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及笄

　　城府中的日子无忧无虑，每日修习各种课业，那锻体之法早就不知道换了几茬了，修习的内容也越来越博大精深。
　　一晃十年，阿溟和添儿均已成长为翩翩少年，小花也年芳十五，今日便是小花的及笄之礼。
　　这十年来，阿溟，添儿和小花都已长大，墨璃是神兽之体，成长不易，外表看起来要比小花小上许多。当初阿城和墨琛合力封印，只能等墨璃自行解封，而后吸收解封的能量。十年来，墨璃解开了五道封印，每一道封印相当于百年的修行，而麒麟一族每百年才算得上凡人的一岁，如今墨璃看起来也就十岁的孩童。
　　今日，阿城难得主动邀请墨琛父女一道进城府观礼。一向都是墨琛不请自来，至于墨璃，每日也都会跑过来找小花玩耍，偶尔也跟着小花一道学学课业，阿城倒也不在意教一教墨璃这个万绝门的外人。毕竟这个“外人”将来是要辅助添儿的，传授些不相干的技能也是可以的。
　　墨琛一早就带着阿璃过来了，十年光阴对于神兽来说几乎是弹指一挥间，墨琛没有变化，还是这么个黑黢黢的大高个，旁边的墨璃却已经不是五岁孩童的形象了。
　　如今，墨璃看起来约摸十岁，身量不低，只是十分纤瘦，依旧是跟她父亲同款的深色皮肤。不过，墨璃要比父亲稍微白一些，阳光下呈现莹莹麦色，竟还有些反光的感觉。肌肤虽不白，却特别细腻润泽，一双大眼睛生动灵活，以前圆圆的小脸蛋稍微长开了些，变成了鹅蛋脸，小巧的鼻子加上红润的小嘴，真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俊俏模样。她今日穿着一身墨色镶金边的长裙，本来这种颜色不适合十岁孩童穿着，不过这颜色穿在她身上倒是衬得她皮肤稍显白了些。且，今日是花颜的及笄之礼，她觉得穿庄重些更好。其实，她再庄重也不过十岁孩童的形象，身材尚显单薄，撑不起这庄重的颜色。
　　墨琛站在大门口放开嗓门大喊：“阿城兄弟，我们来啦！”
　　墨琛一来，阿城就感应到了，正欲开门时，墨琛特有的大嗓门儿就传了过来。阿城无奈摇头，这憨货多年来始终未改，本性如此，怕是此生都改不了的。
　　墨琛一进门就大咧咧地喊：“阿城兄弟，咱们隔壁邻居间就该多走动走动，要都像今日这么和气多好！”
　　阿城翻了个白眼：“跟你多走动，怕是我的城府都重建许多次了。”
　　墨琛嘿嘿笑着：“哪能啊？你这玉府空间可比以前的小屋结实多了，要是这么禁不起折腾，那不是白瞎了你这地仙之体了？”
　　阿城不理他，微笑着同墨璃打招呼呼：“阿璃，今日是小花及笄之礼，阿城叔叔可不像某人这么小气，我也有礼物送于你。”他是嘲讽墨琛空手来观礼。
　　说着右手一张，一颗莹白色的珠子虚浮在掌心，那荧荧如玉的颜色煞是讨喜，表面上竟隐隐地似有流光闪烁。
　　墨璃惊喜：“这是...给我的？好漂亮的珠子。”
　　阿城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它叫雪肤丹。”
　　“雪肤丹？终于制好了？多谢阿城叔叔～”墨璃听后喜出望外，她欢叫着扑上来，拿过雪肤丹，抱着阿城的胳膊好一通撒娇。她跟小花在一起日子久了，小花常这么跟师父师兄们撒娇，她也跟小花学会了撒娇。不过，她不敢跟阿溟撒娇，一来她心悦阿溟，不好意思，二来，阿溟总有种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把个墨琛看得妒火中烧，自家的闺女都不怎么跟自己撒娇，居然当着老爹的面跟别的男人撒娇，还不是个俊俏后生。他自顾自地生闷气。
　　墨璃在阿城示意下服下了雪肤丹，三息后，墨璃全身开始散发莹白的光芒，越来越白，越来越亮，最后竟如同白炽的日光，让人不能直视。莹白的光芒持续了大约十息功夫，而后渐渐消散。
　　阿溟三人也被院子里突如其来的白炽光亮吸引了过来。
　　光芒消散后，现出一位肤如凝脂，白若皓雪的俏丽女孩。她展颜一笑，竟似春风化雪，暖入人心，展颜间，白皙的皮肤底下像是有一层流光，莹润通透。这亏得是个十岁的孩童，若是等她长大了，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墨琛心中那个激动啊，墨璃终于变白了，终于不再跟自己似的黢黑了，这激动开心之感完全驱散了之前的嫉妒不悦。
　　她看见小花，开心地蹦过去：“小花小花，我真的变白了呢！”又跑到阿溟和添儿面前转圈儿，道：“阿溟小添，快看看，我是不是变漂亮了。”
　　阿溟微笑点头。
　　添儿一把拽住她：“快别转了，眼花呢，嗯，我好好看看。”添儿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他盯着墨璃的面颊，面露郑重。
　　墨璃瞬间吓坏了，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不好看？哪里出问题了？”
　　添儿紧皱眉头，郑重其事：“确实有问题，有大问题！”他又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道：“太美了，我都不认识了！”说完，哈哈笑着跑开了。
　　墨璃气极，追上去就打。小花也跟着笑闹着帮墨璃打气。
　　看着他们玩笑打闹，阿城心中又是开心，又是不舍。开心的是孩子们都长大了，不舍的是孩子们即将离开。自从阿溟和添儿十五岁行冠礼后，他就无数次的想让他们外出历练，又无数次的犹豫放弃，终于，就连小花也及笄了，他总不能永远留着他们。
　　阿城微笑开口：“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孩子们立刻停下来，他们对阿城的尊重是由心而发的。
　　此时，小楼里走出一位白衣女子，身形窈窕看起来二八年华，与小花有七分相像，只是周身气质略显阴冷。这便是小花的母亲安氏，在城府中十年，阿城也教会了她一些基础的鬼道修行法，如今她已能白日里行动，只要把握好时间即可。
　　她微笑着站在一旁。
　　阿城率先拿出礼物，一根看起来样貌极其普通的翠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普通的小花。
　　小花知道，这簪子绝不可能如外表这么普通，师父所制，必是精巧至极，普通的外表只是为了不让它引人窥伺。
　　果然，阿城开口：“小花，如今你也及笄了，师父送你一根玉簪，此玉在星空之月上受月光浸润，为师在浸润时加了时间术法，虽然只有短短十年，却相当于百年浸润之效。莫要离身，它便是你的护身法器，以你法力催发，便可化为剑光，长短随心，锋利无匹。正与为师平日传授与你的气剑契合。”
　　小花开心地低头，示意师父帮忙戴上。阿城笑道：“先不忙，它是你的法器，你不打算先滴血认主么？”
　　小花摸摸鼻子，有些羞赧道：“师父～人家太喜欢了嘛，一时忘记了。我这就滴血认主。”
　　小花逼出一滴鲜血滴入玉簪，瞬间就被玉簪吸收，那玉簪依旧青翠莹润，丝毫看不出上面曾经有血滴的样子。片刻后，玉簪光芒大盛，渐渐虚浮半空，它在半空飞了一圈儿，而后又飞回到小花面前，众人皆能感受到它欢欣之意。
　　阿城伸手，玉簪又自行飞回到他手上，他边帮小花戴上边道：“原本女子及笄是要由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帮忙簪发，我们这里没有。你母亲如今是魂体，虽然能在阳光下走动了，却还不能驭使实物，只好由师父代劳，委屈小花了。”
　　小花感动莫名：“小花有师父就够了。”
　　簪好发，小花开心地跑到母亲身边，问：“娘，好看么？”
　　安氏面上激动，若是有肉身必是眼含热泪的，魂体却是流不出眼泪的。她轻轻地掖掖眼角，擦去那不存在的泪珠，道：“娘的小花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娘开心！愿我的小花一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小花怕母亲太过伤感，这于魂体不利。她又转向师兄们，蹦过去伸手：“溟师兄，添师兄，我的及笄礼呢？”
　　添儿揶揄道：“哪有人伸手要礼品的？”
　　阿溟微笑，从怀中取出一根金步摇，样式十分华贵，一颗颗细小的金珠连在一起坠成流苏状，从簪头的一朵牡丹上垂下，牡丹华丽盛放，贵气十足。
　　阿溟送出步摇，道：“只有花中之王才配得起我家小花，师兄没钱买，只能自己炼金，自己打造，久不入世，并不知道眼下流行什么花样，便按照小时候见过的最漂亮的花样给你打造了，莫要嫌弃。”
　　小花开心地接下：“谢谢溟师兄，溟师兄做的肯定最好啦！”
　　阿溟：“步摇上有禁制，只认你，别人若戴上必会触发禁制，受伤在所难免。”
　　小花又朝添儿摊开手，挑挑眉，示意他拿出礼物。
　　添儿清清嗓子：“咳！我的礼物，一只手可拿不了，必须双手。”
　　小花欣喜地瞪大眼睛，双手虚托，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衣裙便出现在她双手之上。
　　小花面上的欣喜渐渐消失，她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添儿笑道：“嫁衣啊！”
　　“噗呲～”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笑声一片。
　　小花羞得满脸通红：“添师兄你这是何意？”
　　添儿莫名其妙：“何意？我可是花了好长时间，亲自纺纱织布，衣裙的设计到缝制全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怎么了？不喜欢？”他望了周围一圈，见人人忍俊不禁，奇怪道：“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及笄礼不能送衣服么？”
　　墨琛：“这小憨子，就连咱都知道及笄礼再不济也是送些金银珠宝，哪有人送嫁衣的？”
　　添儿茫然道：“师兄说他制作的步摇将来也是可以给小花出嫁戴的，怎么我送配套的嫁衣就不行？她将来不出嫁么？”见小花脸色越来越红，大伙儿笑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他急了：“我可是特地采了七彩云纹蛛的蛛丝纺的纱，织出的布料天然便带着七彩光华，不信你对着光看看，这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嫁衣！这红色可是用千年朱砂细细碾磨染就，辟邪的很，况且染的时候可是十洗十染，象征十全十美的。我这双手可是红了很久才消色的！”
　　众人围观，见这嫁衣果然隐有七彩光华流转，细细感应，自带一股凛然正气。果然是极品嫁衣！
　　安氏怕添儿恼羞成怒，毕竟是花了许多心思制作，她忙道谢！
　　小花也知道添师兄是好心办坏事，并非故意捉弄她，她忙收下衣服，道谢：“嫁衣是不错，可是，添师兄，女子的嫁衣是需要自己亲手制作的。”
　　添儿挠头大窘：“啊～这...这又没人同我说过，我...我又...不知道...我还给嫁衣设了禁制，它是认主的，除非你自己或者你的嫡亲后嗣，否则旁人也穿不上的！”
　　花颜轻啐了一声，心道，这添师兄真是的，当着众人的面竟说到后嗣上去了，真是不靠谱，太羞人了！
　　众人开怀过后，墨琛送上了他的礼品，那是一颗回转丹，名字不起眼，却是救命的好东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立刻还原，若是不幸魂飞魄散，也能瞬间聚拢魂魄，至不济还能重新投胎。
　　阿城心知这是个好东西，终于对墨琛有了些许好脸色。其实，墨琛只是个性格憨了些，为人却是真诚热心的，只是经常好心办坏事，搞砸了不少事。若不是知晓他的性子，阿城也不会容许他住自己隔壁这么久。
　　墨璃也送上一件紫色的储物戒指，那像是一种紫水晶的质地，难得的是颜色十分浅且通透。墨璃的说法是，这是一件紫琉璃，她请火麒麟长老帮忙炼制，那是一位女长老，为人特别热情，就是不太待见她阿爹。
　　墨琛听墨璃说起这位女长老时，浑身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众人有所感应，却不知为何，也没人问。
　　安氏满眼激动，朝着阿城微微点头，阿城明白她的意思，遂与花颜说：“小花，你母亲也有礼物要送你，但需要为师配合着，你且先闭上眼。”
　　小花依言闭上双眼，阿城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辞。顷刻间，发间的玉簪发出荧荧翠光，这翠光突然脱离玉簪，在玉簪顶上绕了一圈，而后直奔安氏而去。众人皆疑惑看着这一幕，翠光到安氏面前时化为一点翠芒，快速钻入安氏眉心。安氏闭目片刻，整个魂体开始变淡，渐渐化为一股清烟，而后迅速被眉心位置的翠芒吸收。翠芒吸收安氏以后，缓缓回归玉簪，众人正在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花颜就欣喜地睁开了眼，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地，显示她内心的欢喜。
　　她惊喜地大叫：“师父！”
　　阿城微笑着回望着她。
　　添儿奇道：“怎么啦？师父？小花怎么这么开心啊？”
　　阿城：“小花的母亲自愿成为法器的器灵。”
　　添儿惊奇道：“也就是说安姨再也不是虚幻的魂体了？她能接触这世间之物，也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了。太好了，小花，恭喜你啊！”他由衷地为小花感到高兴，“那，从今以后安姨再也不用躲避阴差了，可以跟小花一起修炼了。”
　　阿城点头：“是的，小花自身法力提升，也能帮助安氏晋级，等小花成就仙身之时，法器也能晋级为仙宝，届时安氏也能以器灵之身登仙。总之，修行不可懈怠！法器不可离身！”
　　阿城并没有说，安氏一旦成为器灵也就失去了投生机会了，她将永远是器灵，虽然能修炼，能晋级，但这一切都取决于法器的主人。她一辈子只能听从主人的命令，若是小花护不住她，被人夺了法器，她将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是最危险的情况，当初阿城就已经将这种可能性告知了安氏，在安氏要求下，阿城给法器设置了禁制，一旦易主便会自爆。阿城心中十分不忍，但这是安氏的选择，又不能与小花明说，只能告诫她莫要懈怠，须勤勉修行。
　　阿溟望着师父目光灼灼，欲言又止，阿城感觉到他的的目光，也知道阿溟想到了这一层。他传音给阿溟，告知他这是安氏自己的选择，让他莫要声张，将来护好小师妹，莫让她的法器落入他人之手。
　　小花双眸中泪光盈盈，小时候并不觉得什么，母亲在身边她就开心了。长大后才知道，放弃投生就等于永久被阴司通缉。这十年来，要不是阿城想方设法地护着，安氏早就被阴司捉走了。且故意躲避投生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投生富贵之家的机会，即使回到阴司安心投生，也只会投到贫苦人家。。
　　如今，母亲成为了自己法器的器灵，便能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形影不离了。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及笄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