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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还是不恨?这又是一个问题。
江月不禁侧首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江离，尤其是那两束白发，显得十分心疼，随即点头说道：“恨！”
沐清儿自责地道：“我也恨我自己，因我而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说过，他事事为别人考虑。”
“但终究是我的错！”
“因你而起，非你之错。”
“我很自责。”
“不必，他说过，活着便是极好。”
“是啊，活着便是极好！”
“可他当时愿为你而死。”
“是，他真傻，根本不必如此。”
“我说过，他就是傻。”
“谢谢你！”
“因为我接住了‘含光’？”
听闻此言，沐清儿情不自禁地看了江月的左手一眼，掌间疤痕早已不见，想来以他的医术，自然不会留下。
“是啊！君子剑，含光，他是真正的君子！”沐清儿打心底里赞美江离。
“他这副模样就是所谓‘君子’的下场。”
“因我而起。”
“理应以你而终。”
“他该忘记的。”
“不，忘不了。”
“或许我不该活着。”
“他将会铭记终身。”
“何苦？”
“苦？你与他一般无二。”
“不知所措。”
“所以我说我恨你，曾经恨，现在也恨。”
“我当如何？”
“你可知我为何恨你？”
“因他自觉废了父亲修为而愧对于我，也自废了修为。”
“这只是我当初恨你的原因。”
“如今却是为何？”
江月没有回答沐清儿的这个问题，而是侧身面向了正在谈笑奕棋的江离，对沐清儿说道：“你看看他的样子。”
微微侧身看向江离，正好看到了他也抬头看向二人，并且还向二人示以微笑，沐清儿随后说道：“我知道，他是苦中作乐。”
“是，他心里很苦，所以更不愿身边的人苦。”
“他真的很好。”
“是，所以我也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位兄长，可我替他感到难过，感到不值，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是简单的陪伴。”
“很高兴他有你这么一位好妹妹。”
“可我们只是兄妹，他不应该孤单一辈子。”
“他会遇到更优秀的女子。”
“所以我说我现在仍恨你。”
“何解？”
“他爱你，很爱！”
“我不配。”
突然，江月很认真，又有些轻声的喊了一声：“沐姐姐！”
沐清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她，不是说恨自己吗？为何会再听到这个称呼？
于是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在喊我？”
“是，沐姐姐，而且可能的话以后应该称沐师姐。”江月很肯定地回答道。
沐清儿惊讶地问道：“难道你想求师尊收你为徒？”
江月承认道：“你应该知道我也懂些琴艺。”
“论技艺，当不在我之下，师尊定然愿意的，我也会去求他，可是你为何突然……”沐清儿虽然认可她的琴艺、天赋，却仍是不解心中的疑惑。
沐清儿实在有些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止是想拜师学琴，虽然自己的师尊是“琴圣”，但江月明显不是因为师尊的“大名”来的。
“我有一个疼我的哥哥，他事事都为别人着想，自然也更为我着想”，江月没有直接回答沐清儿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像是她自己才能感受到的那种骄傲之语。
在顿了顿后，好似接下来的话要让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一般，深吸一口气后，江月再度说道：
“当年那人死之后，我修行便开始乱了，自然心也早就乱了，所以当时才不听他的劝告坚持要杀你父亲。
所以说其实我才是逼得他沦为废人的凶手。
但他很疼爱我，所以不曾怪我，反而对我更加好了。
三年前我便到了六境上品，可因为心乱了，所以修为停滞不前，我观你如今也是如此。
他虽想尽了办法帮我，但终究只是徒劳，所以他希望琴圣前辈能收下我，让我习琴洗心。
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不愿让他失望。”
这是沐清儿第一次听江月敞开心扉说这么多，她知道兄妹两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向着对方。
恐怕江月真正愿意来的原因是，不希望因她们二人关系不合而让江离为难。
同时惊讶于她的修为，竟然早已到了这般境界，再观自己……
此刻，她明白了很多也释然了很多，也知道了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恨自己。
有些事情，当事人可能有所猜测，但真正对方说出来，那将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的沐清儿，可能唯一难解的就是不知如何处理与江离之间的关系了。
虽然很多担忧都不存在了，但她始终有一道坎儿。
看着她的神情，江月知道她此刻或许应该释然了很多，但还不够。
于是她继续说道：“我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些，而能让他如此的只有你。
沐姐姐，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不必再介怀了。
我的仇恨都已经放下，难道当年便被称为‘琴仙子’的你会不如我？”
沐清儿本就已经被她说的心神大乱，此刻更是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月像是想要将她心里的防线都击穿一样，再说道：“沐姐姐，我尊你一声姐姐，便是希望你也能像当年一样把我当作妹妹，或许日后应该叫沐师姐。
你应该知道，虽然我视他为兄，却也只亲口叫过那么几次‘哥哥’，但如果可能的话，我不介意日后称你一声‘嫂子’。”
几句话说完，也不等沐青儿回答，她便朝着江离几人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沐清儿此刻犹如雕塑一般不动分毫，适才江月的每一句话对她都犹如雷击，直指内心。
她耳边仍回荡着江月的一字一句，也难免地想起了二人曾经的一点一滴。。
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口中不停念着：“月儿妹妹、月儿妹妹……”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人已不在身前，唯独剩下的，只有自身的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