如此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
　　西门枯剑人又以剑气凝聚为两把长剑，一绿一紫，双剑合璧，交叉截住那方向未变的当阳飞剑。
　　剑气聚拢的长剑临近当阳飞剑时，突然有龙虎之相加持，将当阳飞剑斩出一些细屑，却好像只是让当阳飞剑更加锋利。
　　当阳飞剑不管不顾，斩开龙虎之相的剑气长剑，长剑之下犹有凝聚的剑意，一绿一紫，不过紫的变成绿的，绿的变成了紫的。所以在外人看来，两把长剑就像换了个位置。
　　剑意长剑斩开当阳飞剑的剑身，碎出两块金色细小碎片，不但如此当阳飞剑内的剑意也已经被动摇，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两柄长剑就此碎去。
　　当阳飞剑就此临近西门枯剑人眉心，西门枯剑人叹了口气，一柄幽黑色飞剑咻呼间，直撞当阳飞剑。
　　轻轻松松斩开先前势不可挡的当阳飞剑，飞剑碎裂成七八块，名为墨甲的西门枯剑人飞剑，直奔休澈而来。
　　休澈笑道：“这才是西门枯剑人嘛。”
　　墨甲飞剑穿过休澈身边，斩下了休澈的一截头发。
　　西门枯剑人道：“实在是世间腌臜事太多，不愿少了个休澈。今日问剑，你输了，本应取你性命，无奈以发代之。留下修养飞剑吧。”
　　休澈打了个道门稽首离开城头，七八块飞剑回到休澈体内。
　　虽然当阳飞剑确实损毁极多，可飞剑碎块之间还藕断丝连着，显然是西门枯剑人故意留手，还没到彻底毁弃的地步。不过想要恢复如初，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的，耗钱耗时的事情。
　　先前还将嗓子眼提到喉咙的一帮铭宵城弟子，在墨甲飞剑斩碎当阳飞剑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只有在铭宵城待的久一些的人，仔细看下来，就会发现西门枯剑人前面的出剑，其实是铭宵城弟子剑修的手段，根本不是西门枯剑人自己的剑招。
　　要么是一位入城不久却惊才绝艳的剑修弟子的剑招，要么是战力极高为铭宵城出生入死，劳苦功高的老剑修的压箱底剑招。
　　总之，别人在西门枯剑人跟前耍过的剑招，都给他学了去，而且用在了这场问剑上，而且有九成像，这才是最可怕的。。
　　当然，这些在旁人眼中神技般的剑招在休澈眼中都不如最后一剑来得重要，虽然简单，却是西门枯剑人自己的剑招，甚至都可以不算剑招。
　　城头，一缕青丝随风飞扬而起，不管问剑结果如何，从今往后，休澈这个名字会让铭宵城甚至龚雪王朝和附近王朝的山上记住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