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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
星期六多云见晴
持续了一周的阴雨天气把冬日的严寒与严酷带给了人们，感冒病毒更加猖獗，早也病倒的人吃药打针都是吃苦受罪，还有很多人经不住病毒的袭击，咳嗽、流涕。早也把儿子当成保健医生的李老师头天晚上打来电话寻医问药。我让他叙述病情后电话传给还在学校的儿子，他开好药方发到手机上，我抄下药方到药店抓药，再利用休息日给她送去。好借此机会轻松一把。老天爷也随了人愿，我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骑着自行车到了李老师家，已经是一点钟了，还是铁将军把门。我知道她在侄儿子家吃年猪饭，只好推着自行车去寻找。
已经退休的李老师见了我格外高兴，没有多少客套，只有老朋友间的相互问候。主人赶街去了，只有我俩坐在天井里细谈，营造出一种温馨和谐的气氛。十多岁的年龄差异也没有代沟，因为我俩有着共同的真诚与善意。在不知不觉中，中药已经煨好，李老师回家拎水壶来装药。我在天井里坐立不安，胡乱走动，忽然看到一所土木结构的房子，它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历史，那是教过我时间最长的一个老师的家，三十年前还在那里住过一个晚上。那年王老师调走，我刚好在公社附设的高中班上学，考上高中的十多个人相约把他送回家，第二天赶往学校还迟到。在一年小学和两年的初中时间里，王老师虽然没有教给我多少知识和做人的道理，但是在我的人生旅途上起过关键的作用。初二上学期，王老师请假回家了，村里的几个女生趁机相约逃学去挑柴，直到王老师假满回学校，我们还在山上活动。王老师一看教室里缺了四分之一的学生，就到处寻找，串通了家长才把我们抓回学校。在课堂上狠狠地骂了一顿，还组织全班同学展开讨论，并以《悄悄地逃走对吗》为题写了一篇小评论。我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样写的，更想不起当时老师是怎样责骂的，只记得他当时非常生气，用怒目圆睁、气势汹汹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应该到他家去探望一下。他退休快十年了，偶尔能见面，只是简单地询问一下身体状况。李老师推开大门进来了，我讲了自己的想法，她表示赞同。
我俩买好东西拎到大门口的时候，王老师正好要锁门，弄得我急促不安，李老师笑着说：“开门进去坐一下嘛！”王老师猛然醒悟过来，打开门把我带进堂屋。我把整个房间瞟了一眼，墙上贴着一些书法作品，不用问就知道是出自王老师之手。我放下礼物坐到沙发上，十多块钱的糕点更显得寒酸。王老师不停地表示着谢意弄得我十分愧疚，我急忙说：“王老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你存有一份感激，只是我不善于表达，没有当面对你讲过。那年我们几个逃学，若不是你劝回来，也不会有今天。早就应该来看你了，只是这些年一直在瞎忙。”
“我的素质太低，没有把你们教好，对不起你们。你取得这么多成绩完全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王老师，不能怪你，是时代造成的。在那动乱的岁月，您和杨老师能够那么做已经是尽职尽责了。”
“我退休这么多年，想不到你还来看我，我真是太激动了。”他的声音哽噎了，还抬起手来揩眼泪。我是第一次看到花甲老人被感动得流下眼泪，也想不出用恰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说：“王老师，您太客气了，您是我的老师，这是应该的，礼物太轻，只是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
“我们以前是师生关系，后来又是同事，我一直以你为荣。”
“王老师，您过奖了，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今天你来，真是太好了。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说。”他从茶几下层翻出一本稿纸，只见上面用水笔写着大大小小的字。我伸手去接，他不好意思地说：“反复修改，画的乱七八糟，看不清楚，还是我念给你听！”原来是一个村民的手机失而复得，来请王老师写感谢信。王老师左问右问地挖掘素材，那个中年男人只好掏出心中的秘密——手机是自己捡到的。搞了一辈子教育的人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展开说理教育，责怪他不如一个孩子有思想觉悟，弄得他十分惭愧。王老师想把这件事作为教育学生的一个契机，希望把事情的真相再感谢信中公开，他只好同意。对于这么一个具有教育意义的素材王老师当然不敢马虎，反复斟酌，还要请我指正。明知是对自己的信任，但是不能犯喜欢给别人文章挑刺的毛病。只是说：“老师的想法就是不一般，我也认为有极高的教育价值，关键是他本人要同意，这件事会弄得他很难堪的。”
“他也后悔当初没有交还失主，还说自己不如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你经常写文章，也写得好，给你看过就放心了。”
看到他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急忙说：“感谢信交给校长，可以在国旗下讲话的时间宣读一下，不会辜负您的心意的。退休在家不忘自己的职责，这就是老师，社会风气不好，许多人都责怪教育的失误，这件事就是对这种奇谈怪论的有力回击。”
王老师把稿纸放好，我们有进行了一番细谈。一种女儿跟父亲交谈的亲切感从心底慢慢地升腾起来。看着他衰老的面孔，陈旧而不整洁的衣着，跟一个农村老大爹没有什么区别。农村老人一旦丧失劳动力就失去经济来源，晚年生活都会很凄惨，有退休金的老人一般都会吃得好、穿得好，把年轻时候的损失补回来。王老师纯粹是在自我虐待，主要是思想转不过弯来，我的心感到隐隐作痛，想到了已经回家的李老师提供的信息，我随口说：“王老师，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放牛、放羊了，不要再为儿女操劳了。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现在应该过好晚年生活，你是有这个条件的。”
“闲着难受，现在只放几头黄牛了。”
“年岁大了，腿脚不灵便，整天在山上跑很令人担心。要是摔伤了，自己受罪，儿女受累。”
“不放牛，我打算练字。”
“您的想法不错，既可以打发时光又能使晚年生活充实。我知道您一直爱好书法。”
王老师有事要办，我起身告辞：“王老师，您要保重身体，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儿女，对得起牵挂自己的人。”他也表示赞同，我知道越老的人越实在，他不会停止操劳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无法平静下来，每次学生给我带来真情的时候，我不会因为司空见惯而满不在乎，每次都会有新感受，都会令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