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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燕南从睡梦中醒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从地上缓缓地起身。
即使是烈日炎炎的六月,风餐露宿也无法让人愉快。
燕南绕过熟睡的哥哥,去附近的小溪取水。
取水回来后,阿花已经在等他。
她看着燕南的黑眼圈,低声道:“出来这几天,郎君总是比别人睡得少。如此下来,恐怕会吃不消。”
燕南笑道:“这大概就是我平时懒惰的代价吧。正好多吃些苦,磨砺一下,也是好的。”
阿花微笑道:“郎君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倒是我又想郎君有出息,又心疼郎君的身体,好生纠结。”
燕南摸了摸阿花的头发。清晨的阳光在二人身上洒下,微笑着拥抱他们。
燕东也醒了过来,朝小两口笑笑,开始帮忙打水添柴。
过了一会儿,参与迁徙的燕氏族人也纷纷起身。众人生火做饭,互相问候,微凉的早上渐渐热闹了起来。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们燕氏数十人,都走了三天三夜了。吃不好,睡不好,这是人过的日子?”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只有虫鸣鸟叫之声,提醒着人们时间还在流动。
燕南循声望去:是同族的青年燕盛。他年轻气盛,又是族里富户的儿子,想来是吃不了这幕天席地的苦。
燕盛见无人反驳,胆气更壮,大声道:“常山国有常山王庇护,乱民反贼又怎敢来此作乱?我们又何必连家都不要了?”
所有人的眼睛一半盯着讲话的燕盛,另一半都望向了族长。
白发苍苍的族长低头不语,神情凄凉。
其他族人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有大半是附和燕盛的——谁又愿意流离失所,离开家乡?
燕盛显得有些得意。他穿着一件青色的绸衣,人群之中甚是显眼。
燕东踏前几步,大声道:“迁居河南,躲避战乱,是族中长者共同的意见。当初也说过,愿走愿留,全凭自愿,你又何必此时发难?”
燕盛冷笑道:“你家只有少许良田,自然是了无牵挂,走得痛快。我家可有不少财产,都带不走,不知道是不是谁的阴谋。”
燕东怒道:“你,你……”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接口。
燕南见状,走到燕东身边,对燕盛道:“若是反贼杀来,不知道他们是先抢富户,还是盯上我们家的破屋薄田?”
燕盛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燕南环顾四周,缓缓地道:“各位背井离乡,吃了不少苦头,可是谁家不是呢?族长也是为了燕氏家族的平安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反贼占领常山,咱们面临的可是灭族之祸!”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附和燕盛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燕南脸上洋溢着笑容,高声道:“只要我们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只要我们燕氏族人都在一起齐心协力,就算再苦再累,走到天涯海角,又能算得了什么?”
众人大声赞同,刚才的低落已经一扫而空。
族长向燕南投来赞许的目光,等到族人们渐渐安静下来,开口道:“事已至此,老朽也不妨直说了:相传常山王在黄巾作乱之时,就已经弃国逃走,不顾我们这些子民。”
众人闻言大惊,议论纷纷。
族长接道:“只是那黑山贼不知为何,过常山而不入。如今渔阳造反,若是再杀到常山,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侥幸。”
燕南听了此言,心里有些后怕。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还好当初没坚持留在常山。
族长道:“不过这是身居高位的大人的事情,我等小民怎敢妄言?只怕徒遭口舌之祸,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出来。燕南小子说得很对:为防万一,只要能给燕氏留下后人,我就不会成为燕氏的罪人。”
燕东赞许地拍了拍燕南的肩膀,燕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得到族长的夸奖,没想到只是因为自己给哥哥出头的事。
燕盛虽然还有些愤愤不平,但也无话可说,自行和家人吃饭去了。
“中平中平,只有到了中原,才有太平啊!”族长突然发起了感慨。
燕南知道现在是中平四年。他虽然读过几天书,可是年号是什么意义,他完全没有概念。
这大概就是族长的智慧吧,燕南似懂非懂地琢磨着。
族长也不再开口,族人们也纷纷忙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燕南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阿花走到他身旁,温柔的目光里全是崇拜。
燕南朝媳妇儿笑笑,开始帮忙做饭。他无意中发现燕父燕母对他的态度比平时好了许多,就连大嫂看他的眼神也有着几分不同。
燕南看了看周围的族人,发现有人在偷偷瞟他,还有人向他用手势致敬,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我果然不是废物,燕南这样想着。
空气突然骚动了起来,骡马也不安的嘶叫着。
哥哥燕东抄起了刀,他是族里有资格分配到兵器的几个人之一。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盯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燕东突然叫道:“是流民!”
数以百计的流民在向这里跑来。
燕嫂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是反贼。”
族长忽然大声道:“大家快拿家伙,准备御敌!”
众人不解地看向族长。
族长叫道:“这是因为战火而失去家园的流民,无处安身。他们没有土地,没有食物,没有财产,他们追求的只有生存!”
一部分人马上明白了过来,开始找称手的家伙——大部分只是农具。燕南也握紧了手中的石锄。
族长道:“流民已经不是人,是饥饿的野兽,野兽啊……”
燕氏数十位族人都聚集到一起,拿起了手头的武器,希望能吓走这些流民。
飞扬的尘土越来越近,燕南几乎能看清流民脸上的神情。
那是绝望,还有恐惧!
“是叛军!“燕东高呼。
在流民的背后,十几个服色各异的骑兵飞驰而至,杀入了流民群中。
流民不是来攻击燕氏族人的,他们在逃命!
骑兵十余,流民数百。
猛虎进入了羊群。
血光遍地,哭声震天。
燕南呆住。
燕南见过杀猪:几个大汉,用尽全力,制住反抗的猪并绑住,然后下刀,经常要花一炷香的时间。
眼前的骑兵,策马冲入人群。马蹄到处,筋碎骨折,长刀起时,头断血流。
一个骑兵,只需要一次冲锋,须臾之间,连撞带砍,就可以带走数条生命,并轻松冲出人群,从头再来。
族长也呆住。
族长去过洛阳,是燕氏全族最有见识的男人。
但他没见过这一幕。
逃?几十口人如何跑得过叛军的骏马?
战?流民血淋淋的下场近在眼前!
为什么叛军来的这么快?
片刻之间,还能站着的流民已所剩无几。
零星逃散的流民自然跑不过马。
骑兵们四处追杀,只有一个例外。
在骑兵们冲杀之际,他便一直驻马旁观,并未参与屠杀。。
他身披玄甲,头顶玄盔,胯下黑马,左肩强弓,右手长枪,如山岳般不可侵犯。
族长望着黑甲将军,心中一凛。难道燕氏一族,就要绝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