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

　　胖司机叫彼得是个欧洲人，一头金黄的小卷毛，一双深邃的蓝眼睛，高挺的鼻梁，整张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有点憨憨的，像是喜剧里的搞怪角色，因为常年饮酒有了一个很大的啤酒肚，他之前在刘子扬刚进狮子座7号时就认识了刘子扬，那时他就吹嘘自己是整个狮子座7号最好的司机，车技一流不说，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还曾经只身一人驾着车冲进险恶非常的恶魔群，救出行动组的人，最关键的是，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忘记一边大口喝着啤酒一边拍着自己的大啤酒肚说，“我年轻的时候没有肚子，真的帅的不要不要的，追我的女生从巴黎圣母院排到长城。”可刘子扬就一直当他被酒灌傻了，胡言乱语。
　　“哇奥，哇奥！”彼得一边坐在驾驶座上蹦着，一边大声的欢呼着“今天你们真帅，哇，今天你们都不知道那段狂野飙车多帅，狂野车神陈启帆，救队友于危难之际，击溃魔种一击必杀！”
　　“喂，彼得你瞎激动个啥，弄得好像是你在猎魔一样。洗洗睡吧欧洲人!”刘子扬吐槽到，讲实话刘子扬经过这次狩猎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想好好休息一下，可是自己前面的这个激情四射的胖子正在兴头上。
　　“你瞧你说的，我欧洲人怎么了，我也在中国生活好多年了，用句老话说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彼得得意的在驾驶座上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今天，你是不知道我听你们战场的语音交流有多着急！什么被追了，什么飞车侠勇救队友！你可别提了多带劲。刘子扬你快给我讲解一下当时的一些震撼场面，说不定我错过了什么！”
　　“彼得，今天喝酒了？”刘子扬反问道。
　　“没有怎么了？”彼得一脸疑惑“现在中国的交通查的可严了，哪里敢酒驾。”
　　“我现在怀疑你不仅喝酒了，还是喝的假酒!又开始胡言乱语，叽叽喳喳的！”刘子扬不留情面的吐槽道。
　　“你……你，我是为了你第一行动的胜利而欢呼，真的是不解风情，不识好人心，呸！”彼得气的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盘，陈启帆和刘子扬都被彼得的行为逗笑了，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个受了气的胖虎，刘子扬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的车队正在一条笔直的大路上前行，刘子扬望着窗外，道路两旁柏树的枝叶在狂风暴雨中摇曳，像是两排文明落后部落的迎宾队伍，每隔25米一个的路灯把整条道路照的一段较暗一段明亮，像是穿越一种有魔法的隧道。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道路两旁的和这些风雨中舞蹈的柏树一个一个被甩到了车队的背后，这些只是一些过眼就可以被遗忘的东西，刘子扬真正在意的是车窗玻璃上陈启帆的倒影，刘子扬一直盯着倒影里陈启帆，然后脑子里时不时浮现一下他猎杀目标和为文峰疗伤的场面，可此时的陈启帆从上车那一刻开始就一言不发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车后座的另一侧，整辆车上只有一直激情澎湃的彼得的喝彩声和刘子扬时不时对彼得的吐嘈声，陈启帆也顶多就笑笑。刘子扬愈发的对陈启帆有了兴趣。
　　没过多久，刘子扬也有些支撑不住了，车内的空调不断的输送着温柔的热气，热气轻飘飘的扑到脸上，让人暖洋洋的，刘子扬把上半身的重量都交托在后座靠背上，精神的亢奋之后，疲倦笼罩了全身，刘子扬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你继续走啊！走了10年了，你是个男人？你停下来啊！”刘子扬愤怒的吼着，脖子上暴跳的青筋在左右摆动宛如一条挣扎的蟒蛇，刘子扬现在不处于世间任何一个角落，这里只有看不透也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头顶两道聚光不知道从哪里打下的，一顶照着刘子扬，一顶照着那个消失整整10年的男人，刘子扬愤怒的吼声在这漆黑无境的空间中远扬，最后消失在尽头，始终不变的是男人沉闷的呼吸声和越行越远的脚步声。
　　男人的不理不睬，在刘子扬波涛汹涌的心中掀起了助力的狂风，“你TM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留下一个10岁的孩子独自在家，你想过他的死活没啊，你杀了一个陪伴你20年的女人啊！”刘子扬几近声嘶力竭，全身的力气都随着吼出去的声音一起脱离肉体，刘子扬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刘子扬抽泣到哭不出眼泪，泪水模糊了视线，刘子扬却不敢眨眼，怕一眨眼这个男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胸腔因为剧烈的呼吸变得刺痛，宛如蠕虫在肺里爬行。
　　不管刘子扬如何叫唤辱骂那个男人始终无动于衷，留给刘子扬的只有背影和平稳的呼吸声，脑海里的画面嗖嗖的过，像是一部快速的放映机，那些夹杂泪水和曾经被赋予幸福的记忆快速从脑海闪过，刘子扬的大脑头疼欲裂，像是要被什么东西撑裂。
　　父亲这两个字离刘子扬近又远，近到记忆都是慈祥都是担当都是自己小时候的骄傲，近到距离咫尺却让刘子扬苦苦追寻十年都不曾回头的男人，远，又远到十年前那个杀妻弃子消失在鹅毛大雪里的夜里。刘子扬记得那天的雪飘得很轻，火炉从脚底暖到心头，父亲说等那场雪下完，就陪他堆一个最大的雪人，刘子扬说：“好”，那可是打过勾的。
　　男人的身影渐渐远了，刘子扬迅速起身大步追了上去，男人的距离再次与刘子扬缩短，可就当刘子扬伸手快触摸到男人厚实的肩膀时，脚下的路仿佛变长了，无论刘子扬怎么加快速度夸大步子，都不能在多靠近一分一毫，这可能是一条永远无法找到尽头的路，虽然尽头就在眼前。。
　　“爸，你回来吧！”刘子扬的气力终于耗尽他追逐不动了，眼前的男人回了头，沧桑和皱纹一起爬上了那张曾经英俊的脸，那挺拔的腰杆似乎现在变得佝偻了不少，小时候的他背还没有这么弓，记忆里男人的头发上没有斑白，这些白色的头发是什么时候发芽的呢？
　　刘子扬愣住了，他曾以为多狠这个一走了之的男人，多次幻想他如何揪住这个男人的衣领，把自己的疑问都问清楚，一拳一拳把这些年来所有的苦所有的痛都还给他，可等这个让他恨到骨头里的男人真正回头的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无数次的假设都消散了，刘子扬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应该笑还是该哭，是应该冲上去用力扇他一耳光还是轻轻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