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把刷子

　　在一千多年前的小镇街上行走，许悟并不好奇，这跟他游玩过的影视城和各地古城布局差不多，甚至还更破一些。
　　早市里人头攒动，挺热闹，许悟也挤了进去。这儿什么东西都有卖。卖牛羊肉，卖水果，卖蔬菜，卖粮油，卖布匹，甚至还有卖艺！耍火的，玩刀的，杂技的。许悟放慢脚步，兴许这里有可以询问的人。
　　许悟驻足在一个耍刀人面前，不是因为这人耍得多溜多好看，而是因为这人魔性的脸，加上头上扎的两团子，与自己常用的“熊猫头”表情包实在太像。
　　耍刀的大汉时而摆个八字眉，如同“金馆长”一样坏笑；时而又崛起下巴，与“乌蝇哥”一般耍狠发力；最贱的还是收刀，一脸严肃喘气后，嘴角莫名翘起，迷之微笑与“教皇”如出一辙。
　　太逗了！许悟止不住“咯咯”直笑，把围观群众的目光从耍刀大汉处转移到自己身上。耍刀大汉也放缓动作，看看是哪个鸟人“嘲笑”自己。
　　不妙不妙，先走为妙。许悟接收到众人的目光，扭头迈步，反躲在一旁暗中观察。待到耍刀人收拾行囊，观众散去了才又靠近。
　　“大哥，耍得好看！”许悟上前拍手鼓掌。
　　耍刀男见是这个鸟人，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收了刀，真想削两下，说道:“你刚才还嘲笑我哩！”那两个团子头下，圆鼓鼓的腮帮，白净的皮肤加上自带黑眼圈，喜感十足。
　　为了能克制住笑意，许悟才躲在旁边一直观看，现在这张滑稽脸，他已经免疫了。
　　许悟面露诚恳，赶紧解释道:“误会误会，我这人看到精彩处就会笑。”
　　耍刀男没有回应，见许悟戴着奇怪的黄帽子，不像本地人，懒得理睬，继续收拾摆摊的物品。
　　许悟厚着脸皮说道:“大哥武艺高强，想必是拜了高人为师吧。”现在时间紧迫，为了能找个靠谱的师父学点功夫，他先捧捧“熊猫头”。
　　耍刀男第一次被人夸“武艺高强”，突然觉得许悟也许是个好人，故作谦虚道:“我邻居拜了太丁真人为师，我找他学了些皮毛。”
　　太丁真人？许悟从小只听闻太乙真人，这个名号还真第一次得知，于是继续打探:“敢问那太丁真人何许人也？”
　　“你不知？”耍刀男一脸诧异。
　　知道还问你干啥？许悟随便编了句:“在下从东土大唐而来，孤陋寡闻，还请大哥说说。”
　　一听说许悟来自东土发达国家，耍刀男仔细端详了一番，现在对面小哥突然看起来顺眼许多。由于帽子太过刺眼，以致于忽视了那张无比帅气的脸，身高一米八，穿衣显瘦，脱衣不确定。胸口一条黑色布带装饰得恰到好处。回看那顶帽子，有棱有角，仿佛有些硬度，那土豪金色宛如皇冠一般，又似叱咤战场的将军头盔。此人生得风姿潇洒，气宇轩昂，必定不是寻常百姓。这一身装扮，应该是大唐的潮流。
　　耍刀男咧开嘴笑了:“此处居民，无一不知他名号。太丁真人隐居在附近太丁山上，乃天上大仙，至于多大，我不太清楚，反正挺大的。我邻居说他经常找土地公大神泡茶，十分厉害。”
　　土地公大神？还是土地公啊……许悟忍不住吐槽:“好像一般般。”
　　许悟回忆那《西游记》，里面各路“真”大神串场活跃，好像随便来一个比土地爷高级的都稀松平常。但这凡人，从未见过土地公真身。在他们眼里，小仙也是大神。
　　“什么一般般？”耍刀男不解其意。
　　“没事。”许悟不敢再说，转了话题:“除了这刀剑功夫，他还有什么本事？”
　　“和土地公大神拜把子的人，能没本事吗？上天入地，刀枪不入，医治百病，听说还能各种变化！”耍刀男讲得眉飞色舞，仿佛吹嘘自己一般激动。
　　“厉害！厉害！那太丁山在何处。”许悟感叹道，这仙能飞就行，自己最起码也要学会“跑路自保”一招。
　　见许悟问得有点多，耍刀男想了一会，指着东边，说道:“出镇左拐便是。”
　　许悟看着手指方向，心里鼓捣，那不是自己停电动车的地方吗？刚才好像没看见什么山，难道是树丛再往里走深点？马上看看去。
　　“感谢大哥。”许悟从衣兜里掏出一红布袋，看里面都是小金块银块，一样大小，金比银贵，这是常识，他取了一块银子，递给耍刀男，客气地笑道:“一点心意，聊表谢意。”
　　耍刀男接过后，许悟转身就往东边去了。
　　耍刀男看着手里的银子，露出诡异的笑容，这已经比今天的所有收入还高了，本来对许悟嘲笑的最后一丝反感也烟消云散，他大声对许悟的背影喊道:“小哥，我刚才记错了！出了镇，沿着小路走两里，右拐走一里，再左拐走三里，便能到太丁山！太丁真人就住在山上！”
　　许悟回头一看，发现耍刀男指的出镇口是南边，看来是钱给多了，对方才说了实话。他跟耍刀男挥挥手，继续往东边走去。
　　“别往那走了！方向错了！”耍刀男继续在身后喊叫，生怕许悟不知道。
　　许悟高高举起手，回说:“谢谢！”自己怎么肯回头呢？毕竟电动车在东边，傻子才徒步什么一里、二里、三里。
　　许悟跨上电动车，安全帽也不摘了，这里没有柏油路，是真正的“马路”，马走的路，并不平整，万一摔车了，有安全帽，脸也保得住。
　　不花多时，确实按照耍刀男说的路线，眼前浮现出一座山来，山上有座道观般的建筑物。
　　“这是山吗？”许悟扪心自问。面前这座山，顶多两层楼高，更像是人工建的土台，直觉告诉自己，这土台是为了衬出“山上”感觉才存在的。
　　许悟停好车，轻松爬上假山，道观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目测庭院还没黑风洞大，但绿化做得不错，点赞一个。只见唯一的果树下，一位童子踮起脚尖，摘下一颗粉色的果子。
　　“打扰了，太丁真人在吗？”许悟对童子说道。
　　见有人靠近，童子吓得把果子扔在地上。
　　童子打量了许悟的打扮，鉴定为怪人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撇嘴道:“师父不在。”
　　许悟看着童子扔在地的果子，又望见树上本就不多的果子，似乎明白什么，故作玄虚道:“这果子，好像少了一个……”
　　“我还没讲完！”童子突然神情紧绷，指着前面一座平房:“师父不在这，但是在那里面。我去请他出来。”说完小跑进去。
　　许悟碰了鼻尖，不屑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举一动都藏不住。”
　　不一会，平房里走出个身着青衫，手持羽扇的白发老人。他抬头看天，用力下蹲，双脚一蹬，许悟也跟着举头。
　　“啊！啊！啊！啊……”
　　天上只飞过几只野鸭。人呢？厉害了！完全看不到！飞哪去了？许悟心里暗自佩服。
　　“看哪里呢？休得目中无人！”童子厉声说道，许悟低头，才发觉那太丁真人根本没飞，在地上呢……
　　不！许悟定睛一看，老头子离地有一块豆腐距离，正缓缓地飘过来，虽然中间有好几次脚尖点地，不妨碍他会飞的事实。
　　许悟又惊又喜，这“太丁真人”有两把刷子，厉害的高手总是如此，你想看他露一手，他却故意在翻车的边缘反复试探。
　　太丁真人停在道观门口，许悟的身后，问道:“你是何人？”
　　“站在我身后？什么意思？”对方这一手操作，令许悟有点慌，却不知那是太丁真人刹不住脚，驶过了。
　　许悟连忙回转身，笔直地伸出右手想握，太丁真人不懂何意。
　　许悟马上反应过来，双手抱拳，跪拜道:“小的不才。姓许，名悟。想要拜太丁真人为师，学些技法。”他心里有些胆怯，刚才是拜访公司客户的姿势，现在这跪势才对，虽然这辈子还没跪过谁，为了学会自保法式，豁出去了。
　　许悟跪着低头，太丁真人看不见他的脸，却看得清楚那安全帽，从配色到质感，挺炫酷，说道:“这顶帽子……”欲言又止。
　　久经社会洗礼的许悟马上领会，这是点到为止啊！有戏了。他马上摘下安全帽，双手奉上:“若师父喜欢，我可以送给师父。聊表心意。”
　　童子看见那两只外露毛绒绒的白色猫耳，忍不住惊呼:“师父，这……”
　　太丁真人也注意到那对非人的耳朵，摸了下安全帽，虽不懂来自未来的“塑料”材质，但不喜欢这种质感，随即抬头看天，两腿用力下蹲，一蹬，保持着豆腐块高度，往平房里飘去。
　　“我是有底线的人，不收妖怪。告辞。”太丁真人就这么飘进房间，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
　　许悟这才知道自己露耳朵了，大喊:“师父，你听我说！”房间里无人回应，他很懊悔自己没提前算到这点。
　　童子确定师父进屋，从地上捡起了果子，擦擦收进衣兜内，拍着还跪在地上的许悟肩膀，安慰道:“别说了，师父不管怎样，也不会收妖怪。”
　　“哎！我跋涉千里，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许悟叹叹气，直起身子，心疼送给耍刀男的银子。
　　见许悟诚心想学法拜师，童子心生不忍，想了想，说道:“仙人正常都不收妖怪为徒。上次也有个妖怪，来学了师父伎俩，后来被师父发现真实身份，马上赶走了。你找他去吧，同是妖他妈生的，兴许他会收你。”
　　“小弟弟，你真善良。”许悟感激涕零。
　　“那是。”童子也没谦虚，反而有些得意。