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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喝稀饭的时候，被一块硬硬的东西硌了一下舌头，嘶——白的——贝壳？沙子？哦，我的牙！
慌忙拿来镜子一照——哦，我的天，有一颗牙异常瘦弱，与其他的牙之间隔了一条黑乎乎的三八线——目测是掉了半颗。
去医院看牙啊。医生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盘盘，我带着蓝色的新围脖，任由一个钩子在各个牙上跳舞。
“一，二，三，四啧啧，五，六，啧……”老牙医开始掰手指头：“坏了六颗牙啊，可得好好注意牙齿了。”
“嗯……”我真的每天都刷牙的，可能并不是很认真。
“平时也别喝什么碳酸饮料了，挺爱吃话梅，杨梅一类的蜜饯吧，吃饺子的时候是不是总蘸醋？”
“不太喝饮料啊，没错，挺爱吃酸的的。我的牙也不疼，说掉就掉了一块。”
“呵呵，等到疼的时候啊，整个牙烂成无底洞了。其他的这几颗牙也得补，一次补不完，这几周你都得过来。我今天先给你处理这三颗，垫上底，下周再来补。你可得注意自己的牙了。”她叹了叹气：“你可得长点心了。”
我可不是海燕：“哦哦。”乖乖的躺着。
“嘶——滋——呲——嘶——”类似于装修的声音。难以置信是从我的牙齿上发出来的。这就是细菌们的星球毁灭的味道吧。
那个小电钻，尖尖的头，在人皮肤上保准一戳一个洞。幸好是在没什么神经的牙齿上——我刚这么想着，牙就开始酸痛——仿佛吃了十斤杨梅之后再去咬榴莲皮，刺激，太刺激了。
电钻的工作是为了把洞给磨出来——医生大娘说：平时这个洞是看不见的，因为脏东西把洞给塞住了，现在要补牙，不能把细菌给封到牙里啊，不然整颗牙都完了——有了洞之后只要是能用钩子（探针，非常，非常，非常细）勾住的，都绝对是刷牙刷不干净的，不补会越来越大，直到整颗牙都没了。好可怕。
我一边听着我的牙龇呀怪叫，一边忏悔自己往日的恶行：我一定好好刷牙，我再也不要躺在这里了，我要戒掉各种粘牙的东西——医生告诉我只要软软的都粘牙，啊怎么办，我大概以后就只能以萝卜黄瓜为食了。
牙灯照的我快要窒息，在床上躺太久已经天旋地转，恐惧感还让我的注意力时刻紧绷——一定要早日看牙，不然不知道会不会一躺之后醒来就在黑木板上了。
牙医好心的给了我一面镜子——挖去脏东西之后，原本看似厚实的牙，实则薄如蝉翼，仿佛一触就碎——那一部分既然已经黑化，便只能从身上剥离，再也没了重新拥有的机会，哪怕现在并不痛，哪怕现在它的面目并不狰狞，但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痛彻心扉，弃之晚矣。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
精神卫生中心探望病人……并没有想象中的一群蹦蹦跳跳的疯子。加厚的防盗门里面锁着静悄悄的护士和死沉沉的病人——其实护士比病人更痛苦吧。医院里的人口密度很大，空气浑浊不堪。病人有四五十的，六七十的，也不乏十七八的，有个还是我的校友。将青春埋葬在了这里，尽管只是一部分，多可惜。而上了年纪的，多是这里飞来飞去的“大雁”，出去了又回来，但每犯一次病，离“好过来”就更远了。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接我回家吧，我没病。”并没有人信。
但她们想离开这个地方的执着绝对是真的。
现在对付精神疾病最好的一个方法是电疗——让人失去一部分记忆，如果想起来了自己曾经郁结的事情，可能会再犯病，极少数的人就幸运的走出了从前的自我。
记忆到底是什么，软弱的人到底需不需要记忆。
二姨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还胖了不少，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手机傍身，感觉自己轻飘飘。
她会尽快回来的，我在颠簸的车上，这么想着。金灿灿的斜阳懒懒的撒在我身上，些许暖意从皮肤的表面一点点渗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