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树

　　同往常一样，早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快结束时，沈书意外地出现了。
　　沈书一踏入祠堂，许巍就闻到了他满身的酒臭味，看他走起路像个不倒翁，满脸通红，左手还拿着个酒瓶子。
　　“吗了个**！”沈书晃晃悠悠地走近老先生的灵柩，但是被于叔拦在了半路。很多的道士都停下来看眼前的闹剧。
　　“沈书，你喝醉了，不能在先生这发酒疯！”于叔招手唤来两个人就要把沈书往外推。
　　沈书本就喝得酩酊大醉，被人一拉就跌坐在地上。“我*！谁推的我！还想不想干了！”说着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拽着于叔的衣领，“于寒，你算老几啊！怎么，现在有本事了啊，我爸一走你当家啊，派头那么大？我告诉你，你**就是个下人，老子永远是你主子，少给我管闲事！”
　　“先生头七还没过，在灵堂大闹是大不敬的事情！”
　　“哟哟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爹呢，你这么爱护那个死老头，怎么不跪下来磕头认爹啊，你看他答不答应你！”沈书说着，把酒瓶子往地上一砸，瓶身瞬间四分五裂，边上的道士们看着状况，慌忙往边上躲。
　　“老头，你看看你干得那事，怎么的，就大哥二哥是你儿子呗，我是捡的啊！公司公司不让我进，死了股份还只给我5%，你**当我要饭的啊！”
　　“快点拦住他！”
　　于叔看沈书往老先生的灵柩走去，慌忙叫人拦住他。虽是年纪相仿，但是也奈何不了一个酒蒙子。
　　“沈书！你干嘛呢！”沈建洪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大哥……”沈书看向拄着手杖慢慢向他走来的沈建，“你来干什么？是要我恭喜你当上董事长了吗，还是说来爸面前磕头致谢啊。”
　　“放肆！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为了点钱就在这发酒疯！”沈建气得满脸通红，手也不住地发抖。
　　“一点钱？你说得到是轻巧啊……”
　　还没等他说完，沈建一巴掌呼在了沈业的脸色。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敢打我！”沈业被这一巴掌打得措不及防，气得两眼猩红，朝着沈建扑过去，但是被沈建的保安拦了下来。
　　“打得漂亮！”沈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边上，脸上满是戏虐的笑容。“正所谓长兄如父，这一巴掌你该受的。”
　　“沈业你是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沈书恶狠狠地盯着他，无奈被保镖拦着无法上前一步。
　　“我腰当然不疼了，副总办公室的椅子还是蛮舒服的。”沈业说着，摸了摸身上昂贵的西装。
　　“你……”沈书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够了！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岁的小孩子吗？！要丢人现眼别在这里丢！给我把他锁房间里！”
　　两个保镖夹着沈业将他“请”出祠堂，沈建看了眼边上神色如常的于叔一眼，也跟着走出了祠堂。
　　“于叔，找人收拾下。”沈业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的玻璃碎片。“因为太思念家父，所以他喝得多了些，让各位见丑了。明天是家父的头七，这段时间辛苦各位道长了，明晚之后我们会安排各位安全离开，并附上红包一个，那么今早就先到这里吧。”沈业说完便扬长而去。
　　许巍走出祠堂后便从小路去了沈清秋的住处。头七之后许巍就没有机会留在沈府了，所以一切都要尽快行动。
　　许巍跟沈清秋讲了刚才在祠堂发生的事情，沈清秋并没有感到惊讶。
　　“沈业脾气很暴躁，常常与人起冲突，我刚来沈家那段时间，爷爷有让他进公司工作，但是仅仅一个星期就被辞退了。”
　　“为什么，能力不够？”
　　“那倒不是，因为和女下属……”沈清秋给了许巍一个眼神。“又仗着自己的身份上，经常在外面惹事，还要爷爷和两个哥哥擦屁股。”
　　许巍这才明白为什么就侄子沈念白都看不起他。
　　过了一会，于叔处理完事情也悄悄地过来。
　　“怎么样，关于那棵树，你们打算怎么办？”于叔开门见山地问道。
　　“目前来说砍树是唯一的办法，但是……”许巍无奈地摊手。
　　那棵槐树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像树苗一样轻易就能折断。再说，砍断的树怎么处理。沈家不可能发现不了一棵树无缘无故地消失。
　　“如果是担心处理问题的话，我可以安排好一切。”于叔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那就是时间问题了。”沈清秋说道，“沈业那边已经派人和我说过了，头七之前就要我搬离。”
　　“那就只能今天晚上行动了。”许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心慌。
　　“于叔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你们只要不搞出太大的动静就行了。等你们砍倒了树，给我发个信息就马上离开现场，工具我等下让人给你们送来。那就这样，我要走了。”于叔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
　　“于叔，我们零点行动。”许巍忙补充道。
　　于叔点点头便马上离开了。许巍也不再多逗留，没一会也离开了。
　　许巍十二点时准时出现在了槐树下，沈清秋已经拿着斧子在砍树了。
　　“你来多久了。”许巍走到他边上问道。措不及防看到了站在边上的许温净。
　　“没多久，差不多半小时吧。”沈清秋的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了。
　　许巍看了眼沈清秋砍的地方，只有小小的一个豁口。许巍心里百般疑惑。
　　不应该啊。
　　“树冠上的黄符没有摘，你们这样砍，砍三个小时也砍不倒。”胡小七绕着树看了一圈，提醒道。
　　“我们要换个方法了，树冠上的黄符没摘，这棵树它就倒不了。”许巍对沈清秋说道。
　　“如果用梯子爬上去摘呢。”
　　“不行，这样很容易被反噬。”许巍看了眼两米多高的树。“如果要让黄符失效就需要知道当初念的是什么咒，是我大意了。”
　　“没事，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吧。”
　　“你试试爷爷给你火符，说不定有用。”胡小七在边上说道，“我还在山上的时候，有个千年树精就是被火符烧死的。”
　　许巍听罢马上去翻背包，找出了三张火符。
　　“只有三张，不知道能不能行，试试吧。”许巍转身对沈清秋说道，“往后退。”
　　“等等，用火符的话，我妈……”沈清秋显得有些担心。
　　许巍也不确定，转头看向边上的许温净。
　　“没事。”许温净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三张火符还不至于让我魂飞魄散。”
　　许巍点点头，“阿姨说可以。”
　　沈清秋听闻，也就不在迟疑，转身远离槐树。
　　保险起见，许巍只用了两张火符。掐诀，念咒，两张火符在空中燃烧起来，随之点燃了整棵槐树，许巍看到许温净在火光中痛苦的呻吟，打滚，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到沈清秋边上。
　　火符燃的是鬼火，蓝色的火焰笼罩着整棵树木，当然现在只有许巍可以看见，旁人只能发现这棵树在慢慢地枯萎，最终成为一颗死树。
　　鬼火继续燃烧着，让许巍没有想到的是，树上的黄符一张张地掉落下来，化为了灰烬。
　　“秋！你看！”许巍看着许温净的魂魄慢慢从火光中飘出来。“黄符都掉落了……阿姨她……”
　　“她是不是自由了！”沈清秋听见许巍这么说，不由得激动起来
　　“恩，你自己和她说吧。”
　　沈清秋听闻闭上眼睛，待许巍把清水抹在他的眼睛上，胡小七很自觉地进入了沈清秋的身体。
　　比起第一次被附身，这次沈清秋显得适应很多了。
　　缓缓睁开眼，红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在蓝色鬼火中吃力地向他走来的母亲。
　　“妈……”沈清秋很想保持冷静，但是一开口，声音中便带着哭腔。
　　“小秋，妈要去找他们……”许温净略过沈清秋的，就要往沈家三兄弟的住处去。
　　“妈，你别这样！”沈清秋想上前抓住她。
　　许巍见此，连忙抽出桃木剑挡在许温净的身前，现在的她很虚弱，只要许巍的剑劈下来，她便会灰飞烟灭。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他连我死了都要折磨我，害我不能轮转，害我要在这槐树上备受折磨，沈清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不理解妈妈！”许温净转过身来，对着沈清秋声嘶力竭地吼道。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妈，这不是最好的办法。”沈清秋看着面前已经逐渐疯狂的女鬼，“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的，相信我……”
　　“我不要，我不要，小秋，你放妈妈走吧，求求你了，妈妈这辈子都是在为你着想，你现在是不是也好为我着想啊……”
　　“不……你从来都是为了你自己……”
　　“沈清秋！你说什么！这是你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许温净抬手一巴掌呼向沈清秋，却是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沈清秋看着面前对她怒目而视女鬼，和当年那个拿着衣架一边打他一边骂他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你今天为什么不和爷爷下棋，你知不知你要让爷爷喜欢你，要是你爸他又有孩子了怎么办！”
　　“小秋，你一定要超过那些小孩，给妈妈争口气。”
　　“你这么那么喜欢哭！沈清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让我多丢脸，不就是一本书吗，丢了又怎么样！”
　　“要是哥哥姐姐打你骂你，你也不要反抗，忍一下小秋，忍一下。要是你的两个伯伯高兴了说不定会让你进公司的。你要知道你爸爸帮不上你。”
　　“爷爷年纪大了，你没事多去看他，说不定遗产划分上会有你的名字。”
　　昔日许温净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在沈清秋脑海里响起，痛苦，悲伤，顺着眼泪一起滑落。
　　沈清秋拭去流下的泪水，看着许温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妈，感谢你，生我，养我。你就安心去轮回吧。”
　　“我不要！我今天就要他们死在我的手下！”许温净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你这个样子连他们一根毫毛都动不了。”许巍在边上回应道。
　　“为什么！为什么！”
　　“就算让你去，你真的会杀了沈业吗。”沈清秋冷冷地说，“你不会的。”
　　许温净听到这句话，身体里所以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一般，傻愣地看着身后的槐树，突然癫狂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我儿子了解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用另一种方法帮你报仇。”
　　“什么方法。”
　　“让华东集团，破产，倒闭。”沈清秋声音里没有感情地回复道。
　　“小秋，别傻了，办不到的。”
　　“你都能把一个私生子养这么大，为什么我不能扳倒沈家。”
　　许温净听闻便沉默了，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变得陌生的男人。良久才缓缓开口。
　　“送我走吧，我累了……”
　　生离死别，是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了。
　　“许巍，我想自己为她超度……”
　　许巍点点头，沈清秋闭上眼睛念起咒语来。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许巍看着许温净的魂魄越来越淡，慢慢就像一团烟雾一般了。
　　“小秋，妈妈爱你，爸爸也一样……”
　　为什么到现在了还要自欺欺人，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他，说要杀他的是你，最爱他的也是你……
　　待沈清秋睁开眼睛，面前早已没有了许温净的脸庞。不远处的鬼火还在燃烧着，肆虐的火光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沈清秋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一片。
　　“还是没有改掉喜欢哭鼻子的习惯啊。”沈清秋自嘲地笑笑。
　　许巍收起桃木剑，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
　　“你真的想要让华东集团破产？”许巍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
　　“呵，不管怎么样，我要让沈业的后半生都在监狱里度过。”沈清秋用最温柔的笑容说出了最狠心的话。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看着熊熊燃烧的鬼火，最终还是许巍先开口了。
　　“快走吧，不然被发现了就不好了。和于叔说一声不用来了。”。
　　“哦~那看来你们是走不了了。”
　　瞬间，周围的一切都被灯光照亮。许巍和沈清秋不由得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待眼睛逐渐适应，便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背着光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