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改变
　　我稍作整顿，便买了去大舅住所的车票。临走前妈妈叫我好好干，以后争取能当个包工头，这样也算有出息了。我附和着又问，为什么不让我像你们一样当老师呢？妈妈说别看当老师表面轻松，但要忍受很多的道德束缚，一言一行总是被规矩化，你应该有自由，有更远大的追求。我打趣说，去工地就算有追求啦？妈妈又说经历过了才会懂，叫我自己去体会生活。
　　我到了大舅的住所，我们片刻寒暄后，大舅便跟我说明早工作的内容了，工作不再像是上学，没有所谓的适应阶段，没有任何缓解的时间；大舅将我分到了他管辖的一个工地上，并对我说明天去跟监工报道就行了，我只顾道谢。翌日，太阳绕过头顶，我驱车去上班。
　　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使我尴尬不已，我的上司居然是二队娃。后来我问大舅，这二队娃怎么来到你工地帮你打工了？他可算是老地主家的孩子了。大舅摇摇头没有多说，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二队娃说我读书读得满腹经纶又怎样，出到社会我们都一样。我听了没什么可说的，只想安安分分的做好工作。二队娃是管派我们工地的监工，虽说大舅是包工头，但他也没少给我麻烦。二队娃就喜欢给我派不熟练或繁杂的工作，他每每见我多有叫苦，总会与一道的工人嘲笑我，说读书苦、读书累，出来打工依旧有苦有累。我听了总是无言以对。在工地上的多是早早辍学的农村人，掌握的知识很少，说话也很是粗糙。他们都讥讽我说，读那么多书一样是来到这里，读书真的没什么用，看来我们选择打工是对的。我很想跟他们说读书不是重表面，而是培养内心的品德，可我没与他们争辩，因为我觉得我说再多也可能是对牛弹琴，因为世界观都不一样。一个正在做工的小伙退到我身旁，说我会不会写信，我点了点头，他便向我抛来渴望的眼神。我说写信干啥，他说想在老同学面前装样子。他不想让老同学嘲笑他目不识丁，我安慰他说，既然你选择了打工，那你就在这一方面做得漂亮，让他不敢小瞧你；但这小伙倔着不放，硬要叫我帮忙，我只好答应了他。我当时忍俊不禁，他都羞于不识一字了，为什么当初就放弃了求学？我问他，他沉默良久，说读不下去了。现实的的选择在于当时被动的生活，和现在主动的幻想，只有成为遗憾才敢谈起回忆。
　　酷热的天气，嘈杂的工作声，汗流浃背的身躯，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进行得“行云流水”，也如此的枯燥无味。但在工地做工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晚上可以休息得早；在工棚里，忙碌了一天的工人已是酣然大睡，我并没有早睡的习惯，既使我也已经是精疲力竭，但总想再干些什么。写文吧，我脑海浮现了这个想法，毕竟这是我半生的热爱。把经历生话的事写下来，今后订订装装，指不定能整出本书来呢。一开始我毫无头绪，因为生活琐事不计其数，而值得记下的却难挤出来一件，或许练就发现生活的酸甜苦辣也是门技术活。我常常因写文而险误工时，工人说都来这了，就别在这做作，写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并不会为你赚得更多的工钱。我笑笑不说话，甚至有一点鄙夷他们，我觉得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追求，只会任凭现实的使唤。我自恃和他们不一样，我深受知识的熏陶，而他们只会为生活打拼，可最后我却发现我也不过如此；每天做工做到全身疲惫，在开饭的半个小时里快速填饱肚子，然后便趴在工棚旁小憩一会儿后，接下来的工作又与我无缝链接，直至晚上拖着残躯回到床上。我写字的手很是颤抖，头脑一片昏，能写的字越来越少，最终不得不停止了写文。我还是混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但现实就是没人会听你的故事，每个人都在这个多变的世界里忙忙碌碌……。
　　工地里传开了一件事，二队娃因为贪污工款被举报了，我有点惊讶，这二队娃家境一直都挺好的，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后来我打听缘由，才知道他竟是为了那件事情而那么去做，这令我唏嘘不已。工人们说二队娃是为了给他爸爸还债才私吞工款的，他爸爸染上了赌瘾，已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我不禁为二队娃感到惋惜，大好的前程就这样被毁了，工人都说他孝顺得没脑子，我有点同情二队娃，对家庭的依恋竟成了他在社会发展的软肋，做事不分轻重，人生便难抵风浪。不过后来听说他爸爸竟为二队娃全力维护，觉得是他对不起他儿子，自己干出那种不堪的事情，却要儿子来收摊。后话我也已经不大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二队娃后面离开了工地，去了另外的地方。后面我也想了很多，我向工地提出了辞职，我也给了爸爸妈妈准确的回复——我想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某年某月，我成功入职了一间报社的编辑，工资虽然低了点，但那是我想做的事情，爸爸妈妈没有再干涉我，生活有了样子，想做的事情都在慢慢的实现。
　　这次我准备把业余时间放到写作上，准备认认真真地出一本书，一本跟我成长经历截然相反的书。故事里的人坐拥高贵的出身，有旁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有性格、有明确的目标追求；周围投掷的都是赞许的目光，没有过多的坎坷经历，人生篇幅的脚注便是平步青云。这是我在从贫穷中走出来后，对理想生活的一种遐想，我的所感所想，终会在故事中得以实现。起笔之余，我跟主编说了我的想法，他的反应很平常，他说写书好呀，比捯饬那些朋友圈交际更有意义。我回答道会坚持去写的，主编说那我看好你，我很是感激，因为很多年没有人会那么相信和支持我。爸爸妈妈叫我回老家一趟。我问他们为啥呢？他们说也不为啥，就是想回去看看了，我一想心头一颤，距离上次在老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爷爷奶奶过世后老家就被弃荒了。我决定回去瞧瞧，也为自己新书找找灵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