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妖物侵山

　　十月初一，日间，剑守山，布道阁
　　不久之前，在布道阁前，众仙门还在自顾自的聊着天，应归示意大家稍安，准备讲些话语。
　　应归率先开口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无非就是些招呼不周，怠慢各位之类的。仙界的客人也简单的说了几句，表达了一些祝贺之意，完了便走进了布道阁里，从应归下楼来看，这位仙司应该是离开了。
　　李英年与莫晓光在布道场边上，看着这些仙门众人甚是有趣。天门宗的所有人都在上宾的区域，个个表情高傲，几个长老相互交谈，不时品一下手中的茶。程秋台在主宾位置与梅誉寒聊着，捻着长须微笑，祁无瑜与钟不韦两人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在众人最靠后的地方，李秦不得不安排两个弟子看着他们。
　　其余的宾客中若是有上前来打招呼的，大多是卢歌浩道师在回礼，其余的长老与弟子，几乎就未有过任何的动作。凌琪道师则更甚，独自品着茶，连头都不抬。
　　李英年道：“你说天门宗在仙界的人面前也是这般无礼吗？”
　　莫晓光道：“或许仙界的人话都少，人家就没觉得这是无礼。”
　　李英年道：“你快看极阳观！”
　　极阳观今日来了三位道长，此时有不少门派和散修围着三人，此三人也是彬彬有礼，包括掌门道玄真人在内，皆与众人以礼相待，同天门宗形成了明显的反差。道玄真人同两名后生交流，也丝毫不见得有长辈的身段。
　　莫晓光道：“所以极阳观这几百年来，香火不断，功德箱就没有空过！”
　　李英年道：“道法自然，心怀万物！”
　　莫晓光道：“那边女子是谁？”
　　李英年道：“哪个？张陌远掌门旁边那个？”
　　莫晓光道：“嗯，自来到现在未见得只言片语，只跟在张陌远身后。”
　　李英年道：“我哪儿知道去？”
　　莫晓光道：“砺剑门那边也很热闹啊！”
　　砺剑门在场边一侧，一行八九人，不少持剑的人围在周围，同慕华山热烈的交谈着，李秦自然也在其中。谈到愉悦处，有人甚至举起剑舞动几下，发出阵阵笑声。
　　众人闲聊之际，都等着时辰到了开始庆典，布道场人声鼎沸，场边候着的剑守山弟子，大多也在干一些端茶送水的活儿。
　　梅誉寒在天门宗人的座位处，同凌琪正谈着什么，整个布道场内，天门宗的凌琪道师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唯独对梅誉寒，倒是满脸的笑容。二人交谈之间，凌琪不时伸出手，在掌心凝聚出火焰游龙，盘绕着手臂，或凝结出冰晶的花，看起来十分开心。梅誉寒则更像是出于礼貌才来同凌琪交流，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凌琪展示出来的每一个道法都点头表示陈赞。
　　倒是卢歌浩，与梅誉寒聊得不卑不亢，两人交流对道法的见解，看上去相互欣赏。
　　突然，原本笑着的梅誉寒表情僵住了，随后邹起眉头，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向了布道阁前的应归。应归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异常，抬头正好对上了梅誉寒的眼神，二人的想法应当一致。
　　不止他们二人，布道场中不少仙门中人都感受到了四周有妖气出现，纷纷警惕起来。就在众人迷茫之际，山门方向传来一声龙吟，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得两道赤红的烈焰直冲天际，窜起数百丈之高。
　　梅誉寒与应归异口同声道：“妖物侵山！”
　　话毕，布道场两侧的树林或草丛中，现出数十个黑衣身影，随后皆朝布道场靠拢过来。
　　两侧靠近的黑衣人虽然让一众仙门来客略微惊讶了一下，但好歹宾客们几乎都是见过世面的长老。短暂一愣后，纷纷催动内息，布道场上阵阵真气涌动，十分壮观。
　　一名离布道阁较近的黑衣人，哇哇乱叫着，挥着手中的刀刃，直直朝布道阁下的应归冲了过去。应归身侧的程秋台见此，本欲提醒，却见得应归眉头紧皱，若有所思，抬起右手并作剑指，朝向了黑衣人。
　　瞬间，自应归的指尖射出一道白色的雷电，不过是一闪，都无法看清雷电的形状，眨眼间便击中了黑衣人的脑门。这妖物也是可怜，叫声戛然而止，瘫倒在地上，浑身除了萦绕的黑气之外，还滋滋作响，冒着白烟。
　　剑守山的长老皆深感诧异，扰山的妖物都来到布道阁了，竟然无一人察觉，甚至一丝迹象都没有，莫非山门与山间各处的弟子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所有的黑衣人都以严密的衣物掩盖了真容，却是浑身黑气环绕，有的还手执利刃，在场的众人都能辨识，如此浓厚的妖气，想必扰山的都是实力不凡的大妖。
　　李秦因就在布道场中，反应最快，抽出长剑，大喝一声：“护山！”立于布道阁两侧的弟子得令，纷纷出手攻击侵扰的妖物。一众妖族也未主动出击，躲避着各种袭来的道法，而后更是边御边逃，引得几名执剑的弟子追入了树林间。
　　李秦出手极快，不过是眨眼间，已经身至一黑衣人眼前，手中长剑自下而上挑起，剑锋过处，带起一道长长的紫色剑气。此妖人手执两柄短刀，甚至未起刀势，便被李秦一剑卸掉了一条右臂。妖人疼得怪叫一声，丢掉左手的短刀，捂着右臂的伤口，转身即逃向了树林之中。李秦未多想，直追而去，却又有两只妖物挡住了她的去路。
　　被李秦斩断的右臂掉落在地，一侧弟子能看见，此手臂上布满了青绿色的鳞片，握刀的手指还带着尖长的指甲，是妖物无疑了。
　　挡住李秦的两只妖身型不一，但都身着黑衣，一只体型不算高大，与李秦相差不大，赤手空拳，但手掌燃烧着黑色的火焰，想必修习过道法；另一只妖物身型却十分高大，虎背熊腰，比李秦高出两个头，黑衣之下定是一个魁梧的妖物，手执一长柄巨斧，横在身前，一副万夫莫开之势。
　　李秦轻哼一声，完全未把两只妖物放在眼里，长剑一挥，剑刃瞬间被紫色的剑气环绕，甚至能清晰的看见剑气在剑身流动。两只妖物也开始有所动作，修习道法的妖物双手结印，而后双手划出，一个黑色的火焰圆环慢慢成形。执斧的妖物直接挥动巨斧，迎面朝李秦劈来，这巨斧看着也非凡物，斧刃还有暗暗的红色。
　　火环被妖物抛出，朝李秦飞去，看起来此道法是欲困住目标，李秦摇了摇头，顺势躲过了朝自己而来的巨斧，转身发现空中的火环还是朝自己飞来，李秦道：“妖法！”
　　被躲过后，执斧妖立即收回斧势，能如此快速改变力道，此妖臂力超越常人太多。李秦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执剑向上微微一挑，划出一个半圆弧，将即将接触到自己的黑色火环劈散。而执斧妖也重换方向，横向一斧劈向李秦上身，李秦剑在右手，左侧空门，若举剑鞘格挡，不知能否接下此击。
　　妖法被破让一旁的妖物楞了一阵，但随即又翻飞双手开始结印，衣袖之间，竟能看出是一双人手。而李秦迎着横劈而来的斧刃也未躲闪，轻轻一跃，高过了斧刃，而后足尖在斧刃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竟是朝此妖的头颅而去。
　　妖物的速度显然不及李秦，巨斧无法收回格挡，情急之下，妖物左手松开斧柄，本能的举起左手挡在面门之前。李秦剑锋骤至，剑刃流动的紫气比方才还要明显，李秦右手挥出，青烟响起一声破空般的剑啸。继而，传来骨肉撕裂之声，妖物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左手手指被削去了四根，不停往外喷着血液。李秦剑势不止，继续向前，剑尖在妖物的脸上划过，将黑色的头罩割裂挑开，如众人所想，果然是一只熊妖。
　　熊妖修为还不成气候，面容仍是一只熊，脸上布满粗狂的长毛。此时，熊妖左脸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自嘴唇一直到耳朵，鲜血徐徐流下，染红了半边脸。熊妖用失去了手指的左手捂着脸，痛苦的嚎叫，隐隐能听得“痛、痛！”
　　一侧正欲施法的妖物见此情景，双手结印也完毕，右手黑焰凝聚，化出一柄长剑，左手单手再结一印，继而化掌，掌心又发出一道剧烈的黑焰，直奔李秦而去。
　　李秦若要躲开此击不费吹灰之力，却见得她将剑执于身前，正面黑焰，剑锋接触黑焰时，直接将烈焰劈成两股，分别从李秦两侧掠过，在不远处消散。
　　熊妖还在痛苦的哀嚎着，手中巨斧胡乱挥舞着，眼看就要朝布道场靠近了。李秦执着剑，迎着黑焰朝前冲去，青烟丝毫不惧这妖法，纵使妖物调动内息增强妖法的力道，也依旧被切成两半，无法伤及李秦。
　　妖物收回左手，想必知晓自己的妖法对眼前的人起不了作用，于是挥动右手，将黑焰化出的剑执于身前，不知是孤注一掷，想绝境求生，还是破罐子破摔，认命了。
　　见妖物执剑，李秦反倒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惊讶表情，不过此时剑锋即将临近，李秦也不想留情，青烟挥平之后，直接刺向妖物，后者显然不知深浅，亦挥剑迎着李秦的剑锋而冲去。
　　剑锋相交一瞬，高下立判，妖物妖法凝结的长剑被青烟瞬时击散，青烟剑势不止，径直朝前刺去。妖物手中妖法被破，再无遮拦，青烟直接刺穿了妖物的手掌，数股黑血喷出，妖物发出一声惨叫。而李秦进势还未停止，青烟刺穿手掌后，继续向前，再次将妖物的喉咙穿透，剑锋自后颈穿出，带出一股黑血。妖物惨叫声戛然而止，想必没有威胁了。一旁的熊妖怪叫一声，拖着巨斧逃入了树林之中。
　　李秦抽出长剑，朝一侧甩去剑身的黑血，妖物的身躯随之倒下，青烟剑身光洁，全然未粘半滴妖血。随后，李秦收剑回鞘，转过身，摇摇头，露出一副难以琢磨的表情。
　　场边，顾星洲见到李秦的表情后抿嘴笑了。
　　莫晓光自然也看见了，偏过头对李英年道：“李长老的神情，有些似曾相识啊。”
　　李英年道：“每次剑课，她看你就是这个眼神。”
　　莫晓光道：“李长老心中肯定是在想：‘凭你也配在我面前举剑？’”
　　李英年道：“也不尽然，她可能是在想：‘这人谁教出来的啊？’”
　　二人闲谈一阵，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全然忘记了此时剑守山正在被侵扰。
　　李秦转身看看四周，天门宗的人是最为淡定的，仅几名弟子施加了些道法，便使得靠近的黑衣人退去。凌琪甚至都未回头，反倒劝梅誉寒道：“梅长老这想必太平很久了，天门山那是日日都能见得妖物！”
　　梅誉寒道：“许久未见妖族，他们如何进来的？”
　　凌琪道：“现在这些妖孽，本事大了，我天门山涧的云桥他们都过得！”
　　梅誉寒道：“凌长老，诸位贵客在此些许等候，我同掌门商议一下。”
　　梅誉寒离开之时，布道场四周还有不少跃跃欲试的黑衣妖人，砺剑门一侧，慕华山更是让门人全部靠后，自己站了起来。极阳观一侧，道玄真人拂尘翻飞，无数泛光的符咒朝面对他们的几个妖人飞去，一时间妖人竟找不到可乘之机，反倒被逼得左躲右闪，退至树林之中。有两只妖物被数道符咒击中，瞬间燃起了剧烈的火焰，任凭妖物如何拍打，甚至撕开衣物，都无法阻止火焰的燃烧。极阳真人收起拂尘后，闭着眼道：“无明业火，尽灼孽身，摒除业障，皈依大道！”说话间微微晃动脑袋，满脸享受的神情，还伸手捋一捋胡须，十分悠然自得。。
　　李秦对左右弟子吩咐道：“先护布道场周全，星洲随我带弟子选就近山道至山门，确保守山弟子无恙。”又转头对林明晴道：“明晴在此处山道勿走远，教弟子们勿要走散。”
　　交代完后，李秦远远看向布道阁下，应归朝其点了点头，示意其可行，李秦便转身消失在了山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