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左右

　　同样的人坐在相同的样式的房子里，只是这间府衙更大了，一如往常的青袍不同，今日穿着的是便服，只是昨日裁量了体格，新衣服未到却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还是这件旧袍子好呀，想当年我穿着它去上京城赶考。”
　　看不见多余的侍卫，江洲城内，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了，所有的衙役都在屋外，不过不在眼前，其中不乏高手，林廉对自己的安全当然是格外的重视。
　　还是那个熟悉的贴身人，一个驼背的老者，尖嘴八字胡的胡文风，平静的眼神不曾有任何的波动。
　　呈上来的十一块黑红的令牌，令牌上并没有官家的印记，只是私印，一个不易仿制的标识，可是这个东西林廉发出去的并不多。
　　拿着令牌，点了点头，胡文风心领神会朝外边做了一个微小的暗动作，不一会儿，贺垍便从小门进入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府衙正式与林廉见面。
　　以前的数次会面，或是勾栏，或是茶馆，或是郊外驿站，或是民间纺市，都是些不起眼的地方，时间长短不一，内容不定，都是些私密的消息。
　　贺垍在外看来还是一个碌碌无名的书生而已，实际上贺垍早已成为了林廉的暗线，偶尔也会听取贺垍的意见。
　　林廉示意他不必多礼，胡文风也在，三人显然心中都有各自的算盘，只不过贺垍太过卑微，后路太少，一直都被两人牵着鼻子走。
　　林廉首先开口：“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贺垍拱手：“恭贺，府正大人，现在江洲尽在掌中了。”
　　林廉嗤笑仿佛在说他贺垍不过是个目光短浅之辈道：“如今看来是这样了，但是还是有一些势力不容小觑。”
　　胡文风却有不同的看法：“新任的县正，是个不知道根底的，京都下派，大人！我认为要用多一只眼睛看着他。”
　　贺垍说道：“新任县正霍大人很是年轻，不过做事过于老辣，我看不是表面上的简单了。”
　　胡文风接着道：“小人多疑，总以为此霍，与当时的霍有那么两分渊源。”
　　林廉微微点头表示霍家却是值得注意。
　　贺垍再次说道：“在下听闻，赵长史有意与新的县正大人结亲，据说赵家千金就是江洲数一数二的才女子，名门俊彦无不为之倾倒。”贺垍点到为止，并未说太多。
　　胡文风才附和道：“霍县与才女自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这赵长史赵家在江州可谓是根深蒂固。”
　　贺垍再道：“若是此霍亦是彼霍，那赵家可能要倒向那个方向了。”
　　林廉随意的摆摆手，表示到此打住，“此事不忙，且先看看。”
　　贺垍本想再说，话到嘴边，却被林廉挡了回去，“这是你首次来找我，现在我又是一州之府正，你的身份也可以摆到明面上来了。”
　　贺垍却谦虚的推辞道：“多谢大人栽培，不过在下还是希望保持现在的状况，为大人办事，而且大人总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吧！”
　　林廉笑了笑，“你倒是聪明，不过既然你由此意愿也就由得你了，富贵荣华少不了你的，没什么事你就先下去吧。”
　　贺垍才转过身轻呼出一口气，试想一个暗处的人无缘无故被调到阳光下，其实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以贺垍对林廉的了解，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在他的手下身上，除非逼不得已，而今日又是一次暗中的试探，林廉还是不算相信他。
　　贺垍走了之后，胡文风拱拱手道：“恭喜大人手下又多一名能做事的人。”
　　林廉：“能做事，野心还可，就是不知会不会做人，心机还可，这点比你不如。”
　　胡文风还是看起来的嬉皮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还不是大人赏识，小的只是跟在大人身后捡碗饭吃吃。”
　　贺垍边走边想，“为何胡文风如此狡诈之人，而却能够一直呆在那位谨慎的县正大人身边，不！现在是府正大人了......”
　　霍府之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子，正在拿着刀剑乱砍乱挥，搞得一大波丫鬟家奴鸡飞狗跳，一个院子土木飞扬，不过深宅之中再大的声响也是半点传不出去的。
　　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不会相信，那院落之中习武弄剑之人，会是新任的县正大人，堂堂县正之职怎会落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
　　又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少爷，手中家伙乱挥，还伤着了数人，却还是有家奴不停靠近，好像是在和孩子玩游戏，又好像是在磨刀。只因台阶之上的官家说了一句，小伤二两，重伤十两，身死者，家属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奴才们便争先恐后的逗那位名义上的县正大人开心。
　　突然孩子丢弃手中的铁家伙，“真是无聊，一个个都是丑八怪，我要去看的仙女媳妇儿去。”
　　奴才们还在为这他转，而霍麒已经乏了，大吼一声，“都给我滚，”这才一哄而散。
　　肥嘟嘟的张管家才走过来规劝道：“少爷现在还不能够看媳妇，再等两天，把媳妇儿接到家里来，想怎么看，看哪里，都是由少爷说了算。”
　　这些话霍麒都听过无数遍了，一把甩开官家的手，直冲冲的走出去，边走边叫道：“不要我现在就要去看媳妇儿，你拦不住我。”
　　张管家也面露苦色，“看来还是要使出绝招了，”追着少年的方向，“少爷，闹了半天饿了吧，从京城带来的桂花糕还剩最后一块了，这可是你母亲亲手做的，来少爷可好吃了。”
　　只见那霍麒吃着吃着，便要睡着了，眼看就要倒下之际，旁边跑过来两个丫鬟，霍麒倒在了丫鬟的怀里，另外一人赶忙从内屋拿出一床被子，披在霍麒身上，霍麒就这样睡着了。
　　丫鬟一动都不敢动，霍麒半立半卧的姿势，着实让她有些难受，如今霍麒不是小孩子，而且是尤其重实的。
　　张管家轻声说道：“别动，死也要给我撑着，撑过去有赏，惊醒了少爷，为你是问。”
　　小丫鬟面露惊恐之色，不过还是暗暗点头，一旁几个丫鬟都走到她身后轻轻扶着她，视图为她减轻一点力气...
　　赵茹这几日是日渐消瘦，既无心饮食，也无法睡眠，更无心打扮，那个慈祥的父亲早就已经不在了，她只不过是他拿出去的筹码罢了。
　　贴身丫鬟小慧端着精心准备的饭菜前去，又完好无损的端回来。门外一美妇人焦急却是装不出来的，可赵茹就是不见她这亲生的母亲。
　　“难道就因为恨你父亲，连着我这个母亲你也不认了，也不想想你是谁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心疼吗？可你父亲都说那霍府是良配，难道你父亲还会骗我不成，再说当初你母亲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最后被架上了花轿，可我现在不也是家庭和睦，我和你父亲也不是宾至如归，处着处着就喜欢了。”妇人语重心长，说了一大通，真真假假，都不知道能够写出几篇千字文了，可房门之中的赵茹置若罔闻，还在等待，等待那个人的消息。
　　虽然她心中知晓或许不会有什么消息传来了，这是她内心的一点小小的羁绊，若是到了山穷水尽真正要嫁给那个孩子，自己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门外没了声音，赵茹以为是那个生她养她的妇人劝累了，没想听见‘吱’的一声一个与她身材差不多的女子推门而入。
　　赵茹生着闷气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儿的。”
　　果然年轻女子轻笑一声：“都要嫁人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看我还盼着出嫁呢！”
　　赵茹没来由的灵机一动抓住她的袖子：“小姑姑，要不你帮我嫁吧！你不是想嫁人吗，我还不想嫁人呢！”
　　赵英慕推开她的手道：“我也想呀！那可是京城霍家公子，可惜别人嫌弃我年纪大，没这个福份呢！”又拐弯抹角道，“不过我给你带来了礼物，算是对你的祝贺罢。”
　　赵茹听见这话，便生气的扭过头，不在言语。
　　赵英慕却是自顾自的说道：“进来吧！”示意赵茹转过身来，“来来，看看我给你介绍的大夫，瞧你现在瘦的哟，都快瘦成骨美人了。”
　　赵茹自知她并没有什么病，只不过是饿的，才不愿意见什么大夫，不过却听见那大夫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姑娘，我只是个郎中，可敢扭头一见？”
　　同样的熟悉的话语，些许差别，口气相同，赵茹才想到这不是她那日随手抓的救命稻草吗？她都快要放弃了。
　　她显得有些委屈，又幽怨的看着她这个从小让着她的小姑姑，“都是你竟知道使坏。”
　　赵英慕嘻嘻一笑，“我就不耽搁你两浓情蜜意咯。”拾趣的走到屏风后，实则透过一条小缝聚精会神的观察着。
　　赵茹真是受够了她这个小姑姑，房间明明不大，哪里说话都能够听得见，小姑姑偏要躲在屏风后面，给人一种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觉。
　　扮成郎中样子的贺垍感觉有些尴尬，赵茹更是顶着一个大红脸说道：“姑姑你出来吧！就这么点地方，又不是外人。”
　　可赵英慕就喜欢这种偷窥别人的感觉，就是不出来。
　　贺垍本是想了解赵茹最近的情况，可是赵茹被关在府内，只好找到了小丫鬟小慧，听小慧说赵茹最近见过的人，只有那位小姑姑赵英慕，便又在小慧的帮助下见到了赵英慕。
　　赵英慕与赵茹虽是隔着一个辈分，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妹，贺垍见到只是呆滞片刻，感叹为何如此相像。便直入正题与赵英慕讲明了缘由，才有此时的贺垍假扮郎中。
　　由于时间紧迫贺垍直接问道：“婚期在何时？”
　　赵茹也一改正脸道：“还有三天。”
　　“为何会如此之急切，现才刚过清明”贺垍疑惑道。
　　赵茹：“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准备鱼死网破。”
　　屏风后的赵英慕：“小茹，你别想不开呀！若是你真不想嫁，到时候我替你嫁给那个霍家少爷好了。”
　　见赵英慕说的一点都不脸红，赵茹却是摇头：“可那是个半大的孩子，我不会让你跳入虎坑的。”
　　贺垍打断了他们的问话：“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恐怕也不是你父亲能够左右的事情了。”
　　突然门被‘碰’的一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