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劣灵

　　今天的凌家大门紧闭，府内的下人都被遣散外出，正厅气氛凝重，厅内众人不敢大声喘气。
　　正厅门外跪着一名女子，衣素杉薄却显身姿苗条，身上鲜红的鞭痕触目惊心，凌乱发丝之下是一张秀丽的容颜，憔悴而又凄美。
　　其瘦弱的身子，双脚赤裸，严寒的冬日下瑟瑟发抖，仅靠微弱的灵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生机。
　　女子身旁站着一名男童，稚气的脸蛋留下被寒风吹干的泪痕。
　　男童低着头不敢看向大厅，更不敢看坐在盘龙椅上凶巴巴的老婆婆。
　　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她的嘴唇干裂得毫无血色，心里发酸，哽咽在喉咙不敢放声大哭。
　　想哭，大声的哭一场，可看到母亲苍白的脸朝他微笑，示意让他坚强的眼神，他忍住了哭泣。
　　他不想母亲更加伤心，因为怕她坚持不住死掉，所以忍住了哭泣。
　　他知道母亲现在真的很虚弱，不能让她担心。
　　男孩名叫尧天，随母亲姓，是凌家长子凌千鼎的私生子，从出生就跟着母亲住在郊外。
　　父亲凌千鼎会不定时到郊外与他们相聚，有时几天来一次，有时数月，更有隔了一年多才出现。
　　因为父亲说他是一名将军。
　　直到前些天，突然来了一群蒙面人把他和他的母亲一起抓来这个地方，据说是父亲的家。
　　男孩舔了舔干裂得嘴唇，鼓起勇气往大厅内看去，那个熟悉的背影正跪在地上。
　　大厅内，一名男子诚恳的跪在地上乞求，“娘，尧兰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求您放过她吧！”
　　“凌千鼎你不得放肆！”大厅中央的台阶上摆着一尊金色的盘龙椅，坐在上盘龙椅的老太太厉声呵斥，“家族议堂上叫我家主！”
　　凌家老太太严厉的呵斥声中掺杂着霸道的灵力，强大的威慑力让大厅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严峻。
　　从小就接受母亲严厉的军规调教，家主之令便是军令，凌千鼎不敢违抗。
　　“家主，看在孩儿多年征战沙场的功劳，求您饶了尧兰。放过她母子二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魁梧而又饱满沧桑的战场将军竟带着哭腔乞求。
　　盘龙椅上的老太太凝视着跪下面的长子，折皱的脸渐渐染上阴霾，她扫视了一眼站在两旁的子女儿媳，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老太太的脾气众人是知道的，一个掌管着皇朝战将家族的女人，其杀伐果断的狠辣不亚于任何一名大将。
　　看到自己亲手培养的长子竟然露出如此窝囊的一面，可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你堂堂一个军将之家的长子，皇朝战将之首，竟然与塞外贱民之女私交，一个劣灵的女子。”
　　“凌家和皇朝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让我死后怎么跟凌家列祖列宗交代！”嘶哑的怒吼几乎让大厅抖上三抖，众人颤危而立。
　　“堂堂皇朝第一战神，竟然为了一个塞外贱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凌千鼎你像什么样子！未来还怎么继承家主之位？对得起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
　　凌千鼎垂头低语，“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家主，素素也是在您的安排下娶进门的，我一直按照您的方式活着，为了家族的荣耀活着，就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一个普通人活着，和尧兰一起生活。”
　　跪在大厅外的女子听了淡然微笑，她抓住身旁男孩的手，拇指在他稚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
　　她尧兰这一辈子没有跟错人。
　　“好，好，好！”老太被不争气的儿子气得双肩颤抖，“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选择，那个贱人和孽种你只能选一个。”
　　“还有，你生在皇朝将门之家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只能为家族，为皇朝活着，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觉悟吗？”
　　“贤裕，你把她母子二人带下去，等凌大战神考虑清楚再把其中一人带回来。”凌老家主命令二儿子凌贤裕，随即她又看向凌千鼎道：“你到禁闭室考虑清楚再出来！”
　　“不要啊！娘，孩儿求求您了，不要把她们带走，两个……两个我都要，他们是我的心头之物……”
　　凌千鼎一边乞求老家主，一边拉着凌贤裕。
　　凌贤裕停下脚步不知所措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他执行命令，他只好甩开大哥的手，向大厅外面走去。
　　没人敢违抗老太太的命令。丈夫死后一个女人掌柜着凌家这个大家业，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娘……”凌千鼎狼狈地爬上台阶，爬到老家主脚下痛哭乞求。
　　“混账！看看你这个样子……真是岂有此理。”老太太扬起手掌，包含灵力的一掌打在凌千鼎脸上。
　　“啪！”的一声，直接把他打下台阶，鲜血吐了出来。
　　另一边，尧兰和男孩被带到漆黑的柴房锁住。
　　尧兰抱着男孩啜泣起来，从被人揭发带到凌家大厅，一路上受到不少的折磨和毒打，她一声不吭，唯有那些人要打男孩时，她扑上去护住他。
　　“娘……”男孩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哑的哭泣，他不敢哭泣，也不敢大声，因为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他很害怕。
　　“你叫凌天，不叫尧天，孩子都是要随父亲姓的，知道吗？”尧兰忍住哭声对男孩说道。
　　“婆婆不是嫌弃塞外之女，也不是嫌弃贫民之女，她是不喜欢劣灵的人，更不喜欢劣灵加上塞外贫民。”
　　“这个世界有纯灵和劣灵的人，劣灵在修为上面是没有希望的。”她轻柔地抚摸孩子的头自言自语地说着：“以前觉得能够和他在一起就够了，即便躲躲藏藏也没有关系，所以当时有了你真的很幸福。”
　　“可是现在发现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生下，不该把你带到这个痛苦的世界。”
　　“对不起，天儿，让你继承了劣灵的血脉。”
　　“呜呜呜……”男孩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不要……娘……呜呜呜……”
　　男孩哭得很伤心，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男孩哭了很久才发觉，抱着他的母亲变慢慢变得重沉重，即便使上他那点微弱的灵力也难以支撑，背上不知被什么液体打湿了，母亲的体温也在慢慢下降，在这严冬之下变得很冷很冷……
　　多年以后，男孩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个英俊的少年，想那个漆黑的柴房，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即便现在想起，胸口还是会沉痛得难以呼吸。
　　那个漆黑的柴房，母亲为了保住他咬舌自尽了，当时只知道哭的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死去，也不知自己背上流着她嘴里吐出的鲜血。
　　那个冬日，背上的冰冷，如今仍旧冻结心头。
　　现在终于明白母亲当时所说的话，可惜人已不在了。
　　少年伫立山巅，望着眼前的山林，似乎无穷无尽，而自己是那样的渺小。
　　人的修炼天赋分为纯灵和劣灵，都有天地玄黄之分。
　　劣灵的人在修炼之上没有未来，是低等人，即便修炼一辈子也无法突破修灵境，没人能逃脱这一恶咒。
　　劣灵之人不管是与纯灵之人，还是天品纯灵之人，生下的孩子都是劣灵，只有纯灵和纯灵的人生下的孩子才能是纯灵。
　　所以劣灵之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因为他们是低贱的血脉。
　　现在的他也明白，凌家当初为什么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他们母子二人，就是因为他和母亲都是劣灵血脉。
　　凌家是皇朝的大将家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凌千鼎是皇朝第一神将，不仅代表凌家的荣耀，也代表皇朝的荣耀。
　　皇朝第一神将与劣灵女子私交，还生下劣灵的孽种，传出去不管是对凌家还是皇朝，还是对凌千鼎本人都有天大的影响。
　　不管是民众的议论，还是他国的言论，都会让凌家和皇朝陷入不堪的境地。作为凌家的家主，凌老太即便答应了凌千鼎的选择，她也不会让两母子活下去。
　　要不是凌千鼎听到爱人咬舌自尽的消息，拼死护住他，如今的少年也不会站在这里。
　　“我要出征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尧天没有回头，也没有答应。
　　凌千鼎也没有多说什么，淡漠的神情和战将的严肃都在他沧桑的脸上呈现，转身干净利落的离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少年稚气的脸上也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漠。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