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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大盆炖肉墩桌上，汤汁仍在翻滚，菌菇时隐时现，肉香顿时弥漫开来。
王大贵耸着鼻子吞下口水，抓紧筷子，“弟妹手艺就是好，我家婆娘绝做不出这个味来，老弟好福气啊。”
况平憨憨一笑，“别客气，大伙吃。”
唰地夹回一块肉来，王大贵也不管烫不烫，张嘴就是一口，结果就是一边次哈一边嘟囔，“香，真香……呼呼……太香了……”
范和嫌弃地瞟一眼他，缓缓拿起筷子，“不是说晚上再吃酒？”
晌午时分，又难得有日头，算不上举杯畅饮地好时间。
“大雪封山，左右无事，既然拾掇出来，有肉有酒，就不挑时候了。”况平解释着端起酒碗，“先走一个。”
说完一饮而尽。
范和放下筷子，换了酒碗，也是一口见底。
“哎，别喝这么猛呀，才刚开始。”王大贵抹着嘴边的油，象征性地灌了一口。
动作够豪，酒没下去多少。但那两人也没无聊到跟他计较，各喝各的，大多时候都当他不存在。
不一会儿工夫，况平妻子又端来几盘山菜和干果，使得餐桌上愈发丰盛起来。
但那明显是储备粮，今冬不好过，这样铺奢显然不合情理。范和望望那放下东西，招呼一声，就转去屋里做活的女子，那有别于山野妇人的温婉灵秀，让心底的猜测更清晰一些……以后可能见不到了。但除了喝酒，他可以做的事情显然不多。
王大贵也有看，但不在食物上面，也就想不到太多，只是觉得空有美食，而美人隔在帘子后面有些缺失，“叫弟妹一起过来吃吧，咱山里人没那么多规矩讲究。”
况平干笑一声，“拙……我那婆娘挨不得酒气，熏着就要打人，今天要不是有两个哥哥在，我哪敢喝酒。”
万料不到他会这样说，王大贵愣了愣，有些不知该怎么接，好一会儿才闷出一句，“原来弟妹也那么凶啊。”
“世上哪有不凶的女人。”况平跟着感慨。
话题就这么揭过了。
吃吃喝喝一会儿，王大贵可能觉着怪没意思的，就又问，“来的时候看你们收拾东西，是要出远门么？别怪哥哥多嘴，这可不是出去的好时候。”
况平连忙摇头，“哥哥多虑，没有的事情。”说着看一眼坐角落小板凳上，捧着小碗啃肉骨头的儿子，“就是看狗娃大了，想送他去县里认几个字，但人地两生的，提前做点准备。”
“什么？去县里读书？弟妹也一起么？”王大贵有点急，问题是顺嘴出来的。
“哦，她不去，狗娃托放在朋友家就行。”况平淡淡回。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王大贵还是不踏实，“老弟，不是哥哥说你，山里孩子读什么书？难道还能考状元做官不成？简直做梦！依我说啊，不如多跟咱们学点手艺，靠着这大山也能一辈子吃穿不愁。真要读了书，脑子坏了不说，拿不起刀挽不了弓，这世道咋活？真是欠考虑了，谁的主意啊，太……”
话说到这里，旁边范和酒碗递到了嘴边，把他话头也打断，“喝酒。”说完，酒碗转回去，一口干了。
“呃……”想不到他突然来这手，王大贵又惹不起他，只能捏着鼻子把碗里的酒都干了。
既然有了开头，范和动不动就和他干一个，根本不给他多话的机会，更是很快地把他灌倒了……那本来是他想做的事情，虽说不见得有那个本事，但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总行吧？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就因为话多，他先被联合干倒了。
“聒噪。”人出溜到桌下，范和管也不管，又喝一大碗酒，才看着对面问，“怎么想起送孩子去读书？”
况平沉默片刻，“她说山外很大，孩子该去看看。”
这回轮到范和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那不见得是什么好风景。”
“好与不好，都是不一样的世界，孩子喜不喜欢，也都是他的事情。”况平说。
父母没有权利决定孩子只能看什么风景。
“也对。”范和起身，往地上望一眼，问，“你自己行不？”
况平苦笑，“人拖的动，但是不好送。”
“也是可怜人。”范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所以可恨的不是没道理。”
说完和况平很有默契地抬头抬脚，把醉软成泥的王大贵送到隔壁去。
如果只是况平一人，估计会给村里那有名的泼辣娘们数落半死，听到什么烂话都有可能。但有范和就不一样，有名的冷面阎王往那儿一站，嘴里还喷着酒气，本身就很具有威慑力。
王大贵媳妇只能小声碎碎念，指桑骂槐地嘟囔两句，明面上埋怨丈夫不该喝这么多，给她添麻烦之类之类，实际上只是变相表达她的不满。
两个男人浑若未闻，客套两句潇洒走了，管她一个婆娘念叨什么。
王大贵媳妇心里总是气不平，他们一走就开始揪拧床上猪一样的男人，“瞅你这德性，屁本事没有还敢瞎惦记。”
人醉的不省人事，除了哼哼两声，一点反应没有，害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满肚子气没地撒。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温柔地声音“王家嫂子在么？”，她立马斗志昂扬地出去了。
可一掀门帘，那令人生厌地狐媚子就把一盆肉举到眼前，“锅里新捞的，还热乎着，王大哥走的急忘了拿，您别怪他。”
人讨厌，话也不怎么中听，可肉是真好，要不是为了这肉，她也不可能让那臭男人到隔壁去……谁不知道他惦记什么。
当然，晚上过去更不行，哪怕是为了肉。
“大妹子，真不好意思，还让你跑一趟。”但无论如何，肉都是要先接过来的。
“嫂子客气，应该的……那您忙着，我先回去，有事说话。”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等她把肉放桌上去，人已经走的没影了。
看看肉，又望望外边，她忍不住感慨，“真不亏是狐媚子，心上窍眼就是多。”说完扯开嗓子一声吼，“二壮！小妮！出来吃肉！”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很快跑了出来……
隔壁，女子回到家里就收到丈夫满是歉意地目光，她微笑着走过去，握住他手，“外面很安静，外人靠近狗是会叫的，所以，明天再走也没事。”
山里的冬天，太阳下去的快，耽搁那么久，此时出发，怕是一座山都翻不过去，天就要黑了。他们夫妻好说，狗娃呢？
迟一天就迟一天吧，老天总不会那么不开眼。。
妻子通情达理，况平心里歉疚更甚，但也只能说，“好，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好，明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