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隐村

　　苍松翠柏，草木芳菲，房舍清幽，鸡啁鹿鸣。
　　一条丈许高的篱笆围着村落滨海建成，在篱笆围成的村口，高高挂着一个木牌，白底黑字写着“灵隐村”三个大字，笔势纵横，遒劲苍穹。
　　村口的篱笆下搭着一个茅草围成的偏屋，茅草迎风飞舞，那偏屋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老叫花，快拿点钱来，我要出门了。”
　　“你又要出去赌？我没钱！”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再说我只是个要饭的，哪来那么多钱给你赌，你是个公子哥吗，也不瞧瞧自己，搞得跟我一样，邋里邋遢，一副穷酸样。赌坊里的那些伙计，不知看你多远躲多远。”这声音虽说苍老，却刚健有力。
　　“呸，我这副样还不是学你的，你一副邋遢样，我就一副邋遢样，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说完，传来一阵诡谲的笑声，想必这时一张浮夸又乖张的面容浮了出来。
　　“呸，你是我生的吗？我都这把年纪了，胡子头发都白了，也不知大你几百几千岁，我能生得出你来，真是好笑。”一个爽朗的笑声透破长空。
　　“你大我几百几千岁？也没那么大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几百几千岁的人。”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快拿点钱过来！”
　　“没有！”
　　“是不是要我抢你才给。”
　　“说没有就没有。”
　　“前几天屠夫家的老妈死了，我见你哭天喊地的，像死了亲娘一般，讨饭的时候，屠夫给了你好几块大肉，还有点黄灿灿的东西。我估计那是金子对不对？”
　　“不对、、、、、、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这声音略有犹疑，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却又没摸到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偏屋里跑了出去，宛如一支离弦的箭射出，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兔崽子，快回来，快还我金子、、、、、、”
　　那身影哪管什么声音，没有半分停留，只是边跑边喊道：“老鬼，我虽不是你生的，那也一个样，反正同在屋檐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俗话说得好，朋友有通财之义。”
　　等那老鬼追逐出来，那小鬼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偏屋之外，一个苍老而刚健的身影傲然独立、风情潇洒，却又满眼悠悠、不堪愁对，抚着那苍白的长须说道：“呸，没大没小，也不叫我一声爷爷。”学着他的声音道：“朋友有通才之义。”语气中却颇有几分调侃，摇了摇头，不觉自己都感好笑。
　　从村口的偏屋往东望去，一条宽敞的泥巴路延伸到海边，在道路两旁鳞次栉比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屋子，有些屋子挂着牌匾，写着什么“铁匠铺”，“书铺”，“服饰铺”，“肉铺”，“杂货铺”，这小小的一个灵隐村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在这些店铺之中，隐藏着一个房舍，这房舍也不写着招牌，当街面一张门帷迎风飞舞。这日正是暮春天气，落英缤纷，门帷起处，一阵吆五喝六、买定离手之声传来，这声音传入那小鬼的耳中，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早已不知肉味。
　　众赌客往门口的光亮处望去，那小鬼正闪身进来，目光往众赌客望去，那些目光正如同一把把刀投射过来，只觉不寒而栗，看到众赌客的服饰似乎与平时那些赌徒略有不同，却又说不出来不同在哪。正欲转身而逃，忽然间，目光一扫，一堆堆黄灿灿的金子正闪闪发光，这金子似乎长着一双双勾人的手，硬是把那小鬼勾了回来，心想：“黄灿灿的金子，不要白不要，再说这赌坊你们耍得，我就耍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走。”说着，大喇喇地踏步而来。迎着那张赌台，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一个身着短衣满脸横肉的大胖和尚厉声叫道：“小鬼，我们这里是赌钱的，不要打扰大家的兴致。”
　　那小鬼笑嘻嘻地道：“赌台无大小，父子皆是局。”伸手一把碎金子甩了出来。
　　那些碎金子在赌台上一滚，众人哈哈大笑。那大胖和尚伸手在赌台上一拍，手臂上肥肉乱抖，把那些赌客面前的黄金震得发出闷响，叫道：“小鬼，擦亮你的眼睛，敢情你是来消遣我们的是吧。你的这点碎金子也想来换我们的金元宝。”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打去。眼见这只肥肉乱抖的手臂就要把那小鬼打个半死。
　　就在这时，闪身过来一个人，一只大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大胖和尚抬眼望去，赌坊老板正陪笑道：“这小鬼是这里的常客，就住在这村口的。”
　　那大胖和尚乜眼一斜，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说这小鬼住在村口的那所偏屋。”
　　“是，是，是、、、、、、”老板又赔笑道，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握住他的那只手却一动也不动。
　　那大胖和尚把手一扬，说道：“别拦我，我今天非教训这小鬼不可。”力道不小，不料他的手腕却始终挣脱不出赌坊老板的那只手。这赌坊老板矮矮瘦瘦，形如枯槁，常日里一副病态，那只手不大也不小，却白得吓人，手背上既看不出血管，也看不出筋腱，仿佛白金打造的一般。
　　忽然间，众赌客里一个身着五彩斑斓羽衣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脸上轮廓分明，目光坚毅，嘴巴细小，嘴唇似动非动地说道：“想不到这小小的灵隐村真是藏龙卧虎啊，你个赌坊的老板，居然把我青龙帮肥尸后期的肉者扼得分毫不能动弹。以阁下这副身手和力道来看，既不是法师，也不是道士，更不是刺客，也不是药师，如果我没有猜错，阁下至少都是宗师前期的武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赌坊老板头戴一个绒帽，穿着一身麻布粗衣，脚穿皂靴，以他的这幅打扮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段位的武者，又见他脸上神色清苦，说道：“阁下真是其貌不扬，其才不张啊！”
　　那赌坊老板呵呵笑道：“用这位大胖和尚的话说就是，不可说，不可说。”那力道又加重了三分，只听得喀啦一声响，那大胖和尚的手骨已被他捏得存存碎断，一只又肥又厚的手腕逐渐变小，最后在赌坊老板的手中血肉横飞，断掌落在地上。
　　那小鬼吓得哇哇大叫，他这一生中打过的架不计其数，所用手段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所用手法，打去打来不过就是扯人家头发，捏人家蛋蛋，哪像这样一上来就下狠手，心中却暗暗地道：“开赌坊的不愧为开赌坊的，没这等手腕也开不起这样大的赌坊，守不住这样大的基业啊。”这小鬼虽住在村口，却从没踏出灵隐村一步，他这一生中见到的吃得最好的是屠夫他们家，穿得最好的是卖服饰的杜三娘他们家，可是最有钱的要数这无招牌的赌坊一家，他平身夙愿便是开一家像这样大的赌坊，做一个像赌坊老板那样黑白通吃的人。此刻却被吓得滚落了赌台，躲在赌场老板身后不敢出来。
　　赌坊老板哪知道他胸中大志，转身说道：“小鬼不要怕，肥尸后期的肉者还不能奈我何。”
　　此刻那大胖和尚已痛得哇哇大叫，忽然间，荧光一闪，一道绿光从他身后的一个老者身上传过来萦绕在他身边。顷刻之间，断腕处殷红的血已经凝成了暗红色。那老者一抬手，一道真气送出，地上那只断手已缓缓飞到了大胖和尚的断腕处。紧跟着一道绿光又从那老者身上传了过来。那大胖和尚的手掌与手腕已然贴住，手臂与断腕处的肌肉如同蚯蚓一般虬结在了一起，手臂上的肥肉如同面皮一般包了过来，几息之间，那只断腕已完好如初。
　　那老者说道：“胖尊者，你转转手腕。”。
　　那大胖和尚转了转手腕，伸了伸手指，发现跟先前一般，转头向那老者说道：“多谢寿者。”
　　那小鬼麻起了胆子向那老者望去，只见他一身青袍，鹤发童颜，脸上红光满面，颏下一副苍髯。心道：“你这副白胡子到比老叫花神奇了不少。你这几手倒是神奇，居然能接骨生肌。我要是能有你这几手那也不必当个小叫花了，天天到村口卖狗皮膏药倒是有几两钱花。”转念一想：“他们所说的肥尸、宗师、寿者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奇闻老叫花也不跟我说说。”他自小在市井之中混惯了，整日里茶馆里进，赌馆里出，于人情世故早已练达。可今天见到的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更不知道赌坊老板有这样一等一的功夫，这“肥尸、宗师、寿者”的称谓更是第一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