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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去？！”
廖金花把住了门，眼珠子瞪老大，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换了以前，王大贵早两腿发软跪地求饶了，但今天勉强撑住了，举举手里不大的小布口袋，“赵老爹走了，乡里乡亲的，怎么都要去吊唁一下，何况他老人家还救过二壮的命，是咱家恩人。”
“恩人咋了？恩人就能要咱的命了？现在粮食多金贵你知道嘛？”廖金花瞬间丢过一串问题。
王大贵看看手里的小布口袋，瘪瘪的实在很难再往外面拿，“要不……给几个大钱？”
“你疯啦！”廖金花的吼声差点把房顶掀了，积雪簌簌而下，“一个大钱能买多少粮食你知道吗！”
王大贵为难地看着她，两手往旁边一摊，“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全村人都看着，后脊梁骨会给戳断的，二壮他们也跟着一起丢人。”
最后这句还真令廖金花犹豫，她是什么都不在乎，但不能不为孩子着想，但看看那小布袋，又委实肉痛，“姓赵的就是老狐狸，死都要从别人手里叼块肉走，老天收走他真是……”
“别瞎说。”王大贵打断媳妇话头，左右瞅瞅，“头七还没过，你注意点，还有……不管怎样，不能空手过去。”
话说到这份上，廖金花也只能退一步，“你把布袋放下，我给你装点野菜和菌干，意思意思就行了，粮食怎么也得先紧着自家吃，不定哪天就断粮了。”
这样也行，其实王大贵也舍不得这不多的口粮，但也有疑惑，“咱家哪还有野菜和菌干？”
“隔壁拿的。”廖金花转到门后，撅着屁股刨出点东西来，两手各抓一小把，“应该够了。”
但王大贵的注意力现在已经不在数量上了，“你去隔壁拿东西？”
“咋啦！”廖金花眼珠子一瞪，“人都走了，我不拿来吃，等着它放坏？还是你觉得人家还能回来找你？”
王大贵啥也没说，交换过媳妇手里的东西，闷声不响地往赵家那边去了。
廖金花掂掂好不易保下地小布袋，乜斜他一眼，“德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大贵没听到一样，缩缩脖子，踩着雪走远。
到了赵家，有点诧异，里里外外没一点要办事的样子，就算雪情再大，家里再拮据，老人走了，也不该是这样冷清，何况他压根不信赵家没余粮。
拢着袖子进院，把那点野菜菌干掩好……这样的情形，能省下点是点。
“赵二兄弟，咋连个幡都没？再困难，也得把老人家送走不是，你们要真过不去，不还有我们呢。”
他刚进院，没走出两步，那边屋里有人迎出来，然后他就先嚷嚷上了，颇有喧宾夺主地意思。
赵虎在屋门外站定，远远地一抱拳，算是感谢过了，“有劳王哥惦记，但家严昨夜已下葬，我们又忙着收拾行李，就不招待了。”
“昨晚就下葬了？”王大贵愣在那里，有点难以置信，家中威望隆重的老人过世，哪有如此草率处理的，白天过世，晚上就葬，也太……太着急了！
“家严临去前便有遗训：不因死人累活人。”赵虎在那边低了低头，“时间紧迫，就不远送了。”
“时间紧迫？”王大贵不是蠢人，几乎转念就明白过来，“你们真的要搬走？”
赵虎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回屋，王大贵忙叫住他，“赵二兄弟，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吃了午饭便出发。”赵虎头也没回。
这么急！
王大贵心里咯噔一下，又追问一句，“村里还谁一起走？”
“除了范哥，目前还没别人。”赵虎说着话，人已回屋里去，跟着门也关上，送客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王大贵在院里呆愣愣站好一会儿，才懵懵地往回走。昨天还以为赵老爷子临了犯了糊涂，才说出那样的话来，但看赵家现在做的事情，竟然跟真的一样……要不要信？
地上的雪也是真的越来越厚了……
迷迷糊糊回到家里，发现媳妇竟罕见地站在院里，抻着脖子往隔壁看，他心里砰地一声，也紧着看过去。随即，他失望了。
那边院里只有范和一人，见他望来，轻轻颔首，一句话没有。
王大贵犹豫一下，从家里出来转过去，有事想问问清楚，只是没等他问，狗娃出现在视线里。
几天不见，小娃子像是长大了不少，当然不是指身高体重，再是长身体，也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带给人这种感觉，那是说不上来，但又直观存在的事实——他的确长大了一些。
从屋里出来，狗娃跪在门前磕了两个头，才拉着脸往外走，看到他叫了声“王叔”便没了下文。
王大贵笑着点点头，转去看范和，“听说你们要跟赵家一起走？”
范和点点头，“本来就要走的，既然他们也走，顺道搭个伴。”
“本就要走？”王大贵诧异看他，“为什么？怕雪灾？”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范和看看狗娃，“况兄夫妻已经先去县里了。”
后面这句是说给狗娃听的，那些人会不会卷土重来对这个孩子下手，他是拿不准的，为防万一，狗娃爹娘的事情，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以前也叮嘱过狗娃，但事到临头，仍免不了再说一遍。狗娃还算给面子，并没有拆他的台，还跟着点点头。
“原来他们去县里了。”王大贵嘟囔着往回走。
“走了，回去吃点热乎的，以后几天估计都吃不到了。”范和招呼狗娃回去，午饭后他们就要出发了……如果不是赵家也去，他们也许要等到春暖雪化再出发，不为别的，多少安全一些。雪地行走，受限太多。
一大一小，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没多久，身后传来咆哮“王八蛋！你想都别想！老娘是不会让你再去找那狐媚子的！老娘今天把话撂这儿！老娘哪儿都不去！”
一大一小不约而同转头，视线对在一起，“哼”地一声，小的转回去，小腿倒腾地快起来，大的笑笑，慢悠悠地跟上去。
只是很快，大的也笑不出来了，一道身影冷不丁扑出来，冲他劈头盖脸一通挠，“你个死没良心的！走也不带上人家！呜呜……没良心！”。
小的在前面回头，嘴角上扬，似乎在说。
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