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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深院,幽幽碧竹。
庭院深处有一间小楼,就矗立在笔直、挺拔、修长的竹林间。
日已正午。
缕缕茶香正从小楼里飘了出来。
一位身穿布衣短靴,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正坐在小炉边煮茶。
这人虽然双鬓染雪,但是庭廓饱满,一双虎目灼灼有神,尽管盘坐在地,却仍显得精气十足。
茶已沸,热气腾腾而升。
中年人突然凭空朝左右各拍数掌,掌风呼啸间,只见茶壶冒出的热气渐薄,滚滚的茶水也慢慢平息。
炉火正旺,映在中年男人眼中,就像两团火焰精灵在雀跃,可这炉火却仿佛被人施了法术一般,原本沸腾的茶水竟已逐渐冷却下来。
热气已凝结成水珠滴落。
男人眼神一寒,提气、屏息、出掌。
炉火上,茶壶水面竟不可思议地缓缓结出一层透明薄冰。
此时,林中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小径尽头出现一位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正是小王爷林墨风。
他快步走近瞧了一眼,惊喜道:“恭喜父王,这至寒至阴的寒碧掌,终是练成了!”
镇南王林欲静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我苦求十年,去过西北冰雪之地,也在三九寒冬里闭过严关,可终究是事倍功半收效甚微,直至皇兄遇刺,我才有所顿悟……”
林墨风眼神一滞,道:“儿臣愚钝,不知父王所指?”
镇南王转过身,凝视着面前雅致的竹楼,缓缓道:“月缺人憾,尘世岚岚,一晃十载,心死至寒!”
林墨风闻言身躯一震,绷紧牙关,显然心有所触,他倏然单膝跪地,道:“父王,沈梦溪已押至前厅。”
镇南王府,前厅。
恢宏庄严的王府,比之十年前更辉煌更富丽。
大厅里的装饰也更奢华,琳琅满目的精致瓷器点缀其间,御赐的玛瑙、碧玉、珠宝、丹青画卷挂满墙壁,一丈多高的落地屏风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鸟与猛禽。
一切的一切莫不在叙说着王府的兴旺与强盛,就连大厅外的梧桐树,沈梦溪记得十年前栽种时还是一颗弱不禁风的树苗,此时也已长得挺拔而茂盛。
……
“岚儿,你为什么非要栽这棵梧桐树?”
“因为我喜欢梧桐雨。”
“我只知道雨有大小之分,可什么是梧桐雨,难不成是一种神秘的暗器?”
“笨啊,从梧桐树上面落下的雨,可不就是梧桐雨喽。”
“那你为什么喜欢梧桐雨?”
“因为小时候娘亲最喜欢下雨的时候站在梧桐树下。”
“呐,就像现在这样?”
“对啊,噫?真的下雨了喂!——呸!唔——”
“我希望这雨——这雨下一整晚,岚儿。”
……
回忆如刀。
这把刀却远比江湖中任何名刃都要锋利。
镇南王府前厅。
沈梦溪不觉阖紧了眼帘,他端坐在檀木椅上,这姿势显然是他平日最不耐的,如此只因他身上五处大穴已被人点住。
一旁的钱不兴暼了他一眼,叹息道:“世事无常,若是月岚郡主尚在,沈大侠如今只怕已是镇南王的乘龙快婿。”
“放屁!”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林欲静大步踏进厅内,环视一圈在场诸人,目光落在沈梦溪身上,冷冷道:“王府地小,只怕容不下名扬天下的沈状元。”
玄鹤门以云中剑为首,屈膝行礼道:”参见镇南王爷。”
林欲静摆了摆手,道:“无需多礼,都是武林同道,今天自该按着江湖中的规矩。”
他缓步靠近,望着沈梦溪道:“你本不该来!”
沈梦溪道:“我的确不该来。”
林欲静道:“可你还是来了。”
沈梦溪苦笑道:“王爷可知,人生中本就有许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
林欲静眼神一滞,似已陷入了回忆。
沈梦溪叹了口气,眼神忽然变得真挚而严肃,注视着镇南王,沉默了很久,动容道:“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一直都想对您说句话。”
他喉咙细微地上下起伏,一字字恳切道:“对、不、起。”
林欲静瞳孔骤然紧缩,颤抖着闭紧双眼,沉默了半晌,又缓缓睁开,一字字道:“十年前,我放走了你,但今天却不会!”
沈梦溪凝视着他,道:“我知道。”
林欲静大袖一挥,大笑道:“想不到你也会做出自投罗网的蠢事?我若是你,就会一出狱就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
沈梦溪淡淡道:“所以你不是我。”
此时,小王爷林墨风自镇南王身后走出,冷冷道:“多说无益,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朗声道:“沈梦溪,你夜袭皇宫,刺杀先帝,做出如此不忠不义天人痛绝的行径,实在为我武林同道所不耻!这些你可认也不认?”
他前进一步,瞪着沈梦溪,道:“八月十五那晚,先帝在御花园遇刺身亡,大内四大高手尽皆惨死,只有卫公公幸免于难,据他所言,刺客乃是会吹箫奏乐的白衣剑客,画师根据他的口述描摹出来的人像,也实在是与沈公子相似过甚。”
林墨风冷哼一声,胸有成竹道:“传卫公公!”
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满头华发的卫公公自内堂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距离先帝遇刺已过去一月有余,他的脸色却依然苍白憔悴,神态萎靡,看上去似乎仍沉溺于悲痛无法释怀。
沈梦溪淡淡地瞧了过去,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只见卫公公忽然用力挣脱侍卫的掺扶,一步一退,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皱纹横生的手颤抖着指着沈梦溪,面色惨白道:“…是……他……是…他…八月十五…那天…晚…晚啊……上…就…是…他!!!”
卫公公的脸色发红,全身上下都在抖个不停,只有那双愤怒惊惧的眼睛,仿佛毒蛇般死死咬住沈梦溪。
沈梦溪望着这个初次相逢的老公公,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能苦笑,也唯有苦笑了。
沈梦溪真的不在乎么?
他并非不想辩解,只因他知道有时候权力远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大多数人们渴望的并不一定是真相本身,而是这个“真相”是不是对自己有利,是不是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不论对错。
真相,也许只要“真像”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