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们就是未来

　　春风无形润万物，花开无声艳百家
　　阳春三月，山上一阵鸟语花香，加上初春带来的阵阵薄雾，让整个山区都化为一座仙境，这是在都市中根本无法亲眼目睹的仙境。
　　陈晓走在学校门前打量着周围，跟他三年前刚刚来到这座学校相比，这里改变得太多，随着国内基建力度的提升，已经为这个地方连通了水泥道路，要明白，龙王滩这个位于漓水江上一处远隔城市气息的地方，外出都得坐渡轮，而且深藏在大山之中，里头大多青壮年都跑到粤省打工，留下的只有老人与小孩。
　　怀揣着培养祖国未来花朵的美好愿望，他申请到这边支教，当初刚刚走下渡轮，看着那条延绵得不见尽头的山路，陈晓一脸懵逼，惨咯，挎着大包小包的他，估计得走到大半夜才能到达学校。还好学校的老校长早早通过电话，估摸着陈晓大概到达的时间，骑着摩托车来接他，当然，路上陈晓被崩了多少次屁股，他自己没法记清楚了，但老校长都很清楚，来到学校报道的第三天，陈晓才敢走出门外。
　　而最让陈晓一直坚持三年的原因，就是他刚刚来时，村里的老人小孩都站在学校门前迎接他，无他，只因整个龙王滩上，陈晓是唯一一个主动申请到这里教书的老师，想起那副画面，让他在这里坚持了三年。半年前，一张红纸贴在学校，龙王滩被征收，国家将会在漓水江建起一座水电站，龙王滩所有人将会迁徙到桂阳市中，这里的一齐，都将会变成历史。
　　本来计划着亲手把学校送到新学校的陈晓，却因为疫情原因多待了一段时间，好在情况好转，道路再次开放，但是学校迟迟未能开学，加上这里网络不发达，学生们都不能接受网上课程，于是，在老校长的建议下，陈晓只能再次执起教鞭。
　　在国外留学时养成的习惯，陈晓每天都会在山路上跑步，而且很快这份好习惯，就让学生苦不堪言，一个个小孩子被爷爷奶奶从温暖的被窝中拎起来，赶到陈晓屁股后面跟着跑，稚嫩的声音整整齐齐地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陈晓一边跑着一边感受山区初春的气息，忽然发觉身后有学生不再呼喊口号，刚想回头看看这群熊孩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时，，脚下一踩，大脑清晰地感受到，脚下似乎踩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看到女生学生中惊恐而又带着点嫌弃的目光，再看到男生学生那夸张到当地大笑的样子，初春的凉风吹过，终于吹醒了陈晓，卧槽，踩牛屎了！！
　　“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就不提醒我？？？”陈晓一边大叫，一边往旁边的杂草蹭掉牛屎，狼狈的样子让面前的学生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老师，这个月第三次了，今天才5号啊！！”一名稍微比其他学生身材稍显健壮的男生笑道。
　　“老师，我们已经提示过了，可是你没有发现啊”另外一名男生接腔。
　　“小牛，看来我布置的作业还不够！！”陈晓似乎对着这群学生毫无办法，只能以增加作业为威胁。
　　“老师，我要报告，这坨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是老根爷家的牛，你瞧，还热乎的冒烟呢”小牛指着旁边那坨牛屎，笑着说，然后转头对着队伍中一名身形瘦削的女生说着。
　　“知了知了，看你爷爷多疼你家的牛，大清早的就拉去吃草，生怕饿着它。村长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以后牲畜都别拉到新弄的水泥路上来，这可是乡府好不容易拉到的赞助弄起来的”
　　身形瘦削的女孩面色微红，却只是微微低头不敢说话。
　　“好了，小牛，别欺负知了了！路就是用来走的，何况老根爷年纪这么大了，你还想让他老人家走那小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小知了，我就送你点好东西！！”
　　“啥东西？”
　　“小学生精选作文1000题”
　　“天呐！！老师堂堂你一个数学老师，送什么语文教材！！”
　　“鸡蛋儿，你们钟老师可是为你的语文成绩耗费了心血，你说你怎么就不肯好好学？”
　　小牛委屈的说道：“我也想学，可我没劲学啊”
　　“那你的劲呢？全花在掏鸟窝捉鱼虾去了？”
　　小牛说道：我有劲，可我光上学的路上就耗费了百分之六十的精力，剩下百分之二十拿去听课了。
　　“那不是还剩下百分之二十吗？”陈晓没好气地追问。
　　“老师，小牛得留百分之二十的精力，等到下课的时候去捉弄女孩子。”
　　“哈哈哈哈哈”学生队伍迅速传来哄笑声。
　　陈晓拉着队伍回到学校，吩咐学生说：“大伙儿都听着了，今天是你们在龙王滩小学最后一天了，都老老实实在教室等我。”指着旁边有些简陋的建筑，陈晓示意学生乖乖地等着自己上最后一天课，然后快步走到旁边一座更加简陋的土屋里，这就是三年来陈晓所住的教室宿舍，木质大门破破烂烂，只用一条粗绳绑着门扣，但常有人出入，摩擦得门前的泥砖异常平滑，换掉鞋子，先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再把臭烘烘的回力球鞋拿到宿舍旁边的水井上清洗，也许三年时间饱受山石的折磨，陈晓轻轻一擦，咔嚓，鞋底就与本体分离，郁闷得陈晓只能把鞋子扔到一旁，然后走向教室。
　　今天的学生有点反常，通常在这段自习时间，课室里头总会充满嘈杂的声音，学生们要么四处交谈，讨论昨天放学后帮爷爷奶奶做农活的见闻，要么低头抄写作业，但今天似乎被下了封印，陈晓用怀疑的目光打开课室木门，还好，这些兔崽子没有旷课，要么，最后一天的课程就不能完满结束。
　　陈晓注意到黑板上被蒙上了红布，但没有思考太多，今天是最后一天在这里任教，也是眼前这些学生在龙王滩小学最后一天学习，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四十多名学生，来自不同的年级，但由于教室与老师太少，只能全部窝在同一间教室里头上课。
　　“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在龙王滩小学的最后一天，今天老师不准备跟大家讲课了，现在我们一齐去采风，然后咱们大伙再聊聊以后的梦想吧。”
　　课室里头一阵哇然，小牛似乎有些急了，似乎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但很快被同桌制止。在陈晓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向村里农田这边。
　　其实年前村里头很多青壮年都已经计划好搬离龙王滩的计划，政府早早在桂阳市里头建起安置小区，三个月后，龙王滩将会全面清空，但村里的老人似乎还惦记着这里的农田，在这片漫山的田野里，种满了油菜花，看着金灿灿的农田，陈晓带着学生到了天边一块斜坡上，看着眼前这块金黄的田野，陈晓转头跟学生们说着。
　　“过两天，你们都会被送到新地方，在城市里头，它没有龙王滩的大自然风光，有的只是高大的建筑，钢筋水泥，你们可能会觉得城市繁华无比，但那里没有龙王滩里人情味，所以你们在新的学校，会感受到与龙王滩截然相反的气氛，你们会受到别人的欺负，但请大家记住，你们永远是龙王滩里头的人，就算这里被大水淹没，就算时间再怎么流逝，我希望大家记住，你们就是龙王滩的未来。”
　　看着这些学生眼神中带着些许彷徨，似乎听不懂陈晓说话中的意思，又或者已经多少明白了什么，但却对未来感受到多少恐惧，陈晓接着说。
　　“当然，出到外面，请记住你们自己的出身，大家都记得团结在一起，如果被人欺负了，记得找小牛，这家伙又高又壮，打架更加是一等一的好手。”
　　“哈哈哈哈哈”气氛开始改变，学生们终于开始活跃起来。
　　“老师，钟小牛他打架都被揍出来的”一名女生站了起来，跟陈晓解释道。
　　“钟小燕，你在说什么！！”钟小牛似乎脸上挂不住，连连大喝。
　　“全班人都知道，每次考完试，你爷爷都会拎着棍子四处找你，谁让你语文成绩老是不及格。”钟小燕丝毫不在意钟小牛的威胁，继续揭短。
　　“好了，大伙儿都别吵了，现在听老师说”
　　“嗯，我知道同学们在这里学的很开心，也知道在这里我们学得不够多，当我们换到新的学校，我们会感受到学习上面的压力，班长钟小燕，请你再次站起来。”
　　“是”钟小燕站了起来。
　　“你是我们学校最聪明的学生，也是学生当中最懂事的，现在老师委托你，在新学校，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跟上学习进度，这个任务，老师希望你能好好完成，你可以做到吗？”
　　“我能做到”钟小燕骄傲地回答，顺便藐视了钟小牛一眼。
　　“还有，我希望这里所有人都记住，在龙王滩，大伙儿都不会很重视成绩，但是，当你们走出这个山头，你们就会感受到，读书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但是，读书是你们最好的出路，当你们拥有更好的光环，你们的未来才能更加美好，你们一定要记着”。
　　“当你们成绩比别人低的时候，你们就要比别人更加勤奋，当你们不懂的时候，你们要比别人更加好问，这样，你们才会比别人更加有出息，就跟田里的油菜花一样，它不会自动冲泥土里长出来的，而是你们的爷爷奶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浇水施肥，就跟你们学习一样，你们都很好地继承了爷爷奶奶的勤劳，所以我觉得以后，你们都不会差。答应老师，你们可以好好学习吗？”
　　“可以”学生们异口同声，坚定地回答着，伴随春风与花香，传遍了整个山头，种子都埋在了一个个幼小的身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