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走火入魔

　　顾不上胸腹间传来的剧痛，卫海念起掌门秦枫所授融海心法，真气在卫海驱动下与绿静湖共鸣，一个巨浪自湖中升起，狠狠拍向血狼帮四人。
　　这一变化极快，四人只看到卫海突然止步，硬扛两颗爆裂火球，还在想着这小子总算认清形势不再做徒劳挣扎，不成想片刻间一直平静的湖面突然会有大浪袭来。
　　只是一个浪而已，四人身形稍顿，跃向一边，即使被浪打到，也无非显得狼狈一些。
　　最靠近湖面的一人被浪打到，其他三人并未在意，但随后的一幕却让他们变色。
　　湖水拍向岸边并未消散，而血狼帮那人被湖水包裹住了双腿，随着湖水的退去而被拖进了湖中，几个气泡之后，再没了动静……
　　这是什么湖水？一切发生得太快，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这诡异的湖水吞噬，湖边只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这时候还敢发呆！卫海趁着三人发愣，猛地奔了为首一人身边，此人身上不知有何法宝，卫海的水剑刺到他身上竟不能进入分毫。
　　能抵挡真气攻击是吧！卫海冲势不改，直撞入此人怀中，两人抱着向绿镜湖跌去。
　　血狼帮这人修为接近筑基巅峰，只是片刻失神，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但怎会让这小子如意，挥手一掌狠狠拍向卫海肩头……
　　“真是感谢了，兄弟！”卫海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笑道。
　　卫海被击回岸边，那人却狠狠跌入绿镜湖，与先前那人做伴去了。
　　转瞬之间，血狼帮四人去了两人，剩下的两人看着慢慢靠近的卫海，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这片湖水实在可怕，竟能让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两人毫无反抗之力，不能在这里与这小子交战！
　　三尺长剑慢慢凝聚，初次运转融海心法，更有绿镜湖丰沛的水行灵气加持，卫海的水剑第一次像一把真正的利刃。
　　游离在湖边的水行灵气不断向卫海汇聚，这一方天地仿佛便由卫海掌控，这种前所未有快感不断冲击着识海，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明明是个蝼蚁，为何突然有了这般气势？血狼帮所剩二人大为一解，但那如实质般的杀气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人手中水剑竟有着金属的光芒，莫不是刚在一直在隐藏修为？
　　胆怯的念头一旦出现，二人再没有交战的勇气，拨腿就跑……
　　想逃？！卫海大步追上，转瞬攻守易势，原来卑微的猎物竟成了猎手。
　　“卫兄弟，还不住手！”又是邵仁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
　　你也是我的目标！卫海抬头望向声音来处，却不由得止住了步子。
　　怀抱着牛子的邵静竹站在枯树林边，邵仁的长剑正架在她的颈上，划出淡淡的红痕。
　　小丫头脸上惨白，紧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卫海蓄积的气势荡然无存，手中水剑也在慢慢崩解。
　　杀气忽然消失，正在逃命的血狼帮二人停住了步伐，看到邵仁劫持了邵静竹，好邵仁，这下定是抓住了那小子的命门。
　　方才卫海的气势让邵仁难以相信，前几日这小子即使与师妹联手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怎么突然厉害了？难道去了一趟主宗得了什么际遇？
　　不过不管怎么样，邵静竹就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不迫得太急，这小子再有什么花招也难再施展。
　　“卫兄弟，放弃抵抗，我就放了她二人，”邵仁狞笑道，“而你，也只要在诸辽服上百年苦役，便能重获自由。”
　　好诱人的条件，只要百年苦役……
　　卫海冷汗冒了出来，怎么办？以邵仁和血狼帮的过往，放弃抵抗自己必死无疑，静竹和牛子估计也很难保住性命，但难道就看着她们倒在自己面前？
　　“师妹，你真可怜！”看出卫海的犹豫，邵仁笑着对邵静书道：“竟找了一个毫不在乎你生命的人托付终身！”
　　邵静竹被邵仁封了穴道，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都怪自己方才担心卫海，想出地窖才被邵仁发现，现在却让卫海陷入死地。
　　“那孩子好像是你大恩人的吧？”邵仁继续打击着卫海，“如今就留了这一根独苗，可惜当初他帮的人只是个白眼狼，真是可叹！”
　　“我师叔马上就要赶回此处，小子，放弃抵抗，老实做我们诸辽的一条狗，还能保住一命，有什么不好！”血狼帮那人喊道，这小子杀了两名师兄，让他去死真是太便宜了，转念之间已想了无数折磨他的法子。
　　卫海低下了头，一瞬间百般心思急转。
　　怎么办？
　　做狗么？
　　本来不就是要活下去么？
　　前世不也苟活了半生？今生又为何难以接受了？说不定还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性命，苟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好？
　　是因为当了两日瀚海弟子？还是因为自己真是个自利之人？
　　融海心法早已脱离正轨，卫海体力真气如脱缰野马在体内乱撞……
　　“杀了他们，一切烦恼都结束！”一个空灵的声音在神识中想起，这念头如有某种魔力，在卫海脑中不断回响！
　　一股股真气涌动，卫海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火烤一般，眼前的景像一片模糊……
　　那是邵静竹么？她怎么撞倒了邵仁……邵仁好像举起了剑……
　　“不！”一声悲鸣响彻离岛。
　　绿镜湖涌起一道数丈高水柱，枯树林中弥漫着浓雾，所有人的目光变得呆滞，邵仁举起的剑滞在空中，怎么也挥不下去！
　　到处都是水行真气，在湖边卷积着，无处宣泄。
　　水柱化作巨掌，慢慢探向浓雾中，抓起了邵仁和血狼帮之人……
　　咦，那个肌肤血红，擎着右手，头发在空中飘舞的怪人是谁，卫海忽然发现自己身处半空中，俯视着整个绿镜湖，而那怪人正是自己。
　　那巨掌慢慢握起，巨掌中的三人身体蜷缩着，满脸的惊恐……
　　兹、忝、壬三式水行真气在巨掌中流转，三人身体都变得透明，卫海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血管中躁动的血液，还有疯狂外泄的真气，随着真气一起流逝的，还有他们的血肉……
　　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卫海猛地打了个激灵，难怪如此熟悉，这巨掌是要把这三人炼成丹药……
　　只是谁在控制自己的身躯？小丫头怎么样了？
　　无处着力，只能无助地浮在空中，卫海焦躁万分，这目光可看透那三人身躯，偏看不透浓雾，更无从知晓邵静竹在何处。
　　“神归！”一声断喝，卫海如被打了一闷棍，自空中坠下。
　　寒冷消失，重又回归灼热之中，卫海下意识收回酸痛的右臂，湖中伸出的巨手也随之消散，那三人重重摔在地上，不住哀嚎，他们的四肢都已消失了，却没有伤口，仿佛他们天生无手无脚……
　　邵静竹抱着牛子从树林里奔了出来，卫海很想迎上去，但身体如被掏空，无一丝力气，慢慢软倒在地上。
　　“你还活着吗？”小丫头说话还是这么气人，只是卫海现在翻白眼的气力也欠奉，只想这样安静地躺在小丫头的臂弯里。
　　“小子可以啊，这么快孩子都有了！”这讨厌的声音，好生亲切！
　　“师……父！”卫海努力想抬起头，还是羞红了脸的邵静竹把他扶了起来。
　　“莫前辈，这是牛前辈的孩子。”邵静竹小声道，都不敢去看不知从何处到来的莫生。
　　“我就说嘛，天绝也能有孩子……”莫生回来了，身上崭新银月道袍很是扎眼，肚腩没了，花白胡须都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老鬼是去相亲了么？卫海憋了一肚子话损这老头，偏偏张不开口，只剩下咧开半边嘴角的傻笑。
　　“你给我闭嘴！”老鬼对卫海可了解的很，猜到他没好话。
　　莫生按住卫海脑袋，一股暖流慢慢流进卫海混乱的经脉中，帮助卫海稳住体内暴虐的真气。
　　“以后莫要逞强，”这句话好熟悉，老牛好像也说过，“年纪轻轻便走火入魔，若不是老夫赶来，你怕是要去做游魂了！”
　　这会卫海才真正感到后怕，意识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这种感觉很让人抓狂。
　　但何为魔，这世上并无真魔，那刚才所展现出的修为又从何而来？
　　一肚子话想问莫生，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小子省些力气，等下少不得还要跑路。”莫生站在卫海身旁，面无表情。离了瀚海不过一年，再回来已经改天换地，让莫生都很难接受，这孩子身处漩涡中，不知怎么熬到现在的，
　　有莫生在，卫海可以暂时放松了，邵静竹颈上的红痕又出现在视野中，心疼……卫海想要仔细察看，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让这小丫头羞红了脸躲开。
　　牛子终于醒了，红扑扑的脸蛋很是喜人，卫海很想捏一把，不过手刚伸过去就被邵静竹拍开了。
　　莫生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家三口”，不由得笑了，只是这个小家庭前途怕是坎坷。
　　两道流光飞入离岛，一红一白。
　　“莫前辈安康，诸辽万烨给您请安！”两个人出现在湖畔，说话的万烨与那万煌长像有几分相似，而另一人……正是影天尊！
　　影天尊，身形佝偻，与秦枫一战后又苍老了一分，说他是瀚海覆灭的第一元凶也不为过，卫海不敢看他，昨日在瀚海他可是亲眼见到元婴修士的可怕。
　　此刻近距离遇到，才知这人的威压如此强烈，卫海想抬起手指都艰难无比。
　　“多亏有莫前辈的四海图志，否则这瀚海哪能如此轻易拿下。”万烨在莫生面前很是恭敬，但这话却让卫海一惊，难道莫生也是诸辽的帮凶不成？
　　“哼！”莫生冷哼一声，不去搭理万烨，直面影天尊，“影师叔？你为何还未死？”
　　影天尊哈哈大笑，这笑声尖厉无比，与夜枭无异：“本座自有办法，倒是师侄为何又来趟这混水？”
　　“晋洛最重天道，寿元天限正是天道核心，师叔难道要自破天道不成？”莫生冷笑道。
　　“此处可不是晋洛，昨日之瀚海，明日之诸辽，天道亦有不尽之处。”影天尊说话时面无表情，甚至嘴唇都不曾动过，声音更像是从胸腹中传出。“师侄天资过人，可惜心生旁骛，听闻你在瀚海又迷恋上了炼丹术？”
　　“一年前假传天尊令，命我去落英谷助薛冰筠平乱，也是影师叔手笔？”莫生见影天尊的那一刻，总算明白了何人敢如此大胆，“两甲子前我只与师叔在晋洛有过一面之缘，但绝非现在这般，你身上有我厌恶的气息。”
　　卫海拉着邵静竹的手，躲在莫生身后，莫老鬼对影天尊很不客气，而那影天尊却并未显露半分不快。
　　“此间事了，师侄也该随老夫离开了。”影天尊并不否认，有莫生在此，这颠覆瀚海的计划总归要多一分变数。
　　“这里已同大荒无异，我自然不会在此久留。”莫生盯着影天尊，这种气息此前多次遇到，但只有影天尊身上是如此强烈。
　　“那小子是瀚海核心弟子！”不停在地上蠕动的邵仁突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卫海此刻真是后悔刚才没有去补上一剑……
　　一团烈火突然在邵仁身上燃起，惨叫声只持续了一息，地上便只剩一片黑灰。
　　“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天尊和莫前辈，该死！”万烨赶忙向影天尊和莫生请罪，“只是如果他真是瀚海弟子的话，天尊万不能放过啊！”
　　“哼，他是老夫的关门弟子，你又想如何？”莫生脸色阴沉，已做好最坏打算，只是在此处与影天尊交手，怕其他人都难保住性命。
　　若是影天尊本人，莫生绝提不起与他交手的勇气，但眼前这个影天尊，莫生察觉到他的修为不过与自己相当，虽然莫生并不擅长与人交战，总有一搏之力。
　　“除恶务尽，这是晋洛一贯宗旨。”影天尊慢悠悠地说道。
　　“驱狼逐虎也是晋洛的一贯宗旨吧？”莫生瞥一眼万烨，很是鄙视，“不过影师叔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这诸辽怕是百年内难以恢复元气了。”
　　万烨如何不知，掌门族叔重伤，诸辽战部损失殆尽，百年能恢复元气都是大幸，但事到如今只能死心跟着晋洛，诸辽才有活路。。
　　“你尽快离开，一直向南，有一岛名飞云，可为藏身之所。”莫生的声音在卫海脑海中响起，“我带邵静竹去宝象宗，他日你再寻来。”
　　“影师叔，两甲子未见，与师侄论道一番如何？”莫生身上气势陡增，直面影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