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治疗

　　阿城也不看墨琛，只冷冰冰道：“将墨璃带进来，告诉我最近发生的事。”
　　说完便率先进了先前布阵的屋里。
　　墨琛有些缩手缩脚地，生怕哪里做错了，九尺男儿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煞是滑稽。他听了阿城的话，一挥手，将裹着墨璃的结界带进屋里，而后颇有些局促又带些讨好地问：“阿城兄弟，璃儿这是怎么回事？”
　　阿城睃他一眼，道：“精神力受创，也不知是何人所谓为，先前我正为她治疗，就被你打断了。”
　　墨琛一张黑脸难得双颊泛红，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阿城莫要跟老...跟咱计较。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况且，之前也喝了些酒，脑子更糊涂，冒犯了，对不住！”他习惯性自称老子，转念一想，正跟人道歉呢，还这么自称老子确实不大好，于是急忙改口。说完，还颇有诚意的拱手作揖。
　　阿城本来也没想着跟这种浑人莽夫计较，他继续道：“精神力的创伤，会让患者潜意识觉得自己已经身亡，身体便听从这股意识停止运转，身体各项机能真正停止运转之时便是真正的死期了。”
　　墨琛恨恨道：“这是哪个没人性的王八羔子，竟对一个无辜稚童下如此狠手，这要让老子逮住了，看老子不活扒了他的皮当地毯天天踩。”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停顿都没有，几乎是一口气吼完。
　　阿城瞥了他一眼，皱皱眉。今儿是阿城皱眉最多的一天了。他压了压想揍人的冲动，道：“因此，我用了精神连结法，此法属于共享记忆，不同于搜神，记忆共享不会伤及本体一丝一毫，醒来后顶多觉得经历了南柯一梦而已。”
　　墨琛搓搓手，喜道：“那感情好，赶紧继续用呗。”
　　阿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用的时候，刚看到你带她回了麒麟洞，便被你发觉了，赶了出来。你确定麒麟洞内的那段我可以看？”
　　墨琛大手一扬，豪气冲天，道：“说什么呢？阿城你现在可是咱认定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讲这套，想看就看，想去住个百八十年都行。”顿了顿，又问：“咱能一起看么？咱就想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阿城想了想，挥手凝出空镜悬于空中，道：“带你的精神力一起是不可能的，双方精神力连结时必有一方主控，加入清醒的第三者便多了一个主控，如此三人都危险。但，若是你想看的话，有这面镜子即可。记住，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声喧哗！切记！”
　　墨琛主动示意一定封好嘴巴，绝对不多言。这让阿城终于觉得他靠谱了一些。
　　阿城继续施术连结上墨璃的精神力，继续往后看去。其实，麒麟洞内的生活并没有波折，相反，这段时间墨璃欢乐无比，无忧无虑。麒麟王什么都依她，将她宠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公主。阿城心说，待会儿一定提醒墨琛莫要过度溺爱，否则养出个刁蛮任性的脾气来，害人又害己。
　　后面的两个月虽然平平无奇，但，阿城不想放过任何线索，因此看得无比仔细，且越往后越仔细。
　　终于，阿城发现了不妥之处。
　　墨璃在麒麟洞成长太快了，墨琛自那一个月闭关后，仍坚持每日为墨璃输送神力助她增长提升法力。麒麟是神兽，法力每增长一分，神力便跟着增长一分。金色的神力圣洁无比，神力增长也增益了墨璃体内红色的类似火焰的力量。红色火焰隶属正气，自古正邪不两立，不巧的是，墨璃体内还有魔龙的魔气，魔气隶属邪气。如今红色正气与黑色魔气皆是无主之物，仅有本能，分别存在墨璃体内，平日里有金色神力隔着倒也相安无事。坏就坏在，麒麟王亦是正气为主，墨璃体内正气一强，魔气受了正气刺激便会自动反击。因此，近期墨璃必是夜不能寐的，只因，夜晚的阴气助长了魔气。此消彼长，此长彼消，皆非好事。
　　晚上，墨璃睡着时，红气与黑气便会以她肉身为战场，争斗一番。第二日，墨璃只会觉得做了一夜莫名其妙的梦，而后会一直昏昏沉沉。神力的增长还有一个功效，那就是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贤主的所在，这也就是她又重回小院的原因。
　　于是，她想办法给墨琛灌了许多酒，等他睡下了，这才悄悄摸摸趁着黑夜出走。
　　而黑夜，墨璃的魔气会更重。
　　五百年前魔化炎龙赤焰突然攻击麒麟洞，那一次死伤惨重。麒麟祥瑞，虽贵为神兽，却是为辅助贤主而生，并不擅长战斗，也从不参与任何纷争。唯有墨麒麟一族骁勇善战，因此被麒麟一族奉为王族。而那一日，墨麒麟一族几乎全军覆没，唯有墨琛有事外出，不在麒麟洞，这才幸免于难。而那日过后，墨琛便成为唯一幸存的王族了。长老们为了避免悲剧重演，与墨琛一起，合力布下守护大阵。但凡感应到一丝邪气便会主动攻击，对麒麟族人极尽守护之力。
　　那晚，墨璃顺应心意，想再次出发寻找贤主。墨璃也不知何故，这种强烈地想要去到一个人身边的感觉，让她无法自拔，仿佛只有贤主身边才是最安心的所在。这让她小小内心无比困惑，更无法自拔地想要跑过去，如同飞蛾扑火，千难万险也阻挡不了。
　　她尝试着施展空间法术寻找阿城他们住的小院，施展空间法术对她一个小娃娃来说过于困难。她几乎耗尽神力才找准了小院儿，而她的神力本就阻隔着一黑一红一魔一正二气，神力稀疏便控制不住地泄露了一丝魔气。守护大阵感应到了麒麟的气息，同时也感应到其中夹杂的一丝魔气。大阵发出一道攻击力，追着钻进空间的墨璃而去。墨璃刚到空间出口便被追击而至的攻击击中，直接摔出空间，昏迷过去。而后，被外出闲逛的净泽救了回去。
　　至此，阿城与墨琛终于知道了墨璃受伤的过程。
　　墨琛心说，这么乌龙的事儿都能发生，被自家守护阵给伤着了，这还怎么报仇？憋屈，忒憋屈！
　　阿城弄清楚原因。看来是魔气感应到被击中了，自认为必死无疑，这才影响了墨璃的精神力，并非之前所想的精神力攻击。
　　阿城传音给墨琛，让他为墨璃输送神力，以神力来守护，再尝试着慢慢将魔气炼化，魔气一旦驯服便不会再自作主张不受控制。如此，再引导墨璃的精神力复苏，应该是可行的。
　　只是，如此对阿城和墨琛的消耗颇重，阿城要维持守护阵法，还要以精神力控制墨琛的神力输送。看起来墨琛只要输送神力即可，但，说来简单，要源源不断地输送又谈何容易。期间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墨璃体内的黑红二气天然势不两立，收服黑气的同时也要防着红气，最好能两者一同收服。
　　阿城传音，他要查看一下红气的来源，黑气是魔龙残留他已知晓，红气来源还是个迷。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需要先去打探一下。
　　阿城的精神力依旧与墨璃的连结在一起。不同的是，之前阿城只是过客，不过是在一边观看记忆，现如今便是反客为主，由阿城主导。
　　如今，墨璃体内的黑气自认为凶多吉少，已然蛰伏不动。红气感受不到黑气，便也一直处于蛰伏中。阿城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红气，精神力刚一接触，红气便翻滚起来，如同烈焰翻卷，暴烈异常，灼热至极。阿城一时不察，竟被红气给赶了出来。
　　原本端坐的身体忽然歪倒，竟险些摔跤。墨琛唬了一跳，阿城在墨璃精神力中的一举一动，墨琛都能透过空镜看到。他才看到阿城碰触了一下红气，这边阿城的身体便几乎摔倒，墨琛急忙过去稳住他，一触之下才发现阿城竟浑身滚烫。
　　阿城还有些头晕目眩，他甩甩脑袋，手指轻抚眉心，道：“这是哪里来的红气，竟如此暴烈？碰一碰都不行！”
　　墨琛疑惑：“璃儿体内怎会有黑红二气？”
　　阿城不答，挥手将之前的影像呈现在空镜中。
　　墨琛看完，难得的安静沉思了一下，犹豫地说：“或许，还是魔龙罢！”
　　阿城：“此话怎讲？”
　　墨琛：“据说，魔龙魔化前是一头脾气火爆的炎龙，不知为何堕落成魔。魔化前法力就高深莫测，魔化后更是无人能降服。它肆虐了近万年，被它吞噬的生灵数以亿万计，被它毁去的家园更是不计其数。且，魔化前便是亦正亦邪，惹了他的，不论位阶高低，它都会报复。魔化后更是不分敌我，不论神仙还是妖魔，只要在它前行的路上，它都一并吞了，吞不下的便毁了。它是整个仙灵界悬赏金额最高的。”
　　阿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红气是它原本的法力残存？”
　　墨琛：“或许是罢。”
　　阿城心想，那便是说，它之前并非完全魔化，或者，是魔气压制了红气。而压迫太久的结果便是一旦魔气势弱，红气的反扑便狂烈无比，一发而不可收拾。
　　阿城传音给阿溟，嘱咐阿溟吹奏安神曲，阿溟三人早就从昏迷中醒来了，净泽也是治疗后交给他们三人照顾的。只是阿溟才开始锻体别说修仙了，就连正式的功法都没开始修习呢。阿溟没有仙力，安神曲的效用不够，这就需要墨琛帮忙催发。
　　阿城再次与墨璃的精神力连结，细心找到红气，此时红气已不似之前狂暴，在墨琛以神力催发扩大的安神曲下变得平静无波。
　　红气缥缈蒸腾如烟霞，又似给赤红蛟绡凝炼成匹，仿佛它之前的炽热狂暴是个错觉。阿城小心地与它接触，安神曲下红气果然安静，似睡着一般。阿城原本欲将红气牵引出墨璃的身体，却发现这红气居然扎根在墨璃的神丹之中，与黑气和墨璃本体神力共存，如同天生，根本不可能牵引出来。而到了此时，阿城才发现墨璃的神丹是黑红金三色的，且三色交杂裹挟在一起，互相纠缠，如同三色丝线缠绕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不怕艰辛尚能仔细分开三者，可分开之后不论牵引走哪一股都会伤及墨璃的根本。墨璃本身的金色神力太过弱小，只是在本体支持下才堪堪与黑红二气呈三足鼎立之势。更何况，黑红二气本就互相牵制，缺其一则会让另一个立刻占据主动。届时怕是不论牵走哪一股，墨璃都会失去对身体的主控，不是狂暴失智便是魔化堕落，这可真心分不开了。
　　阿城传音告知墨琛：“眼下只能临时处理一下，先借你的神力分别封印红黑二气，再做长远打算。”墨琛深知这都是为了墨璃好，自然没有什么不允许的，不过是些许神力而已。
　　阿城小心封印，因墨琛与墨璃的神力同属一源，因此以墨琛的神力封印不会引起反噬。
　　阿城心中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墨璃的神丹如此异常，你就没有丝毫发现么？”
　　墨琛：“璃儿一直都没任何异常，在麒麟洞时，她甚至都没有神丹。我也是刚刚才发现她竟凝丹了，且还是这种三色混杂的神丹。”
　　阿城：“那她的神丹竟是受到攻击后才凝结的？”。
　　墨琛：“应该是了。璃儿还小，在我族，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能凝丹的。她虽出生五百年，但孵化是最近的事儿，且缺乏父母法力温养，必定是先天不足的。算成你们人类的年龄不过才四五岁而已，人类四五岁的孩子连修炼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凝丹了。”
　　阿城：“世间万物各有各的机缘，这便是她的机缘了，即有大机缘，那受些苦也是正常的。佛曰：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